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可是换了长鲸帮,就未必有这么舒坦的日子了,他们可是披着官皮的,又是官又是匪,可以想见会是何等的凶残。
等到击败赤旗帮后,长鲸帮自然会成为南海最大的一波势力,一想到他们当年的做派,那阵势让人不寒而栗。
两项权衡,惦记着出兵的人就更少了,大不了偷摸跟在后面,摇旗呐喊一阵也就得了,难不成还真拼命吗?
当然,这些事情也只有个别将领知晓,下面的大头兵又懂什么?将来定下策略,跟着冲锋陷阵也就是了。
若是以往,应当也不会出现纰漏,谁料这次却大有不同。
“听说了吗?又要打大仗了!”一个哨官低声对身边人道。
“当真?跟谁打?难不成是赤旗帮?”对方显然一惊,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
“嘘!小声些,这事还没传开呢。是长鲸帮要来打赤旗帮了,长鲸帮之前不是全都被招降了吗?现在也是官军,要咱们配合呢。”那哨官愈发的低了,就跟做贼一样。
然而这一连串的答案,就足够震撼了,那人愣了半晌,低骂了一声:“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啊!长鲸帮可比赤旗帮要坏多了,他们怎么能成官军呢?”
“唉,邱大将军都能被杀,还有啥事做不出呢?那话怎么说的,驱虎吞狼呗。”那哨官像是也忍不住了,说了句不怎么当说的大实话。
这话题哪怕是私底下也不好议论的,对方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那他们打他们的,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都是官军,自然要围剿贼寇了。”那哨官叹了一声,“谁知道上边怎么想的,这事也是能掺和的?”
“怕是有人想要争功……”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啐了一口,“姓王的也是争功,看看都他娘的挣来了什么?这是不把咱们的命当成命啊!”
那哨官却道:“都是吃皇粮的,还能如何?现在当逃兵都没地方逃了。”
这冷飕飕的一句,真是让人把心肝肺都凉透了,他们这些当兵的可不就是为了一口饭搭上性命吗?若是以往,还是当个逃兵投奔赤旗帮,现在人家都要打仗了,跑过去不还是死路一条吗?
心中憋得难受,那人握紧了拳头:“反正老子是不打这仗!”
那哨官目光微微一闪,却堆出了愈发恳切的神情:“是这个理,咱们也得想点法子,避开这一仗才是……”
一开始只是几个人传言,之后声浪越来越大,几乎遍布番禺附近的几座水师大营。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更是让人心中郁结,有些脾气暴躁的都直接喊了出来。
“老子才不帮长鲸贼打邱大将军的女儿呢!”
“定是朝中奸佞作祟,想要除掉邱氏遗孤啊!”
当然,亦不乏心中畏惧,或是不甘不愿的。
“换谁来都比长鲸帮要好,本来就是贼,还披了官皮,到时候咱们哪还有好日子过?”
“就是,赤旗帮能放归俘虏,不伤咱们的性命,长鲸帮能吗?我听说那鬼书生还是个喜欢生取人心的家伙呢……”
“让我说还不如逃了算了,这南海是不能待了!”
“逃又能逃到哪里?莫不是要去东海找个小岛厮混?”
无数言语汇聚,渐渐形成了声浪,劈天盖地席卷而来,惊动了各处卫所的长官。
有人下狠手弹压,也有人好生劝慰,想要压制一二,然而关乎自己的性命,是这些手段就能压得住吗?之前官军惨败的记忆还刻在众人脑中,加上有人可以煽风点火,更是让群情激愤。
直到有个千总用刑太过,出了人命,这把火才算彻底炸了开来,就连番禺大营都出现了哗变!滥杀的,哄抢的,逃跑的,所有兵士就像是疯了一样,搅乱了整个营盘,连炮台上都闹做一团,甚至还有人夺了战船,直接奔东面去了,估摸这是想到东海避难。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事,也彻底把孔慕天给打懵了,一边声嘶力竭的让人收拾局面,一边汗流浃背的往上递消息。
不论督抚的大人们有什么想法,水师是不能再动了!这可是拱卫番禺城的要害,万一失守,整个粤州都要大乱啊!
至于长鲸帮的要求,刚刚受降,封了官爵,就不听朝廷号令擅自发兵,还有什么好讲的?谁知道你要打的是赤旗帮还是番禺城,肯定还是自己保命为先啊!
那些巴望着捞点好处的人也都熄了火,这一仗谁胜谁负对他们都没好处了,唯有两败俱伤,才能大快人心。
而这些军中的骚动,也随着各种渠道传到了番禺城里的大小商贾耳中,就像在火盆上到了一整盆冰水,顷刻就压住了那些浮动焦灼的情绪。
听钟平仔仔细细说明白大营发生的事情,和孙二郎在其中的安排,陆俭叹道:“孙兄瞧着闷不吭声,做起事来却有几分帮主的风范。”
钟平笑道:“若非如此,帮主又岂会把奚山岛交在他手中?如今军中的局势已经定了,下来就要看陆公子的了。”
这段时间,他们也做了不少安排了,结果如何,只看陆俭的本事了。
第249章
这日一大早,银行的交易场中就坐满了人,往日喧闹的大厅没有了叫卖声,一溜水牌也不见了踪影,此情此景让下面的熟客们心头慌乱,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这银行是不是要关门了?我听说长鲸帮要打过来了!”有人低声道。
“嗨,别提了,我刚做成了一单买卖,定在下月交货。这要是打起来,岂不是要赔上定金?”
“还什么定金啊,长鲸帮那可是正经的悍匪,这银行可是赤旗帮的生意,要是被人惦记上了可怎么办?”
这一句话引得不少人脊背发凉,有人却跟着叫道:“若只是悍匪也就罢了,现在长鲸帮都成官军了,这要是被人按上一个通匪的名头,才是万事皆休!”
他的声音大了些,让不少人都看了过来,躁动也更甚了,还有人小声嘀咕道:“邱大将军被冤杀,倒是黑须鲸、鬼书生那样的恶贼当了官,这世道怕也是不成了。”
这种废话,放在以往是没人听的。世道越坏,有些生意反倒好做,都是跑海的,又有几个良善之辈?然而现在,不少人脸色都有了变化,番禺水师闹出的动静可是早就传进城里了,这官不官,贼不贼的,正经守城的还来个哗变,不是朝廷败坏又是什么?
内陆已经乱得不成样子,若是南海也乱起来,那才是真叫人没个活路。
“反正朝廷也不愿管,说白了还是两个海上大豪对战嘛。”有人打破了僵局,“万一赤旗帮能胜呢?”
这话让不少人都摇起了头:“赤旗帮才成立多久,长鲸帮又有多大的势力?现在还有层官身,怕是不能敌啊。”
一个能垄断胡椒贸易,凶名在外的大海帮,和一个建成没两年,由女子统帅的新帮派,这瞧着就不对等嘛。再加上长鲸帮现在是官不是匪了,说不定能调动多少兵力呢。
“话虽如此,对咱们而言,还是赤旗帮获胜更好吧?”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这还真是大实话,赤旗帮终归是邱大将军留下,行事极为体面,跟官府也差不了多少了。相反长鲸帮的德行,只要是南海上做生意的,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再说了,若是换了长鲸帮掌权,这银行还能留得住吗?
一时众人心思各异,倒是连议论声都轻了几分。正在此时,屋门大敞,一行人走了出来,正是陆俭和银行的诸位股东。
见主人家来了,众人纷纷起身相迎,把那两句客套话说完了,陆俭便开门见山道:“今日请诸位前来,是有一件大事。招商银行筹备了一支新期货,特邀各位前来认购。”
“期货”这词,如今交易场里已经是人人皆知,专指约定了期限的货物。只不过以往都是客商们各自交易,银行从未亲自出面。现在都火烧眉毛了,怎么突然闹这么一出?
下面一片哗然,陆俭却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让人把那块水牌挂在了墙上,只见上面硕大两字。
“胡椒!竟然是胡椒?!”
看清上面的字迹,不少人惊呼出声,也不怪他们大惊小怪,实在是南海胡椒贸易从来只有一家,正是长鲸帮啊!
“不错,这次挂牌的正是胡椒,共分六百股,一股可购一石。这是个长约,货期五年,至少可以交易三轮,番禺到岸价八两一斤,只要购买了期货,银行承诺五年内价格不变。”陆俭朗声道。
这下吵杂声更响了,人人都被这大手笔惊到了。八两啊!在合浦买散货也就是这价格了,一石这么大的量,没点关系想都不用想。若是运到了番禺,最低也得十二两,当然若是运到京城,二十一两也是能卖到的。这里面有多大利润,只要是跑海的都心知肚明,而且还标定了五年期,交易三轮,只是一股就能赚到一千四百多两,若是买个三五股,那简直都能传给儿孙!
更要命的是,都是交易场里打混的,谁不知道期货这玩意价格是会变的,若是胡椒价格一路走高,这股就不知能涨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