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张良还是第一次见太后亲自种的地,之前虽然在其他人的话语中听过一些赵太后的传闻,但到底还是没有亲眼看见这片瓜田来得震撼。
“她为何要种这些地”张良不解。
男子尚且觉得耕种辛苦,太后金尊玉贵,何必要这样自讨苦吃。
许义颇为自豪,神采奕奕道,“那自然是因为太后爱惜这天下万民,看不得他们挨饿受苦,看到那块豆田了吗?那是太后做的最新的实验,她要培育出豆的良种,今天我们要来收获的就是第一批种子。”
张良微愣,这人对赵太后也太崇敬了!他口中的赵太后,真的是他所了解的赵太后吗?
等赵元溪到的时候,张良已经跟着许义收了小半亩的地了。
多亏了许义的提醒,张良并没有穿平日里的宽袖长袍,而是换了一身短褐。
赵元溪看着他那白嫩的胳膊和腿,难得有了一丝雇佣童工的羞愧。
倒不是赵元溪非要折磨一下张良,而是沧浪阁里的确没有适合他的位置,他性格又冲,万一让他惹恼了其他人,受累的还是韩非,所以为了能让韩非安心给她干活,她只能将张良给支走了。
许义性格宽厚直爽,与张良这个鬼精又易炸的少年,哪怕有些矛盾,也不会有隔夜仇。
许义见赵元溪来了,难掩喜色地上前,“太后娘娘,您来了!”
赵元溪笑着点头,半蹲下来检查豆子的生长情况。
许义剥开离自己最近的豆荚,露出里面胖乎乎的豆子,“这块地里的豆子结合了高产和抗病的优势,豆荚的空荚率减少了很多,患病情况也好了不少,据小人估计,这块地与其他的地相比,至少增产了三成。”
良田和下等田粮食产量的差距大概有五成,只一个良种就直接增产三成,已经可以说是惊人的提升了,这还只是一代杂交种。
赵元溪也忍不住跟着高兴。
“这些天,你辛苦了。”
她虽参与这豆子的培育,但很多工作都是许义自己完成了,若是遇到问题,他也会记下来,等着下次遇见她一起问。
赵元溪看到他随身携带的记录本已经换了第五本了。
这中间的汗水和泪水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
许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不用谦虚,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赵元溪真心道,若是在原来的那个世界,她能拥有许义这样的学生,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许义眼圈有些发红,很多人都觉得他不聪明,明明有许多路可以走,偏偏要选择这条最不受世人认可的这条路。
有时候他也会羡慕儒家和法家的那些人,羡慕他们能出口成章,能引得所有人的赞赏,而自己只会种地这种不入流的技艺。
哪怕他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他做的事情很有意义,很多人可以靠自己的法子收获更多的粮食,冬天到的时候或许就能少饿死一些人。
可午夜梦回时,他也会迷茫,怀疑自己走的路是否正确。
第76章 何为量力而行
正因为如此,他越发庆幸自己当初选择来了雍城,不仅结识了一群朋友,还遇见了太后这样好的人。
两人相谈甚欢,见此一幕,张良不由晃了晃神。
自小接受的贵族教育,让他从未想过自己需要去耕种,更没有想过有这么一群人,明明可以衣食无忧,却愿意为了在贵族眼中不值一提的黔首而弯下腰,终日与黄土为伴。
张良心中讶异的同时,对他们不禁有些钦佩。
世人大部分都在为名利活着,可总有一些人,他们心中藏着这个世界。
赵元溪见他干活越发卖力,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还在和她赌气?这人还挺犟!
因为心有所感,而奋力干活的张良,就这么被赵元溪水灵灵地贴上犟种的标签。
太阳已经快到头顶,赵元溪准备回去休息,见张良还在忙活,正打算叫他回去,就见他晃晃悠悠地栽倒下去。
!!!
许义离他最近,立马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太后娘娘,他这是中暍了!”
中暍也就是中暑。
许义常年在地里劳作,对于这种情况早已是司空见惯,现下天气虽然炎热,但还没有到他能忍耐的极限,这才让他并未留意张良的不对劲。
他火速将张良移至凉亭中,扯了块布,沾着旁边的池水,替他擦拭脖颈,赵元溪揪了片荷叶,给他打扇子。
许义还想解开张良的衣襟,再替他擦擦身体。
刚清醒过来的张良吓得整个人都精神了,抓着自己的衣领,脸红得几乎快要滴血,慌乱道,“不用了!我没事了!”
许义确定他真的没事,这才将湿布递给他,让他自己去洗把脸。
赵元溪望着蹲着池边,不舍得起身,耳朵根都红了一片的少年,忍不住想笑。
能吃能打,一点就炸,还是个脆皮,这实在和赵元溪在以前在文艺作品中了解的张良,相差甚远,不过光凭他第一次来种地的表现,赵元溪姑且认可他的毅力。
“该回去了。”赵元溪提醒。
“哦!”张良耷拉着脑袋,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精气神。
赵元溪见他这幅有气无力的模样,安慰道,“我和许义已经习惯了这种环境,你第一次来就干了这么久,已经做的很不错了。”
张良耳朵动了动,依旧没说话。
“而且不舒服的时候应该早点说,累了就应该知道去休息。”赵元溪停下脚步,一脸认真地道。
“我知道了。”张良老实听训,他没说出口的是,太后这说话的语气,太像他阿母了。
不过,能把秦国太后看做他阿母,张良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赵元溪又道:“以后,你还是跟在我身边吧!”
“我不用种地了?”张良眼前一亮,虽然他很钦佩太后他们,可经此一事后,他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沉痛的一天。
“想得美,我来干活的时候,你也得过来,不过不用天天来了。”
不过脆皮小子,还是得照顾着点,不然不小心嘎了,她从哪再找一个这样的人。
这还不如让他跟着许义呢!至少许义一看就是很好说话的人,跟着太后,张良感觉自己前路会愈发坎坷。
他夜里有些睡不着,一动胳膊,手就酸疼得厉害,哪里都不舒服。
张良趴在床上望着外面的月光,忍不住叹气,也不知道阿母和叔父怎么样了。
秦王对韩国已经是势在必得,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来挽救韩国呢?
张良眸色晦暗,眼中带着让人看不懂的冷冽。
门外面传来敲门声。
张良疑惑,点燃烛火,打开门,“许兄,你怎么来了?”
许义有些不好意思,“方便进去吗?”
张良侧身,让许义进来。
“白天看到你身上多了好些伤,你第一次干这些活,难免有诸多不适,这是我亲手调配的膏药,对这些外伤很管用,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请收下。”
瓶子用软木塞封着还散发着浓浓的药味,应该是刚做好没多久。
张良微抿着唇,长睫颤了颤,收下药瓶,“多谢许兄。”
“不用谢我,太后将你交给我,是我没照顾好你。”许义有些自责,今日幸亏张良并未出事,不然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许兄何出此言。”张良慌张道,“若让你这般操心,反倒是我的不是,我虽四肢不勤,这力气还是有的,今日完全是我自己疏忽所至,许兄这般看我,既是看轻自己,也是在看轻良。”
许义唰的一下站起来,表情十分严肃,“为兄绝没有看轻你的意思,我年岁比你大许多,经验也更加丰富,很多事情本应该考虑得更加周到。”
两人一致认为是自己的错,把住张良隔壁的邹恒都给弄醒了。
邹恒阴沉着脸,站在张良门口,“要不你们各自给对方磕一个,互相道个歉?”
见两人不说话,邹恒冷哼,“不吵了?那就睡觉去!”
许义是有些怵邹恒的,每次听他训令尹都毫不客气,让人听得心静胆颤的,也就是令尹脸皮厚,不然早跑了。
不过邹恒说话虽然直白,但并无恶意,被他这么一打岔,许义心中的愧疚也冲淡了几分。
同邹恒保证不会再打扰到他后,许义再次看向张良,鼓励道,“那贤弟早些休息,明日跟着太后好好干!”
事实上,张良对跟在太后身边没半点底,除开第一次糟糕的相遇,张良与太后的每次接触,其实结果都不是很好。
可现在,他有不得不接近太后的理由。
他压低声音问:“许兄,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放心吧!太后是个好人,不会为难你的,你只要认真做事,太后不会亏待你。”
若是在今天之前,张良对这话只会嗤之以鼻,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