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看来那小子是有了防备啊,怕他转投长鲸帮?陆俭轻笑一声:“宁先生说笑了,买卖之事,岂能强求?”
  他不知道此事,却也不怎么担心,是真不怕赤旗帮反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宁负也笑了:“那也不能耽搁了赚钱啊,长鲸帮也可帮陆公子维护粮道,搬运货物的。”
  这明面上是寻求合作,实际却隐含威胁,陆俭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不管将来如何发展,他想把粮食运出合浦,都要先经过长鲸帮占据的地盘,能不能干掉赤旗帮事不好说,但是干掉他的运粮船还是轻而易举的。
  陆俭看着那微微有些扭曲的笑容,半晌才道:“我这点生意,其实大多在陆上,哪用的着海运?”
  这话也算不得错,毕竟陆俭来到番禺,为的可不是简单的做生意,而是为了坑他那好继母一把。
  而他的母家乃是当地豪强,这些年来经营的产业也确实都在岸上,对于海运的需求并没有别人猜测的那么大。
  真要是断掉海运,产生的影响也极为有限,哪是别人能随意威胁的?
  这可是明摆着的拒绝了,按道理说,足以激怒宁负,谁料那位鬼书生却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好像也有些道理啊,不过我也不急,陆公子不妨再考虑几日,不必急着答复。”
  这心平气和的态度,倒是更让人警惕。难不成鬼书生前来,真的只是想要结盟?这话陆俭可是分毫不信,对方多半还有别的盘算。
  见两人没有闹翻,一直不敢吭气的客商才陪着笑道:“就是就是,生意场上的事情,哪有那么急的?来来,咱们先喝酒吃菜,也是鄙人照顾不周啊哈哈哈……”
  那颇有些狼狈的干笑,实在没法缓和气氛,不过陆俭也不在乎就是了,话谈到这份上,不欢而散都是正常,倒是不必故作姿态了。
  然而宁负却毫不在乎的举筷吃了起来,每次咀嚼,那长长的伤口都会被牵动,就像是一张择人而噬的血口。
  这就是打蛇不死反成祸啊。陆俭心底都不免暗自揣测,也不知当时是个什么情形,若是程曦再补上一刀,说不定就不会有这麻烦了。
  正想着,对方突然停了筷子,问道:“对了,陆公子可知道赤旗帮里有什么出名的女子?”
  这话简直没头没脑,弄得陆俭都是一怔,然而抬头望去,对方却面色坦然,甚至还带了丝跃跃欲试。
  他到底问的是谁?心中疑窦顿生,陆俭摇了摇头:“这我还真不知,宁先生因何有此一问?”
  宁负却看了他良久,最后才叹息着摸了摸下巴上的伤口:“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罢了。”
  这还是进门后第一次,对方伸手触摸那道伤口。
  难不成跟这有关?可是去的不是程曦吗,跟女子又有什么关系?
  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陆俭笑了笑,也不作答,同样提起了筷子,有条不紊的吃了起来。
  宴无好宴,这一顿自然没人能吃的痛快,等出了门,在登上了马车,陆俭立刻对身边亲随道:“汀州城里发生的事情,再派人去探一探。特别是程帮主用了什么身份,又跟哪家谈成了买卖,都要查个清楚!”
  鬼书生都到家门口了,还故意给了他那么多线索,扔出了好些问题,岂会是无的放矢?怕是这里面还有故事,得打探清楚,才能决断。
  第145章
  想要打探汀州之事,其实没那么容易,毕竟来送信的只是代为传话,未必知道多少内情。
  而派人过去探查,花费时间不说,赤旗帮干了那样的大事,那背地里不论是跟谁合作都不会大张旗鼓,这查起来还真是毫无头绪。
  不过这些难不倒陆俭,之前信使曾说过,在放火的当夜,孙元让等人就离开了汀州城。
  能在城中大乱时快速离开,没有通关的凭证是不行的,这东西可不是一般人家能给的。
  也就是说,在蓑衣帮和赤旗帮背后,还有一家高门不愿陆氏跟叶氏结盟,暗中作梗。
  为了对付陆氏,陆俭早早就探明了汀州的内情,有嫌疑的左右不过那几家罢了。
  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没过两日,就传回了消息。
  “竟然是萧氏。”得到信报,陆俭眉头微皱,这答案有些出乎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
  旁人不知也就罢了,萧氏跟陆氏的靠山有些仇怨,他还是知道的,就算这些年萧氏装出一副耕读人家,不涉官场的模样,心底的忌惮和怨恨也不会少。
  只是闹得这么大,未必就是萧氏的本意了,毕竟家在汀州,谁也不想引火烧身。
  若是如此,想要从他们那边找寻线索就难了。
  萧氏那边断了线索,能查的也就宁负过问的“女子”了。
  其实连夜脱逃,就算持了凭证,还是扮作女眷更容易脱身,程曦又曾经扮过女子,这次故技重施也不怎么出奇。
  而这样的事情,孙元让岂会随处乱说?可问题是,难不成他之前去刺杀也穿的是女装,这才让鬼书生起了误会?
  陆俭几乎可以断定,行刺宁负是程曦带的队,甚至能猜到他是如何一击不中,在对方眼皮子底下逃脱的。
  他可是见过程曦的身手,还被对方“救”过一次,若改成刺杀,多半也能让人记忆深刻。
  那问题就来了,宁负可不是蠢人,只论智计,寻常人绝对难以匹敌,而且他可是直接查到萧氏头上了,知道的东西恐怕也比别人要多些。
  这样的人,怎会把程曦认做女子?亦或者说,当时真有一名女子?
  一想到这儿,陆俭猛地想起了另一件事,那就是赤旗帮严头目口中的“小姐”。
  严远这人恐怕跟邱大将军关系匪浅,偏偏那“小姐”的身份,他查了几次都无疾而终,实在摸不到头绪。
  难不成跟此事有关?
  思索半晌,陆俭对身边人道:“再请蓑衣帮的人来一趟。”
  既然想不出答案,就要好好问问知情人了。
  人很快就赶了过来,见到陆俭赶忙拱手:“陆公子,叫小的来可是还有吩咐?”
  他是蓑衣帮和番禺之间传递消息的人,陆公子亲自唤他,怎么可能不重视?
  陆俭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当初在汀州碰上鬼书生时,贵帮跟他可有交集?”
  这话问的对方一怔,迟疑道:“这个小的当真不知,传回的消息也未曾提及此事。”
  这回答并不出奇,陆俭换了个问题:“那发现鬼书生也在汀州,你们可曾改变计划,重新谋算?”
  这次信使点头应道:“似乎是闹出了些麻烦,好在有军师筹谋,这才全身而退。”
  陆俭立刻抓住了话头:“军师?可是之前谋划番禺劫狱的那位?”
  他也听孙元让提过,劫狱一事背后有人谋划。遇上鬼书生还能全身而退,兴许也有这人的手笔。
  那信使面上露出了些得色:“正是,此次也亏得军师亲自前往赤旗帮,这才请出了程帮主相助。”
  陆俭只觉心头一震,面上却露出了笑容:“那还真是大才,敢问贵帮的军师高姓大名?”
  对方却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们都称他为‘方老先生’,其他就不知了。”
  这似乎涉及了一些秘辛,见对方不愿继续,陆俭立刻转开了话题,然而这名字听在耳中,总觉得有些熟悉。
  等送走了信使,陆俭招来陆三丁,开口便问:“当初查邱大将军时,他的亲信幕僚里可有一个姓方的?”
  陆三丁一怔,赶紧道:“是有一个,名叫方天喜。原本是将军府的幕僚,谁料邱大将军落难,他先逃了一步。”
  “方天喜……”陆俭的眉头皱了起来,突然又道,“最近赤旗帮是不是又出了个新头目?”
  “不错。”陆三丁立刻道:“听说是程帮主的心腹幕僚,姓田,双腿似乎有疾。”
  姓田……陆俭脸色一变,当初番禺大牢里不就关着一个邱大将军的钱粮官吗,那人也姓田,据说死在了府衙的大火中。
  他真的死了吗?
  “立刻去查查,之前府衙大牢里关押的死囚田昱,腿上可有残疾。”陆俭厉声道。
  陆三丁悚然一惊,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转身而去。
  这事倒是不难查,只过了小半个时辰,他就回来禀报:“那死囚听说曾被挑断脚筋,有些疯癫……”
  陆三丁的话没说完,陆俭已经站起了身,在屋中踱起步来。
  难怪上次程曦突然会跟来番禺,难怪明明知道凶险,他还要等到蓑衣帮劫狱之后才退走,恐怕明面上是为了帮他和蓑衣帮,实则是为了救人,神不知鬼不觉,就从大牢里捞出了一个死囚。
  而那个死囚,那个曾经的钱粮官,如今已经是程曦的心腹幕僚。
  他凭什么能让一个朝廷都撬不开嘴巴的死硬文官为己所用?那位方军师方老先生,若真是邱大将军曾经的幕僚,又为什么专门找上赤旗帮,请程曦亲自前往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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