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将来配备望远镜都要靠玻璃,偏偏工艺方面她是一窍不通,想来也不是胡乱烧烧沙子就能烧出来的。
  还有造炮需要的冶金技术,提炼炮药需要的化学技术,也都毫无头绪。
  当海盗抢钱容易,想要自己玩实业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把放大镜收好,程曦道:“今日真开了眼界,下来还要去哪儿呢?”
  陆俭道:“前面不远有个百年老店,味道不差。吃完饭,若是想看铺子,咱们再去城南转转,那边都是运往南洋的杂货。若是逛腻了,也可看看城中景致。”
  这还真是陪吃陪玩陪逛街的标准“地主之谊”,程曦笑着摇头:“明德兄如此厚待,倒叫小弟受宠若惊了。”
  陆俭哈哈一笑:“怎么说我也是个行商的,四处逛逛,看看行市也是应有之意。反倒是有了贤弟作陪,让我能好好打探一番。”
  这就是会办事的人啊,程曦在心底感叹。
  有船队的是她,打算经营海贸的是她,跑到贸易港溜达的还是她,那出门还能逛个什么,难不成真是来赏景的?
  专门抽时间陪她探查市场不说,还能做的润物无声,一点也不突兀,这就是为人处世的手腕了。
  而且会让人有明确的认知,这是把自己当成座上宾,而非随手可抛的棋子了。
  要态度有态度,要情谊有情谊,“战略合作伙伴”的待遇真是不一样啊。不过这番作陪有没有其他心思,就连程曦也不太能猜透。不过陆俭这样的人,一举数得想来也是习惯性操作,现在倒不必纠结。
  于是程曦就大大方方跟着人去吃了饭,又继续逛起街来。
  等晚上回家,严远才终于找到了禀报的机会:“东家,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说是半月后两个贼酋就要押解上京。”
  程曦微微挑眉:“那咱们来的还真是时候。城中守备严吗?”
  “官兵来了不少,卫所也派了人,不过明显外松内紧,恐怕有设伏诱敌的意思。”严远直接点出了关键。
  这两个贼头子绝对是官府放出来的诱饵,为的就是抓住更多反贼。
  既然城内戒备森严,就只能等出城再动手了,可以说整个“押送上京”的计划,就是逼那些蓑衣贼半路抢人,到时候还不知安排了多少后手,等着人往里跳呢。
  程曦用手指点了点桌面,摇了摇头:“这些咱们能想到,别人就未必想不到。这半个月恐怕还要生出事端。”
  “那咱们怎么办?”严远立刻问道。
  “自然是趁火打劫,浑水摸鱼。若真有人劫狱,不论成功与否,都是咱们救人的机会。能趁势就趁势,不能就打个时间差,灯下黑本就是最好的掩护。”程曦答的干脆。
  这就有些行险了,但是未尝不是个法子。
  严远颔首,突然又道:“那明日还要随陆俭出去逛街吗?”
  “自然要去,咱们可是为了陆家的事情来的,别忘了。”程曦笑道。
  她不清楚陆俭拉她逛街有什么深意,但是反过来,陆俭恐怕也不会知道她心底的打算。
  如此一来就是最好的障眼法了,将来不论事情发展到什么地步,都有一条退路。
  严远了然颔首,虽说觉得这样做有些浪费时间,但是仔细想想,离押解还有十来天呢,也不急于一时,趁机打探一下番禺的行情似乎也不错。
  就是陆俭那小子心思太多,真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那传说中的陆家三公子又会做出怎样的举动?只能见机行事了。
  打定了心思,程曦就耐下心闲逛起来,陆俭这个地主是当真称职,不但把城中的主要商业街道都摸了一遍,还专门带她去了海港,了解这种官办码头的运作方式。
  坐在茶楼上,看着外面的略显空荡的码头,程曦轻叹一声:“偌大官港,还没有私港人气兴隆。”
  “有朝廷禁令在,也是难免。再说了,这年头连朝贡船都停了,番禺港还能有什么起色?”陆俭呷了口茶,神色如常。
  这里面水太深了,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解决的。
  现在说了,若非朝廷昏庸,海商如何能有此巨利?程曦也不免失笑,她也算既得利益者了,说这些的确矫情了点。
  陆俭笑着转了话题:“听闻最近人多船少,有些小船主都开始租赁船舱了。”
  程曦好奇道:“怎么个租法,跟客船一样吗?”
  “上船要交一笔钱,一路上吃喝都由船家提供,到了南洋买卖了货物,再按货值抽个两三成。”陆俭一笑,“当然,能不能平安回来,还要看运气。”
  运气是什么?
  万里漂泊,会不会突然生病,会不会遇到风暴,会不会惨遭劫掠,甚至会不会被眼热的船主随便找个由头,谋财害命,扔进海里了事。
  这种情况下出海,不靠运气靠什么?
  程曦突然问道:“去的人多吗?”
  “数不胜数。”陆俭只给出四个字。
  明知道海上如此凶险,为何还要去?是拼着一夜暴富,还是没有别的法子了,拿一条贱命试试运气?
  下南洋的高峰期,向来都是国内大乱的时候,这样的变化,是不是从侧面证明了这个朝代有走向灭亡的征兆?
  程曦沉默了下来,只一口口品着杯中的茶,不再多言。
  喝完了茶,两人下楼,朝着马车停靠的地方走去。
  这茶楼地方有些偏,四下都没有停车的地方,因而得走上几步。
  好在陆家的仆从机灵,早早就备好了车,等在路边。
  陆俭笑着道:“茶再好,也不顶饿,咱们先去找个地方……”
  他的话还没说完,程曦突然转头,看向十来步外缓缓走着的一队力工。
  那几个精赤上身的汉子正垂着头,费力的推着一辆大车,这情形放在码头再正常不过,然而程曦却觉得情景怪异,十分违和,一辆车而已,用的着如此多人吗?
  正巧有个力工抬起了头,只是一错眼,程曦就低声吼道:“有埋伏!”
  这一声简直有若惊雷,撕裂了伪装的平静。只听“呛啷啷”一阵乱响,陆家的护卫全都抽出了刀,严远则一个箭步,率先冲了上去!
  推车的刺客哪能料到会暴露的这么快,慌忙抽出麻袋下藏着的钢刀,想要反身厮杀,却被个高大的汉子横刀一劈,直接挡下了三个。身后,赤旗帮来的亲卫也行动起来,一半人抽刀相助,另一半则聚在了帮主身边。
  顷刻间,前方就打成了一团。
  陆俭呆立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手腕一紧,被人拉着塞进了车厢里。
  “趴下,别露头。”程曦反手抽出了腰间短刀,对身边人道,“不只一波,小心后路!”
  话音刚落,又有人从后方冲了过来,估计是埋伏在巷口的,听到动静了立刻驰援。
  陆家的护卫也不是摆设,赶忙上去迎敌。
  这么一打,就让人瞧出了不对,来人的身手实在稀松平常,别说是赤旗帮的兵士了,就算陆府的护卫也能对付。
  程曦皱了皱眉,立在车前,没有动手的意思。陆俭倒像是回过神,抓住车窗大叫一声:“留些活口!”
  程曦立刻提高了音量:“阿远!”
  严远冲在最前,却没忘了关注身后,听到这一声,原本砍实的刀锋一错,直直拍在敌人面门上,打的那人惨叫一声,向后跌去。
  其他几个亲卫也有默契,或多或少收敛了杀招,没花多长时间就把所有人撂倒在地,绑人的绑人,堵嘴的堵嘴。
  这边,陆府护卫也制住了后来的刺客,来的还真不少,足有十二个,重伤两人,其他全都捆了个结实。
  “东家,这些刺客似乎只是寻常泼皮,有些古怪。”严远已经收刀,低声对程曦道。
  若是陆三公子派来的,可真对不起江东陆氏的名头啊。
  程曦转头看向马车,就见陆俭已经下了车,面色稍稍有些苍白,神情却冷冽异常。
  对程曦拱了拱手吗,他道:“多谢贤弟拔刀相助。”
  “小事一桩。”程曦顿了顿,“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此刻道边已经围了不少人,远处茶楼也有人探身张望,就算身处码头,也是官家的地盘,怎么收尾也是个问题。
  谁料陆俭四下看了一圈,唇角一挑:“有人要杀我,自然要报官啊。”
  严远可没想到他会这么答,不由一愣,看向身边,却见程曦也收起了短刀,微笑颔首:“我随陆兄同去。”
  报官可是要前往官衙,见面知府的,寻常人听到都要发怵了,更别提程曦还是个货真价实的海上大豪,手上不知有多少条人命,也敢说这样的话?
  连陆俭都怔了怔,摇头道:“贤弟的心意愚兄领了,但是此事是冲我来的,怎好牵累旁人?”
  这是不愿外人涉入了?程曦想了想,改口道:“谁知还会不会有刺客,我送明德兄过去吧,好歹路上也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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