第96章

  骆峋:“……”
  宣王没察觉到六哥的无言。
  克制地压着声音激动道:“我早想跟六哥说这事了!但最近一直忙给忙忘了!”
  六哥风轻云淡。
  “你说。”
  宣王就说了:“我现下多数时候都很清醒!面对姜氏鲜少再会被她的容颜所惑。
  也很少再会对其心生爱怜,像是挣脱某种束缚,回到了从前本就不喜她的时候!”
  骆峋了然,沉吟须臾:“确定不是因其食过秽物,故而心生嫌恶,觉得难以下嘴?”
  宣王:“……”
  以前怎么没发现六哥这么风趣呢?
  不过话说回来。
  宣王是真没想到!
  没想到姜氏万寿节当晚栽进恭桶染了一身秽物就罢,她居然还吃进了嘴里!
  疏嫣当时只告诉他姜氏不慎摔伤了腿,他还当是其逛园子时不小心摔的。
  哪知她是栽进了恭桶!
  刚从宫人口中得知这事时,宣王不是清醒的,所以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姜氏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得去安抚!
  为此,他不惜丢下疏嫣和女儿。
  谁知行到半路,他忽然清醒。
  最近的这一个多月。
  府中下人来报说姜氏对自己身染秽物一事十分介怀,从早到晚,吐得昏天黑地。
  自然也派人来请过他。
  宣王每回刚听到“姜侧妃”三个字时都会心疼着急一阵,但很快就又醒过来。
  不过,他去看过姜氏。
  姜氏估计也觉得他是听说了她栽进恭桶的事,嫌弃她,所以为了试探他跟他闹。
  过去一年多里姜氏闹脾气,宣王只觉得对方娇蛮可人,率性俏皮,对此颇多包容。
  可这一个月里。
  他看着姜氏,只觉厌烦,当然并非因为她栽进恭桶这件事,而是对于她这个人。
  而他从前,便是厌恶姜氏的。
  “六哥你上回不是说帮我查吗?可有查出什么?可是姜氏或姜府的人对我做了什么?”
  宣王将自身近期的异样一一告知六哥,末了问道。
  骆峋摇头。
  简单将之前暗卫调查的结果告诉他。
  宣王眉头紧锁。
  “不是姜氏和姜府的人,甚至可能没有人对我行厌胜这样的术法,那我为何会有这种被控制思维行动的感觉?”
  骆峋的指尖在案上无声敲击。
  沉吟片刻,他问:“你对姜氏的态度转变发生于对方前年病愈之后,你可记得,具体是从何时开始有了清醒迹象?”
  宣王捏捏眉心。
  不是很确定地道:“具体……具体好像是今年四月?四月中旬?四月十五?十六?对没错,大概就是这个时候。”
  “对了,好像是晚上?”
  四月中旬。
  十五、十六左右,晚上?
  骆峋凤眸微眯,觉得这个时间有些熟悉。
  稍作思考。
  他眸光一闪。
  四月十六,不就是自己打算临幸小宫女,裴三被睿王坑害,在赌坊闹事的那晚?
  “意思是,这回自万寿节之后你清醒的时间便变长了?”骆峋不动声色地问。
  宣王点头。
  “对,从那晚开始清醒时间变长了。”
  骆峋眼帘微垂。
  宣王:“六哥可是觉得有何不对?”
  骆峋敛起心思,摇摇头。
  旋即面色转寒,冷道:“今日叫你来,另有一事,便是与你那姓姜的侧室有关。”
  宣王被自家六哥眼里的冷意惊了一下,印象里六哥打小养气功夫就好,即便动怒也能让人事先毫无所觉。
  “您说,”他不敢怠慢。
  骆峋:“你那侧室的腿,是孤叫人做的。”
  宣王怔住。
  骆峋站起身,看着他。
  “你不知她当晚做了什么,孤告诉你,她拦截孤的侍妾,恶意诅咒皇嗣,左道乱政,动摇国本!”
  宣王的脸瞬间失去血色,在骆峋说完最后一个字的同时立时撩袍而跪。
  “太子息怒!”
  骆峋睨他。
  “你可知她为何如此行事?”
  宣王迅速思考。
  很快想到一件事,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
  “看来你是知情了,”骆峋冷笑。
  宣王“砰砰”磕了两个头。
  “太子明鉴,臣弟知晓姜氏对端午家宴上之事耿耿于怀,也曾几度要求臣弟劝您废妾,臣弟有罪,不该包庇姜氏。
  只臣弟确实不知她会拦截宋昭训,还犯下如此谋毁宗庙,大逆不道之罪。”
  骆峋冷声打断他的话。
  “你既清楚她对端午家宴之事耿耿于怀,且曾让你劝孤废妾,你为何不在当时对其进行管教约束,反任其在外上蹿下跳,犯下如此谋逆之罪?!”
  “你以为你一句不知,就能脱罪?”
  平日里一起读书下棋,把酒言欢,偶尔坑坑别人时大家不拘身份是手足兄弟。
  但一旦涉及朝堂社稷,那便是储君与臣子。
  宣王听着太子的斥责。
  半个字也不敢辩驳。
  骆峋观他片刻,负手面朝紧闭的门口。
  “你该清楚,此事若让父皇知晓……”
  宣王的后背一阵森寒,额角的细汗迅速汇聚,顺着他俊朗的脸庞滚落下来。
  倒不是宣王真就这么不顶事,太子几句话就能吓得他如此冷汗淋漓。
  而是事关皇嗣历来便不是小事,诅咒皇嗣是对皇权的亵渎藐视,是大不敬!
  若父皇知晓,再查证为实。
  是时别说姜氏与姜府难逃一死,他与疏嫣也难辞其咎,甚至整个宣王府都要遭殃!
  宣王直起腰膝行至太子跟前。
  “臣弟自知有罪,甘愿受罚,但姜氏所为与疏嫣和瑜姐儿无关,与宣王府其他人等无关,还请太子保他们周全!”
  “恳请六哥,弟感激不尽……”
  宣王额头触地,实打实地行了大礼。
  骆峋垂眸。
  稍顷,他语调寡淡道:“你以为孤缘何时隔一月才将你叫过来,单独说此事?”
  宣王猛地抬头。
  “孤要见姜氏,是时你匿身旁听。”
  第98章 姜侧妃:“我看谁敢动!谁敢动!”
  “主子,王爷过来啦!”
  宣王府,揽霞居。
  小丫鬟兴冲冲地跑到正房门口,脆声禀道。
  东次间,角落里放着冰鉴。
  姜侧妃正在铺着荆楚云丝细簟的美人榻上半躺着,两个小丫鬟在旁边轮流打扇。
  春桃、秋桂一个喂饭,一个夹菜。
  姜侧妃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嘴里的饭菜,对门外小丫鬟的通禀置若罔闻。
  她今儿穿着件榴红绣芍药蝴蝶的罗纱褙子,内搭玉白小兜,配菡萏粉百迭裙。
  因着起初没注重对腿伤的养护,又是高难度搭在浴桶边,又是各种沾水。
  加上这个月里她时不时就会想起自己栽进恭桶糊了一身的事,然后再毫无预兆地来点大动作呕上一番。
  导致她受伤的左腿到现在还绑着夹板,这么半躺着时裙子便是撩起来的。
  对这个夹板,姜侧妃很不满意。
  太落后了。
  就是几片柳木做的,里面放着特制药垫。
  又闷又黏。
  远没有二十一世纪的石膏固定效果好,打上石膏,她想什么姿势就什么姿势。
  还不用担心水渗进去。
  可是没办法,谁叫古代人愚昧无知呢,她一个新社会的灵魂自然要包容他们。
  宣王大步流星从外面进来。
  见小丫鬟分明通报他来了,姜侧妃却还不动如山地躺在软榻上饭来张口。
  她的那两个陪嫁丫鬟就坐在绣墩上,娇哼似的噘着嘴换了他一声“王爷”。
  宣王给气笑了。
  皇明祖训,凡亲王宫眷,必谨守礼法,敢有僭分越礼者,轻则降罚,重则废黜。
  奴婢敢有违越礼分者,斩!
  最近这一个月他虽清醒的时间多了,但念及姜氏为他生了一双儿女,显哥儿和琼姐儿也需要她这个亲娘。
  且她也受了伤。
  因此,对于姜氏近期的种种无礼言行,宣王亦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却是没想到,她的伤是这么来的!
  她竟为了那么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便置儿女于不顾,置整个宣王府于不顾!
  眼下还这般轻狂放肆!
  “来人!”
  宣王冷喝。
  屋中之人俱吓了一跳。
  姜侧妃没好气地瞪过来。
  春桃、秋桂倒是没有瞪,但她们还坐在墩子上,一脸同仇敌忾地看着宣王。
  这时。
  随着宣王的话音落下,几个太监走了进来。
  这些太监是宣王开府时从宫里带出来的,宣王来后院时随行的便是他们,负责后宅里婢女的刑罚也是他们。
  姜侧妃脸色再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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