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骆峋道:“你说与不说,其实于孤而言都没有价值,孤只需你回答你是否有在万寿节当晚诅咒孤的子嗣。”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波澜,看着她的那双丹凤眸底也不见一丝光亮和温度。
像在看没有生命的物件。
姜侧妃的心骤然一跳,脊背止不住地发寒。
直到这一刻,她再次意识到了不对。
不对,不对……
小说套路不是这样的!
她之前也是按那些穿书文套路来的啊,明明就很有效的啊,她就是爽文女主啊。
为什么现在失效了?
为什么?!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姜侧妃扯着嗓子大喊,想起什么,她趴在地上拖着双腿不顾伤痛往前迅速爬了两步。
翻起眼珠子直勾勾盯着骆峋。
“宋槛儿是重生的,宋槛儿她就是个怪物!她根本不爱你,她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你!”
“她熟悉你的一切,你就不怕她害你吗?!”
宣王咬牙,要把人敲晕。
骆峋抬了抬手,“让她说。”
姜侧妃以为这男人是怕了,笑了。
她是真不想针对宋槛儿。
可谁叫那女人和宣王妃这个原女主是一伙的,谁叫她先当着众人的面让她难堪的,又谁叫她先向太子告状的?
所以。
她就算是死,也不会再让宋槛儿坐上凤位!
“她怀孕的时候你任由郑氏把她拘在偏殿,任由郑氏言语羞辱她,她生了孩子你任由郑氏把孩子抱走!”
“如果不是你,骆曜根本就不会死!”
“是你害死了她儿子!”
“我猜她重生后变着花样让你同意让她自己养孩子吧?哈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她其实恨死你了吗?!”
“你不知道她死前,其实根本没有舍不得你吧?她只觉得解脱!只觉得解脱!”
“她重生回来就是要向你报仇的,等将来她扶她儿子登基,你的死期就到了!”
“知道屠龙吧,你今后就是她要屠的那条龙!”
最后一句,姜侧妃拼尽了全力。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屋中一阵死寂,唯有姜侧妃粗重的喘息一声高过一声。
良久。
宛如雕塑一般的男人终于开口。
“若如你所言,骆曜确为孤所害,一位母亲对害了自己孩子的人有恨,合情合理。”
“人终将一死,孤堂堂储君又有何惧。”
“孤只愿大靖,能千秋万代。”
“至于你说的,宋昭训不爱孤,算计于孤……”骆峋漠然地俯视着她。
“那是她活命的路数,孤不认为有何不对,孤并不在意她爱与不爱,亦不强求。”
“子罕不贪为宝,孤为一国储君,又如何能向一介弱质女流索取其仅有之宝?”
第101章 太子:他与她原就谈不上信任与情爱(合章)
正值八月初。
虽已立了秋,暑热却不褪反升。
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小满子、小桂子在院里洒了水,把路面仔仔细细清洗了一遍,各个花草丛和角落也都拿莫院判特制的药包熏过。
但有身孕的关系。
槛儿近段时日比瑛姑姑她们怕热得多,在院子里走了两圈不但没觉得凉快,反而感觉自己像是身在蒸笼里。
委实受不住,槛儿折身回了屋。
宫廷内训有言,妊子之时必慎所感,认为胎儿会感应到母亲的情绪言行及外界影响,加上莫院判也有相关叮嘱。
因此从满三个月开始。
每晚寒酥、跳珠和瑛姑姑会轮流给槛儿读四书五经的基础本,以及《心经》、《道德经》这类利于修身养性的书。
她们在一旁读时,槛儿就坐在书案前练大字。
正练着呢。
几个小太监在外面问太子安。
现在瑛姑姑他们对于太子来永煦院这件事高兴归高兴,但基本已经见怪不怪,能轻易做到宠辱不惊了。
闻声从善如流地便放下手上正在做的事,随槛儿一道迎了出去。
骆峋从假山池前绕过来,一眼便看到立在门前廊檐下的那道身影。
光晕朦胧,她穿了件白底绣竹叶玉兰花的褙子,如云的发髻上插了支银镶玉步摇,耳垂上戴着一对玉葫芦坠子。
清雅的装扮衬着那张昳丽姣好的脸庞,愈发显得她柔媚温婉又不失贵气。
骆峋看着这样的她,无端想起了初见她时的情形。
彼时郑氏第一次向他提想寻人替她生子的事,让人把她叫过来给他相看。
当时她一身浅绿色宫婢衣裙,双丫髻上绑着两根浅绿发带,额前一层薄薄的刘海,一如他打算临幸她那晚的装扮。
区别在于。
初见时的她委实胆小。
即便她很努力在假装从容镇定了,但那颤颤巍巍的娇躯和一开口就止不住打颤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不过,大抵是见多了这样的宫人。
骆峋当时并没有什么想法,只觉得她胆小,还很莫名地想她会不会被他吓晕。
那时曹良媛的爹曹淮中在曹良媛入了东宫后,曾两度私下里和睿王的人有接触。
在查清曹淮中和睿王的关系之前,若非形势所迫,骆峋并不打算让曹良媛有孕。
金承徽刁蛮愚笨,不适合孕育皇嗣。
秦昭训。
看着她,骆峋像似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但他又确实需要一个子嗣,故而思来想去,即便明知小宫女怕他得紧,他也还是在郑氏第三次提起此事时答应了。
再见的那晚。
骆峋其实第一眼就发现她变了。
怕他,又不怕她。
眼儿里汇聚着泪,看他的眼神却不躲不闪,身子瑟瑟发抖却敢主动碰他的唇。
敢抱他抱得那般紧。
“殿下是真不怕热呀。”
进了屋。
见太子今日难得不是沐了浴过来的,身上还穿着在外行走的缂丝窄袖锦袍。
除了脖子和头、手露在外面,其他地方包得那叫一个严实,槛儿有些意外,替太子解开领口的扣子时笑着打趣道。
骆峋握住她的手,又松开。
“让海顺来。”
对上槛儿疑惑的眼神,他薄唇微抿了抿。
旋即道:“有汗,别沾了手。”
海顺晚上没跟太子进暗室见姜侧妃,但他当时奉命守在门外,也听到了一些话。
此刻察觉到自家爷脸上微妙的神色,海顺笑盈盈地过来对槛儿道:“殿下这是心疼昭训呢,昭训赶紧歇着吧。”
槛儿假装没看出这主仆二人的异样,挪了挪步子抱住太子的胳膊,脸微微泛红。
似是被羞的。
骆峋的目光便落在她晕着薄粉的脸颊上,落在她因羞怯而轻颤的眼睫上,以及抓着他衣袖的葱白小手上。
沐过浴净了发,一切收拾妥当。
骆峋来到书房。
寒酥收起《心经》要退到一旁,见海总管背在背后的那只手在冲她们打手势。
寒酥与跳珠、瑛姑姑、周嬷嬷立马悄声退下,海顺带着她们直接退到了屋外。
骆峋先前和槛儿说过由他来处理姜侧妃的事,但没说具体在哪一天见人。
毕竟他的时间有限,还得提前各种得安排,加上平时两人相处的时候也常常没让海顺他们在屋里伺候。
所以槛儿猜出了太子今晚心情不佳,却不知具体为什么,她也没有贸然询问。
此时见太子进来,槛儿搁了笔。
拿案上的湿巾子擦了擦手。
然后绕过书案,端起喜雨不久前才送进来的经去核切成薄片的雪梨,拿银叉子叉了一片送到太子嘴边。
骆峋撞入她秋波盈盈的眸子,身形不自觉微顿,迟疑片刻终究低头张嘴衔住。
“殿下尝尝甜吗?”
槛儿自己也叉了一片吃,不忘问。
骆峋此时嘴里无味儿。
但他嚼了嚼,“嗯。”
槛儿就笑了。
很好,还能回应她的这些小问题。
说明心情并没有差到极致。
槛儿把银叉放到盘子上,说着这盘雪梨怎么来的,一面牵着太子往罗汉床那边走。
骆峋垂眸看着那只被他的手衬得格外显小的手,到底还是任由她牵着。
罗汉床的核桃木小几上摆着双陆盘,是下午槛儿和瑛姑姑没玩结束的残局。
槛儿和太子隔着小几坐下后便扔起了骰子,随即拿起她这边的白棋走了起来。
骆峋真不想玩这个。
太简单。
但见槛儿看着他的眼神亮晶晶的,红唇弯弯,手上还不忘拿银叉喂他雪梨片。
骆峋便还是抓起了骰子。
扔了个最大点数,一下子就结束了游戏。
槛儿:“……”
她的无言写在脸上,骆峋嘴角险些没绷住,好在让他及时将那抹弧度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