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就是不知若处罚了令舅夫妻,二老会如何作想,可会与你生分?”
  槛儿停下步子,语气有些低落。
  “外祖父母明理,但舅舅是他们的儿子,我也不确定他们会不会与我生分。
  他们为我拖垮了身子,按理我该顾及他们,可我也不想自己曾经的苦白吃。
  我为他们着想便要放弃自己,袒护舅舅舅母便是帮着他们欺负从前的我。”
  “殿下,我不想一味地委屈自己。”
  “我想替自己申冤……”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无情也罢。
  幼年时期自她记事以来,似乎便一直在懂事在体贴,在顾及别人的感受。
  她想外祖父外祖母喜欢她,也想舅舅舅母能喜欢她,她不想被赶走。
  所以她什么活都抢着干,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懂事,体贴家里每个人。
  偏舅舅舅母不喜欢她叫外祖父外祖母叫得太亲热,不喜欢她太勤快。
  于是她便不敢那么频繁地喊阿爷阿奶了,也不敢抢着干活儿了。
  可她不干,舅母又嫌她吃白饭。
  村子里也有人说她懒了,说她这样下去可不行,没人会喜欢懒丫头。
  槛儿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她时刻察言观色,做每一件事之前都战战兢兢地要考虑很多很多。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还是被卖了。
  等去了董家,情况变本加厉。
  似乎不管她怎么做怎么顾及别人,他们都不满意,最终只是委屈了自己。
  而她在董家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委屈,归根究底源于她的舅舅舅母。
  上辈子没机会替自己申冤。
  这辈子董家夫妻虽说已经受了刑,可她和舅舅舅母之间的恩怨却没有结束。
  她做不到以德报怨。
  骆峋见她低垂着眼。
  长长的睫毛因烛光的映照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似乎每一根都在诉说着委屈。
  也确实该委屈。
  骆峋单手抱着曜哥儿上前半步,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槛儿的发髻。
  曜哥儿有样学样。
  伸出小胖手摸娘的发髻,“凉表哭。”
  槛儿本来心情有些低落,被儿子这么一安慰她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娘没哭呢。”
  她握着小家伙暖乎乎的手,笑着道。
  骆峋瞥眼小崽子,又睨了眼槛儿头上被自己摸过的地方,薄唇微微抿了抿。
  槛儿母子俩没注意到。
  不多时,曜哥儿被奶娘抱走了。
  “略卖期亲卑幼当杖一百,徒三年。”
  太子爷走进一处设了暖炉,三面皆有棉缎帘遮挡的亭内落座,淡然道。
  “你舅舅二人对你下蒙汗药,符合刑律‘凡设方略而略卖良人者当绞、斩’条例,依律当处死刑无疑。”
  槛儿端起铺了毡毯织锦缎桌帷的石桌上煮着的茶水,替太子斟了一杯。
  听他继续道:“不过,此二人虽罪大恶极,然终究为你血缘亲属。
  且他们来京不久,又是时隔多年重逢。
  上来便取其二人性命,处以极刑必将于你名声有碍,于曜哥儿也不好。”
  槛儿:“您的意思是法外施恩?”
  骆峋颔首。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令舅可充军中苦役夫卒,使其筑城墙采石料,令妗发配官营浣衣局服苦役。”
  “一年可往来一次家书,你以为如何?”
  槛儿觉得可以。
  到底存着血缘关系,她不想包庇舅舅舅母,但也不愿见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
  “好。”
  槛儿沉思了会儿,点头道。
  “又得劳殿下费心了。”
  骆峋端起茶喝了一口。
  白色的热雾在他清冷俊美的眉眼前氤氲袅袅,衬得其那张脸愈发出尘,一股浓浓的不食人间烟火之感。
  骆峋掀起眼帘,透过茶水的热气看她,“往后不必事事与孤客气。”
  槛儿粲然一笑。
  偏了偏身子抱住他的胳膊。
  靠着他半是玩笑地撒娇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怎好对您失礼呢。”
  骆峋放下茶杯,侧首睨她。
  心里则想她对他失礼的次数还少?
  两人不甚亲近时她便常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又是挽胳膊,又是言语无状。
  动辄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对他动手动脚,之后更是骑到了他身上。
  如今倒跟他讲起规矩了。
  不过……
  骆峋顺势抬手揽着她的肩头,“只你与孤一道,可免去那些规矩。”
  比起繁文缛节,他更喜她中秋那晚被他逼得急了,对他“你啊你”的。
  槛儿仰头,笑得眸中波光盈盈的。
  骆峋低头。
  薄唇在其娇艳的眉宇间印下一个吻。
  第259章 (合章)年关,“太子妃说想见见殿下……”
  撇开丧良心的舅舅舅母不提,宋良娣竟不是孤女,是有其他娘家人的!
  人还就在京城!
  据说昨儿宋良娣的外祖母跟大姨,经太子特许进宫陪了宋良娣一整天!
  随着沈老太母女俩昨日进出东宫,又过了一个晚上,整个东宫后院都知道了宋良娣有娘家人这件事了。
  甚至消息传到了后宫。
  一些听说过宋良娣身世的人都不禁纳闷起来,宋良娣是被她舅舅舅母给卖了的这件事他们已经知道了。
  可说起来那宋良娣是以孤女身份进的宫吧,身契不是都签的死契?
  怎么又有别的娘家人了?
  既然有家人,那为什么宋良娣早年是以孤女的身份入宫签了死契?
  话又说回来。
  当年内务府采选宫女的人,怎么没查出宋良娣的舅舅舅母以及其他家人?
  大伙儿不知实情。
  自然不知道当年采选宫人的人除了去鸭嘴屯核实过槛儿的身份,其实是跑了一趟宿松县大山坳子乡的。
  只不过那人遇上了跟槛儿一样的情况。
  便是听村里人说槛儿的外祖父母没了,她大姨在那些人口中一会儿嫁了这个地方,一会儿嫁了那个地方。
  县衙新建了人员册籍,但不少人的都没补上,很多事情自然便查不到。
  再者说,每年采选的宫人那么多。
  内务府不可能在一个人身上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派人全国各地到处跑。
  反正据鸭嘴屯和大山坳子乡的人的证词,能证明宋槛儿是良家女即可。
  也因此,内务府的册籍上是按着槛儿所述记录的,之后也没人再管这事。
  当然,这些事其他人暂时无从得知。
  以至于宋良娣有娘家人这事看似不是什么大事,却在东宫后院和后宫的宫人之间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浪。
  消息自然而然传到各个主子耳中。
  就如槛儿之前在马车上考虑到的那样,后宫妃嫔之中不少人都在猜是不是太子在为他那宠妾造势。
  刻意弄的这一出,以此来抬高他那妾的出身,亦或是有更深一步的打算。
  举凡是东宫的事,历来都会被无限放大。
  于是有人趁请安之际到裴皇后跟前探听虚实,总想着抓太子的把柄。
  裴皇后提前从儿子那儿得知了槛儿家的情况,对槛儿倒是又多了几分心疼。
  沈老太母女能进宫,也是她事先点了头的。
  面对某些人的试探,裴皇后懒得解释,直接让她们自个儿下去查,又撂下一句“查出问题算你们本事”。
  显然,这是在表示她早洞悉了某些人的小心思,也是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被戳穿心思的人当场脸红一阵青一阵。
  之后有的讪讪打消了念头,有的则真动用手里的人脉开始各种调查。
  郑明芷在东宫闹出流言的那次便担心过一次,担心照太子会色令智昏。
  有朝一日把那姓宋的扶正。
  也因此当她听霜月说宋良娣的娘家人进了宫,其人就在京城等等消息时。
  郑明芷不安到了极点。
  奈何她行动不便,手中又没有权,想让人调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愈发让她陷入了焦躁中。
  伴随着这种焦躁,一个月过去了。
  这期间宫里众人没有持续把注意力放在宋良娣的娘家人身上。
  毕竟宫里这么多贵人主子呢。
  大伙儿要做的事多着呢,哪有心思一连个把月只顾盯着东宫的侧妃呢。
  但这中间却是时不时便会有一些零碎消息,在宫人之间传来传去。
  如同毛毛雨,一会儿下一点一会儿下点,下着下着哪儿哪儿都打湿了。
  譬如宋家具体有哪些人。
  宋良娣和她外祖父母、大姨是怎么错过的,宋良娣为什么进宫当了宫女。
  卖了宋良娣的舅舅舅母又如何。
  等等。
  其中有的消息是有些妃嫔想方设法查出来的,有的则是各处有路子的掌事太监、嬷嬷打听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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