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副驾驶座上,陆良辰忽然看到站在路边眼神冰冷的李胜利。
  “良辰,”胡厂长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担忧,“李胜利这个人,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陆良辰点点头:“胡叔放心,我心里有数。他做的那些事,迟早会付出代价,先让他跳几天。”
  “他唯一的功劳,就是把姜海棠这么优秀的同志送到了我们厂里。”
  “不过,这个人也要提防他狗急跳墙。”胡厂长语重心长地说,“一定要保护好姜海棠和其他职工。”
  “我会安排人盯着他。”
  车子渐渐驶离厂区,雪花依然纷纷扬扬地飘落。
  胡厂长回头望着越来越小的纺织厂,心里沉甸甸的。
  很快,车子到了火车站,陆良辰和小吴看两个人将胡厂长夫妻二人的行李搬下来,陆良辰又将早上姜海棠给准备的一包吃食都拿出来。
  “这是海棠给你们准备的,有包子、葱花饼、还有馒头和肉酱,你们路上吃。”
  胡厂长笑道:“你小子,是个有眼光的。回去,代替我们谢谢海棠。”
  “还有家里那些东西,麻烦你帮忙寄回去。”
  陆良辰都应下,火车进站,目送胡厂长和蒋慧贞上车。
  雪越下越大了,天气阴沉沉的,寒风卷着雪沫掠过站台。
  陆良辰望着远去的火车,直到黑色的车影消失在蜿蜒铁轨尽头。
  小吴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陆哥,该回厂了,早上有人来厂里宣布任命。”
  陆良辰转身,皮鞋踩在积雪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空荡的胸腔里。
  未来的路,或许并不好走,但不管怎么样,都要走下去。
  厂区门口光秃秃的白杨树在风雪中瑟缩,汽车刚进厂子大门,就看到厂办的高干事焦急的踱步。
  看到小汽车进来,他急匆匆跑来:“陆厂长!局里来宣读任命的王干事到了,正在会议室等着呢。”
  “上车!”陆良辰招呼高干事上车,小汽车碾着薄薄的雪,快速朝着厂办方向前进。
  推开会议室,长桌尽头坐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身后站着两名抱着文件的工作人员,而台下密密麻麻坐满了各车间主任和骨干职工。
  “陆良辰同志到了!”
  王干事清了清嗓子,会议室骤然安静得能听见窗外雪粒敲打玻璃的簌簌声。
  陆良辰缓步走上主席台,正好瞥见前排老马悄悄抹了把眼睛,几个女工低头绞着衣角——这场景让他想起今早送胡厂长时的画面,喉头不由得发紧。
  “经上级研究决定,任命陆良辰同志为纺织厂厂长,即刻生效。”
  话音刚落,掌声响起,却并不怎么热烈。
  尤其是其他两位副厂长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他们苦熬苦等好多年,终究与一把手失之交臂,现在还被一个年轻人压在头上,多少有些情绪。
  不过,这样的场合,他们谁都没有开口。
  王干事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瞧着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重重的将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
  “秦永良副厂长,周大强副厂长,你们的功劳组织看到了,但综合考虑,你们暂时还需要协助陆良辰同志完成纺织厂的任务,你们可有意见?”
  会议室空气瞬间凝固,两位副厂长看了陆良辰一眼,硬生生寄出来一抹笑容。
  秦副厂长指甲在会议桌底划出深深的白痕,嘴角却扬起夸张的弧度:“组织决定我们坚决服从。”
  他起身时故意撞翻茶杯,褐色的茶渍在任命文件上洇开。
  “哎呦,瞧我这毛手毛脚的。”
  王干事脸黑了,当着他的面,已经是这样,等回头,只怕这位年轻的陆厂长还有得辛苦呢。
  周大强忙表态:“我们肯定会一如既往的为了厂里的生产贡献力量,也会协助陆厂长推动厂子的发展。”
  王干事没有多余说话,带着怒气走了。
  两位副厂长肩并肩走出去,陆良辰隐约听到周大强的抱怨。
  “当年老子参加大生产运动时,这小子还在穿开裆裤!”
  “辛苦多年,到底比不得家里有权有势的要紧啊。”
  散会后,老马悄悄拉住陆良辰,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着他:“陆厂长,这位置不好坐啊……”
  “秦厂长和周厂长两个人在厂里都是十几年的资历了。”
  “谢谢您,马师傅,我知道该怎么做。”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两人对视一眼,快步跑到车间外。
  只见一个年长的工人正在殴打一个年轻学徒,周围围着几个哄笑的工人。
  “都住手!”
  陆良辰冲过去拽开正在打人的人,学徒脸上肿起老高,嘴角还渗着血。
  那年长的工人甩开他的手,阴恻恻地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惜这火,你怕是烧不旺。”
  说罢带着人扬长而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瑟瑟发抖的学徒。
  雪不知何时下得更大了,陆良辰望着天空飘落的雪花,想起胡厂长临走前的嘱托。
  他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这就开始了吗?
  既然他们两个人非得在背后搞点小动作,他不做点什么,真是对不起他们这点小动作了!
  第132章 秦副厂长有这样的追求呢
  陆良辰立即找了赵凯,让他这几天辛苦一点,多加注意。
  陆良辰从到了纺织厂之后,就管着保卫科。
  几个月下来,保卫科这里,铁板一块,保卫科的人,都是值得相信的。
  赵凯不加迟疑地答应下来。
  “你们人有点少,等过完年,你联系部队,从那边直接招一些得用的人来,补充力量。”
  看起来一片祥和下面隐藏的,才是真正的暗流。
  只怕未来一年半载,都未必就能平顺,还是得有自己人啊。
  接下来,连续好几天,陆良辰都是天不亮就出门,半夜才回,以至于小桃子都好几天没有见到最亲爱的爸爸。
  小家伙连日念叨着爸爸怎么还不回家的话。
  姜海棠看得都有些不忍心了,只能耐心地哄着她,尽量抽空陪着小家伙玩。
  已经是寒假,小桃子也不用去幼儿园了,但姜海棠需要上班,陆良辰更是顾不过来,孔大娘便主动承担起带孩子的任务。
  小桃子和孔家兄妹关系都很好,尤其是和二妮二娃两个年龄相仿,能玩到一起。
  姜海棠只能多给孔大娘一点好处,让孔大娘帮忙照顾。
  孔大娘口中说着姜海棠太客气,但送过来的东西还是都收下了。
  凌晨四点,万籁俱静,但保卫科的值班室还亮着灯。
  陆良辰将冻僵的手放在火炉子上烤着,赵凯推门进来,军大衣肩头积着雪,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
  “厂长,昨天晚上张大叔给的洋芋盒子。”
  “人盯住了?”陆良辰接过洋芋盒子,放在炉子上烤着。
  在火炉子的作用下,洋芋盒子滋滋作响,汁水垫在炉面上的纸张。
  赵凯凑近低声说:“赵启宇屋里搜出半袋工业盐,藏在坑洞里的笔记本记着蒸汽管道结构图。”
  “最蹊跷的是秦副厂长的远方侄子给李大庄家送去了蜂窝煤,我们正在查。”
  “给,把这半个洋芋盒子吃了先休息一会儿,休息好才能保证工作效率。”
  赵凯也不客气,忙了大半个晚上,那点晚饭早就消化干净了,饿得很。
  “团长,找时间让嫂子给咱们做点好吃的呗,都馋了。”
  “她这两天忙得不得了,估计抽不出空,当我们都忙完这一段时间,好好犒劳你和兄弟们。”
  得了保证的赵凯三口两口啃完洋芋盒子,倒头就睡。
  正如陆良辰所说,姜海棠每天都泡在实验室里,忙得晕头转向。
  黎景程几个人虽然解决了染色剂颜色调试的问题,但染出来的纺织品固色不够。
  姜海棠怕因为固色的问题,影响纺织厂接下来的订单,便争分夺秒地想尽快解决问题,按期交付吴慧婷的订单。
  实验室里,姜海棠突然打了个喷嚏。
  “姜工,您歇会儿吧。”黎景程递来搪瓷缸,热气里飘着几粒枸杞,“这都第三锅固色剂了……”
  姜海棠摇头,显微镜下的棉纤维像干涸的河床般皲裂。
  她忽然听到外面有骚动。
  抬眼望去,锅炉房方向腾起的白雾。
  她甩下白大褂就往楼下跑,实验记录本被风掀到最新一页:“1月25日,稀土固色剂遇盐析出结晶……”
  黎景程和段长河两个人也急忙追出去,等他们跑到锅炉房跟前的时候,锅炉房前已围得水泄不通。
  保卫科的一名小干部反剪着赵启宇的胳膊,那人棉鞋都跑掉一只,光脚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血痕。
  “我就是来瞧瞧,你们凭什么抓我!”赵启宇拼命挣扎,大声叫嚷:“大伙儿评评理!保卫科冤枉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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