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不明所以的人群下意识地偏向张良,知道原委的人更是觉得范婆子咄咄逼人,欺负一群孩子。
只是事情还没有弄清楚,这会没有人高声说话,只在角落里小声议论。
范婆子依稀听见有人在骂自己,眼中满是怨毒之色,只能对着张良怒骂道,“人抬出来有什么用,我好好的孩子被你们弄死了,今天若是不给我赔钱,你们别想就这么搪塞过去。”
张良并未理会那范婆子的话,朝掾吏拱手行礼道,“我家主公仁善,有兼爱天下之心,这学院是她给冬日里食不果腹的孩子的一条生路,院内不仅提供衣食,还请了先生来教他们读书习字,此等大善之事,如今却被人视作掠卖人的勾当,今日我势必要讨个说法。”
如此强硬的态度,掾吏脸上有些恼怒,可他绝非蠢笨之人,眼前的少年虽稚气未脱,气势却不输于他见过的那些贵人。
再看此人衣着虽然简单,但那布料可都不便宜。
元溪——元溪!掾吏默念这两个字,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光亮,他想起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两个字了,这不是县丞口中的那家学院吗?
这学院的主人能让县丞都忌惮,掾吏倒吸一口凉气,不禁回忆刚刚自己的举动,发现自己还没来得及干啥事,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是自然,本官当会秉公办理此案。”
范婆子见掾吏被那小子几句话就给唬住了,立马不乐意,“周掾吏,他手上可有我好几个孩子的性命,你不能因为他假惺惺的一番话,就信了他没犯事啊!”
“大胆,本官断案,难道还要你来教不成?”掾吏呵斥。
吓得范婆子赶紧收手,躬着腰一副讨好之态,“老妇当然知道您最为公正,这不是担心您会受人蒙蔽么!那几个孩子要是不能讨回来,我可是亏了大钱啊!若是还得不到赔偿的话,我这日子也就没法过了。”
她心中却泛起了嘀咕,这掾吏平日里同她儿子关系不错,甚至还和她儿子称兄道弟,怎么今日就翻脸不认人了!
不过见周围人这么多,她好像又明白了什么,有些事不能做得太明显,若是落人口舌的话,到时候她也摘不干净。
这时,几个孩子被抬了出来,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他们身上还裹着被褥,一个个闭着眼睛,瞧着和死了没什么差别。
范婆子一见到那几个孩子,立马扑上去,嚎叫起来,“我的孩子啊!你们怎么这么命苦啊!我还没给你们找到好人家呢!你们怎么就去了啊!”
“都看到了吧!这里就是个害人的地方,你们把孩子送到这里,就是要害死他们啊!”
这哭丧般的架势,看得周围人一愣一愣的,都以为这些孩子真的死了,看张良的眼神也不禁开始有些怀疑。
总共四个人,这里却只有三个人。
范婆子一数,发觉了不对劲,“我还有一个孩子哪去了!还不快将他交出来。”
“咳咳!”小孩被人扶着走了出来,因为病了太久,脸部呈现着一种不自然的红晕,嘴唇又无半点血色。
只咳了几声,他就已经喘不上气。
“你——我的孩子啊!还好你没事,不然我这心都要疼死了!”范婆子大叫着,两只粗壮的手就要将人给捞过去。
张良从楝手里接过木棍,轻飘飘地砸在她胳膊上,疼得那范婆子立马收回了手,龇着牙道,“您看见没有,他,他就是这么对我动手的!”
“上吏,您可还记得是我先报的官?”张良淡淡道。
范婆子表情一滞。
张良拱手,“我要状告这范婆子掠卖人口,并对其肆意打杀。”
掠卖便是利用绑架、劫掠等非正常手段方式拐卖人口。
范婆子的确是做人口买卖的生意,但人心不足蛇吞象,正常的买卖人口,哪有干这种无本的买卖划算。
明面上她做的还算是正经生意,可背地里却拐卖了不少寻常人家的孩子。
秦国户籍虽然查得严,但对于孩子却总有顾不到的地方,所以她才将拐卖的对象放在那些还未成年的孩子身上。
“你胡说什么,我干的可是清清白白的生意。”范婆子阴冷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站一旁的孩子,似是在警告他。
第105章 污蔑太后
小孩吓得浑身一颤。
“小弟弟,不要怕,我们这里会保护你的,你只要将刚刚和我说的那些,再说一遍就好。”桃夭跑到他跟前,小声鼓励着这孩子。
小孩眼睛霎时间就红了,哀求道,“我不是奴隶,我有家,我有阿父阿母,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他突然从几个孩子的搀扶中挣脱了出来,可看见那范婆子狰狞的面孔,又尖叫起来,“我要回家!不要打我!我是奴隶,我是奴隶,不要打我了!”
他想逃跑,可周围都是人,根本无路可去。
范婆子眼疾手快,将他抓住,手掐着孩子的腰腹,用那如恶魔般的声音哄着他,“不怕怕!婆婆在这,婆婆会送你们回家的!”
孩子微微张着嘴,表情僵硬,被钳制着说不出话来。
张良拧着眉,“放开他!”
范婆子冷笑,“我买来的奴隶,关你什么事?”
按她说的,还是他们下手太轻,不然怎么会还留一个活口,现在人已经到了她手上,是死是活,全看她怎么做。
“我说,放——开——他——”
那范婆子还没来得及说话,木棍就直直戳中了她心口。
张良只手一抖,她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起来,手上也没了力气,这才将那孩子松开。
张良托住他的身体,转头看向一旁的掾吏,“瞿大夫,你来说说这些孩子是怎么回事?”
瞿大夫是这块有名的大夫,这街头巷尾就没人不认识他,前不久他儿子替了他的位置,众人还以为瞿大夫这是养老去了,没想到他竟是来了这。
瞿大夫对众人拱手行礼,这才缓缓开口,“这四个孩子是今日被送到学院里来的,可他们身上的伤都是几天前落下的。”
他蹲下来,掀开孩子的衣角,指着那些露出的伤疤道,“这些地方已经结痂,显然至少有一天以上,这里还有不少拳头打过的痕迹,凭这力道和角度,显然是身材高大的成年人才能做到。”
瞿大夫轻叹,“我们这里就一些老头子和群孩子,谁能弄出这样的伤。”
“你和他是一伙的,当然会替他说话。”范婆子不死心。
“你若不信,可以请其他的大夫过来验伤。”瞿大夫冷哼。
这范婆子他也认识,平日里仗着认识些权贵,就在这一片横行霸道,他已经看不惯许久了。
人群之中亦有其他善于医理的人,证实了瞿大夫所言非虚。
范婆子见已经没了赢的希望,便想开溜,“既然不是你们干的,那我这是找错人了!我这就把人带回去,这事我不赖你们!”
众人皆为范婆子的无耻而感到震惊,事情反转了,她就想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
不少人脸上都有些不甘心,可忌惮于范婆子往日的余威,又不敢多言几句。
“等等,你莫不是没有听清楚,我刚刚是在告你掠卖人口,你说他们是奴隶,那可有他们的契券?”张良淡笑道。
是啊!众人眼前一亮,目光都落在中间那个年轻人身上,这元溪学院是没问题了,可这范婆子掠卖人口这事还没解决呢!
若说什么事是最伤天和,莫过于掠卖人口,人家好好的人,被卖去做了奴隶,若是掠卖小孩,那更是罪加一等。
范婆子眼神闪躲,她的确有那些孩子的契券,可她根本不敢拿出来。
“我,我今日没带。”
“那让你属下回去拿!”
“周掾吏,你说说话啊!你是知道的,我那可是正经生意啊!”范婆子将希望放在掾吏身上。
掾吏念及几分旧情,正欲开口息事宁人。
张良道:“周掾吏,这范婆子其罪一:掠卖孩童,对其进行施暴;其罪二:寻衅滋事,意图敲诈勒索;其罪三:污蔑太后,险毁其声誉。”
前面两样,众人倒是能理解,可这最后那句“污蔑太后”,这又怎么和太后有关系?
有些反应快的,立马就猜到了这家学院背后的人,眼中不免有些震惊。
“太——太后?”周掾吏嘴唇有些发抖,不敢置信。
之前渭阳君的事,这雍城大大小小的官员可都听说了,再加上岁祭那场风波,现在这雍城里,谁敢得罪太后。
周掾吏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小的学院竟能和太后扯上了关系。
“这,你胡说八道什么?”范婆子腿都在抖,她只是想图点钱财,又没想找死。
若是知道这里是秦国太后的地盘,纵使她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靠近啊!
张良轻叹,“太后当初开这学院,本是想让这些孩子能有一个安身的地方,从不曾图什么名利,也不欲让旁人知晓,可如今有人上门挑衅,若我还不言明此事,怕是哪天又有人污蔑这里是掠卖孩子的地方,那太后的善心,便当真是被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