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然而再怎么聪明的人,也猜不到她真正在乎的是什么。
  程曦笑道:“既然沈兄有心,我自无不可。只是打了一天的仗,不如先休整一番,等明日再来审讯。”
  沈凤闻言立刻道:“别跟我客气,你赶紧好好歇歇,有啥需要的,尽管吩咐杨青就好。”
  明明都快站不住了,还要说些“怜香惜玉”的场面话,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程曦也不戳破,从善如流的应了下来,两人自去安置部众,养精蓄锐去了。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沈凤才派人来请。
  “程帮主昨晚歇息的如何?”休息了一晚上,沈凤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加之一战大胜,更是满面春风,几乎瞧不出病容了。
  这话看似关心,却难免轻佻,跟在后面的李牛都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程曦浑不在意的笑了笑:“解了桩心事,自是一夜好眠。”
  这话多少有些意有所指,沈凤倒也干脆,哈哈一笑:“那是,除了心头大患,当真让人神清气爽,今天可得好好出一口气。”
  说着,他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牢里已经安排好了,咱们先过去瞧瞧吧。”
  青凤帮可是标标准准的海盗出身,少不得做一些绑票的买卖,因而岛上还是盖了牢房的。
  此刻早就收拾出了一间干净的房间,布置的跟衙门里的公堂相差无几,专供两位帮主拿人审问。
  分左右就坐,沈凤先开了口:“倒不是我存心报复,只是审问嘛,少不得要见点血。隔壁就是刑房,等会儿若是吵闹起来,程帮主可别见怪。”
  程曦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就是标准的震慑法,挑几个放在一边行刑,这边则正正经经的询问,旨在攻破敌人心防。
  不过这法子略显简单粗暴了,若是有宁死不屈的骨气,何必举旗投降呢?都成了俘虏,生死拿捏在手,哪用这么麻烦。
  不过她在意的也不是这些,便随意点了点头。
  沈凤立刻高声叫道:“把人带进来吧。”
  不多时,就见两人被拖拽着带进了门。
  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壮的大汉,红发绿眼,满脸虬髯,可能是海上漂的太久,皮肤都被晒成了红棕色,愈发显得粗野,应当就是舰队的指挥官了。
  另一个则身形矮小,皮肤黑黄,显然有些南洋血统,估计是船队雇的翻译。
  没有废话,两人被踢到在地,那通译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红毛番子倒是两眼瞪得溜圆,似乎是没想到屋中还有女子,目不转睛的看了过来。
  这眼神让李牛火气,立刻一脚踹了过去:“看个屁!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程曦并未阻止,这次李牛手下可是伤了不少人,面对俘虏心底肯定也是有火的。
  沈凤也不怪他如此鲁莽行事,反倒转过脸看向那通译,问道:“你是哪里人士?”
  那通译浑身发着抖,陪着小心道:“小的乃是鹦鹉国人,祖上也是黎族,会些上邦言语,这才陪着跟着番子出海,讨个生活。”
  鹦鹉国是哪里,程曦还真没概念,不由看了过来。
  沈凤笑着解释道:“鹦鹉国就在小爪哇旁,国不大,又产鹦鹉,这才得名。他们应当是海峡那边过来的。”
  说着,沈凤又指了指那被李牛一顿老拳,正淌着鼻血的壮汉:“他呢,是从哪儿来的?”
  “自大洋那边来的,其国名叫西塞,听闻他还是个将军……”
  那通译答得到快,沈凤却冷冷一笑:“谁问这个了,他的船队是打哪儿来的?”
  那通译更害怕了,赶紧改口:“是,是爪哇来的。他们占了个小岛,也是今年才得了机会,过了海峡……”
  沈凤还想问什么,程曦却突然开了口,直接开口对那船长道:“你叫什么?”
  这一问,倒是让舰队长愣了一下,一旁通译赶忙叽叽咕咕了几句,他才抹了把脸,大声的答了什么。
  那通译连忙道:“他是夷人,名字有些怪,叫兰斯。”
  程曦在乎的根本不是什么名字,而是他说出的话语。
  那发音不像是西班牙语或是葡萄牙语,而更近似于拉丁语的古老变种。
  一个说拉丁语的凯尔特人,所谓的“西塞”,究竟是哪个国家呢?
  其实在见到那艘船时,程曦心中就有了准备。
  这个世界跟她所在的截然不同,既然中原都能变出一个“大乾朝”,西方自然也可以重画疆域,变得跟她记忆中截然不同。
  没有了“佛郎机”,也没有了“尼德兰”,更没有了她能听懂的英语、法语,在这个似是而非的世界里,又能找到多少她熟悉的东西呢?
  见程曦只问了一句就停了下来,沈凤挑了挑眉,突然笑了:“倒是个好名字。那敢问兰将军,我肩上这伤,还有青凤、赤旗两帮的血仇,又该用什么来洗呢?”
  第237章
  沈凤那张脸,一旦笑起来是真没话说,能让人看得目不转睛,嘴角微翘。
  然而此刻,那传译根本笑不出来,浑身跟打摆子一样,跪都跪不住了。
  海上大豪想要报仇,手段该是何等的狠辣,想想就让人胆寒。
  然而被人盯着,他也不敢耽搁,哆哆嗦嗦把话转给身边人,那位名叫兰斯的船长脸色也难看了起来,急急说了些什么。
  “兰将军说了,他愿意用出二千西塞银币买自己的性命……”那通译害怕对方不知汇率,还补了句,“西塞钱重,一个银币就有十两呢!”
  二万两白银买一条人命,放在哪儿都不是个小数目了。
  况且海盗向来是要钱不要命的,人都死了,报仇难不成还能让死人活过来?当然是索要点赎金更划算。
  估计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他才会举旗投降,而不是死战到底。
  沈凤闻言却笑了:“我损兵折将,又差点身死,难不成只值几万两?说说吧,你们是怎么跟长鲸帮搅到一起的,还有多少兵力,是如何打算的?”
  那通译照常翻译了过去,而这次,那位船长并未作答。
  这也不奇怪,毕竟沈凤问的可是他们军中的机密,千里迢迢跑到东方,能够依靠的恐怕也就只有自家兵马了。
  若是把底子都给泄露干净了,要如何自保?
  见对方没有回答的意思,那通译都急了,自顾道:“我听他和叛贼说过,要占了金山岛,在泉州做生意。”
  也不知听没听懂他的话,反正那红发汉子嘴巴抿的死紧,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沈凤浑不在意,对那两人道:“无妨,软的不吃,也可以来硬的嘛。”
  说罢,他就挥了挥手,亲卫立刻把几个番子拖了进来,扔进了一旁的刑房。
  两间屋子是连着的,刑房的门并没有关上,能清清楚楚看到那几个汉子被吊了起来,开始用刑。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鞭打杖责了,而是锯钻凿锤应有尽有,那惨叫声和焦糊的臭味,简直让人寒毛倒竖。
  通译直接吓尿了,语无伦次滔滔不绝说个不停,把他能记起的东西都吐了出来,那红毛汉子则脸色煞白,也开始抖了起来,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却始终没能张开嘴。
  沈凤也不在乎两人的反应,反而颇为关切的对程曦道:“屋里有些吵闹,要不要出门透个气?”
  程曦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无妨,你继续审便是了。”
  在折磨敌人这件事上,人类的“进步”可从不会缺席,不说她接受过的训练,只是亲眼见过的场面就不在少数。
  何况比起这些,战争中平民遭受的残害才是血腥暴虐,惨不忍睹。
  见她是真不在意,沈凤笑了起来,扭头对手下吩咐道:“既然他不肯说,就伺候一番吧,换个骨头软的继续审。”
  那亲随闻言,立刻冲了上来架起那红发番子,对方大惊失色,拼命挣扎了起来,旁边通译吓的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不住的叩头。
  就在那人即将被拖进刑房的时候,程曦开口了:“他知道的事情肯定更多,不妨再审审。”
  这时候要是还不明白,她就算白来了。
  审讯嘛,肯定要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既然沈凤要喊打喊杀,她就该从旁劝阻了。
  见她这么上道,沈凤故作姿态的“咦”了一声:“没想到程帮主如此仁善啊,也罢,只要肯开口,也不是不能通融。”
  程曦知道这家伙在演,也不在乎,直接对通译道:“告诉他,我们只跟长鲸帮有仇,跟西塞几无瓜葛,只要老实交代,能留他们的性命。”
  通译哪敢迟疑,立刻把话原原本本的说给了对方。
  自觉死里逃生,那红发船长也不再装腔作势了,老老实实交代起来。
  原来西塞的舰队抵达海峡已经有四五年时间了,之前一直跟三佛齐打的热闹,就是为了争夺通商的港口,后来长鲸帮撤到了南洋,更是跟他们起了正面冲突。
  只不过先前他们实力不济,炮舰又少,这才僵持不下,直到去岁大举增兵,长鲸帮见势不妙,这才开始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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