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澧阳宫这边,赵元溪原本还在同王贲对峙,可她看见太医匆匆归来,拉住他就问,“发生什么事了?”
太医被周围的黑甲兵吓了一跳,擦了擦额头的汗,哆哆嗦嗦道,“太后娘娘,有个侍卫伤得太重,臣实在救不了。”
“用最好的药都不行吗?”
太医摇头,眼中露出一丝无可奈何,“伤口太深,流血过多,恕臣无能。”
赵元溪沉默了会,声音带着些沙哑,“带我过去看看他,你们跟我一起去。”
她指的是还跪在地上的五个侍卫。
王贲疑惑,他以为太后是看上了这个小白脸,才想救下他的命,可现在倒让他有些看不懂。
而且,他严重怀疑,太后把人带走,是怕自己趁这个时候抓人。
王贲心中觉得好笑,自己在太后眼里原来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出于好奇,同样也有看管犯人的责任,王贲也跟了上去。
两个受伤的侍卫躺在木板床上,
一个小腿被砍断,伤口虽已经包扎好,但血还是将绷带浸透,疼得他在床上不停哀嚎。
另一个情况更糟糕,脸灰白一片,胸前有个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从锁骨直接延伸到他的腹部,皮肉翻卷,长长的一条,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乍一看与死人无异。
赵元溪鼻子有些发酸,她忍不住问,“为何不将这伤口缝合?”
“缝合?”太医迷茫。
赵元溪微愣,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希望,“余太医,如果现在能止住他的血,是不是他就还有救?”
太医呆愣愣地点头,若是能止血,自然还有生还的机会,可是这么大的伤口,止血药根本就派不上用场啊!
“若用针线将这伤口缝上呢?不要问我为什么,你只需要回答可不可以!”
“或可一试!”太医硬着头皮道,心里却一直在打鼓,衣服缝合他倒是知道,但这可是人肉啊!
赵元溪让人备了热水,又烧了许多艾草对周围环境进行简单消毒。
“柚,再去煮些黄连水过来。”
这个时代没有酒精之类能消毒的东西,只能用黄连水代替一下。
见围着这么多人,赵元溪顿时又觉得这些人碍事,“你们都先出去。”
“太后娘娘!”章邯目光中满是祈求,朝她磕了三个响头。
赵元溪没给他肯定的答案,事实上她也不确定这方法有效,但都到了这个地步,必须试一试。
她将绣花针用火煅烧后,弄成弯钩状,将麻线穿进去。
太医看着太后一阵操作后,心中隐隐摸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余太医,劳烦你了。”赵元溪将针线放在他面前。
太医抿着嘴,表情严肃,那只会用针灸的手,如今捏着绣花针也十分的稳。
一针下去,侍卫身体抽搐,吓得赵元溪忙将他按住,“柚,你按住他的腿,别让他乱动。”
没止疼药,只能这么硬缝,好在这人晕得厉害,除了一开始身体抽搐,后面倒也没有太折腾。
太医看着这一幕,嘴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除了一开始有些手涩,太医缝合的后面动作简直飞快,最后打结,剪断线,一气呵成。
伤口缝好了,虽然有些歪七扭八,但血真的止住了。
赵元溪吸了吸鼻子,激动得差点落泪。
太医在伤口上又撒了层止血药,将伤口包扎好,擦额头冒出的冷汗,长舒一口气道,“太后娘娘,接下来就得看他自己了。”
第12章 汝当为扁鹊
血虽已经止住,但接下来的伤口感染问题,更加麻烦。
古代可没有抗生素,一旦伤口出现细菌感染,那将会是致命的。
赵元溪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侍卫,年纪不大,估计才十七八岁,心中不免更加怜惜。
“虽然伤口已经简单消毒,但这两天估计会发热,劳烦太医继续照料他,若是需要什么药物,只管去取。”
太医余郊伏身,“不敢,这是臣的职责所在。”
“还有什么问题吗?”赵元溪见他欲言又止,替他发问。
余郊这才敢问出心中的疑惑,“太后如此确定这缝合之法有效,可知道这方法源于何处?还有这消毒,臣更是闻所未闻,太后可否赐教。”
他能成为雍城的太医,自然不是什么无能之辈,读过的医经也不少,但也从未见过这样治伤的法子,想到太后来自秦王宫,便猜是哪位圣手在太后面前露过手。
若是真有此人,他哪怕丢掉这老脸,也要上门求教一番。
“这个啊!我是个女人,平日里就喜欢做些针线活,政儿小时候调皮,他穿破的衣服都是我缝的,刚刚我见此人伤口开裂,觉得和破了的衣服差不多,缝起来就好。”
赵元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反正便宜儿子不会过来质问自己,什么时候给他缝过衣服,其他宫人更不敢让她亲手制衣。
“至于这消毒之法,我听人说在我们生活的周围,有许多我们看不见的脏东西,这些东西进入人体后会让人生病,类似于你们医者所说的风邪,消毒就是把那些看不见的脏东西清理干净。”
余郊惊叹不已,夸赞道,“太后娘娘之智,臣受益匪浅。”
“既然证明这方法有用,余太医可有兴趣让它成为真正能救人的法子?”赵元溪提醒,“若让此法能用于万民,那余太医你可就成当世扁鹊,医家第一人。”
现在的秦国还没有外科这个概念,华佗刮骨疗毒那也是三国时候的事,若能现在推动外科技术的发展,那死于外伤不治的人或许能减少许多。
尤其是这个战乱频发的年代,真正在战场死去的人其实只是少部分,大部分的士兵都是在战后,伤口得不到及时的救治而去世的。
余郊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当世扁鹊,医家第一人!这可是青史留名的事!
试问哪个医者不想被人这么称呼,尤其是说话这人还是秦国的太后。
“郊,定不辱太后所望。”他激动得脸微微发红。
赵元溪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我相信你。”
人一旦有了理想,整个人便充满干劲。
余郊快五十多岁了,放这个时代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可现在散发出来的精气神倒像是年轻人。
赵元溪走出房门的时,已经月上中天。
侍卫长章邯带着人守在门口,王贲等人也还没有离开,见她出来,皆用希冀的目光望着她。
“太后娘娘,阿疾他怎么样?”章邯忍不住问。
阿疾是那个小侍卫的名字,还是章邯的同乡。
当初,是章邯把他带到雍城驻守,若是阿疾死了,章邯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同他父母交代。
赵元溪眉头紧锁,不发一言。
章邯急得差点以头抢地,悲痛不已,“是我对不住他!是我对不住他啊!”
戏演过头,把人吓着了,赵元溪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连忙解释,“他现在没事,余太医在里面看着他,不过你们现在还不能进去,等太医叫你们再说。”
章邯的眼泪还挂在脸上,要哭不哭的样子,让人看着有些好笑。
王贲是先笑出来的那个,他此前未曾和太后接触过,对太后的了解只来自于父亲和大王口中,还有咸阳城里关于太后的各种流言。
今日得见,他觉得流言不可全信。
太后明明胆识过人,对属下仁善亲切,甚至还有些幽默风趣?咳咳——
总之,他对赵元溪的初印象十分不错。
“你笑什么?”赵元溪没好气地瞥了一眼王贲,她可还记得这人是过来准备杀掉自己侍卫的。
王贲收回脸上的笑,表情严肃,“臣在为那侍卫高兴。”
算他说了句人话。
赵元溪轻哼,转而又问自己的侍卫长,“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今日之后,他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总不能还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属下章邯。”章邯抱拳。
“歌所止的章,邯郸的邯?”赵元溪猛地抬头,神情愕然。
“是。”
章邯不解,自己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吗?为何太后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物。
赵元溪观察着眼前的小侍卫,虽然尚且稚嫩,但难掩大将风范,不愧是秦国最后的大将。
发自内心地感叹道,“你在我这当个侍卫,真是屈才了。”
章邯身子一僵,脸上没有半分喜色,下跪伏地恳请道,“未能保护好太后,是属下的失职,请太后再给属下一次机会,继续保护您。”
“起来,起来!别动不动就跪,在其他人面前你们怎么样我不管,在我这不兴这套,而且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你们的命是我保下的,那今后你们的命就是我的!想走,我还不同意呢!”
秦国未来的将军给自己当护卫,那可太有面子了,若非顾忌形象,赵元溪高低得叉着腰,大笑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