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他看得入了神,连谢临沅停下脚步看着他,都未曾察觉。
“喜欢?”谢临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而平稳。
谢玉阑猛地回神,脸上泛起一丝薄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披风的带子,结结巴巴地说:“就、就是好、好看,飞、飞得高.....”
他从小在冷宫长大,后来虽被谢临沅带在身边,但多数时间也只在东宫活动,放风筝这种寻常百姓家的玩乐,于他而言,竟是十分新奇的。
谢临沅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微软。
他抬手,极其自然地将他被风吹到颊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那微凉的耳垂,感受到对方轻轻一颤。
“明日天气若好,带你来放。”他温声说道。
谢玉阑倏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真、真的吗?皇兄带、带我放、放风筝?”
“嗯。”谢临沅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那边放风筝的人察觉到了谢玉阑和谢临沅的身影,带着风筝跑了过来。
来者是两个女孩,扎着辫子的女孩瞧见谢临沅,睁大了眼睛,立马把自己手中的风筝往身后放:“大、大皇、皇兄。”
另一个女孩撞了撞扎辫子女孩的胳膊。
辫子女孩注意到谢临沅身侧的谢玉阑,连忙唤道:“八、八皇兄。”
谢玉阑这才知道这两个女孩是他的皇妹。
他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两个女孩。
“谢清窈、谢朝宁,今日的课上完了?”谢临沅问道。
谢清窈和谢朝宁今年才八岁,是宫中的陈昭媛所生。
谢朝宁则是那个扎着辫子的女孩,她缩了缩脖子,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逃学一起却被大皇兄抓包了。
“我、我...”谢朝宁半天都我不出一个借口出来。
“大皇兄,八皇兄...不要告诉母妃和夫子好吗?”谢清窈知道瞒不下去了,连忙说道。
谢临沅也自然瞧出来两人是逃学的,他淡淡回道:“下不为例,别让我看见了。”
知道大皇兄放过她们姐妹了,谢朝宁连忙笑了起来,她的视线落在谢玉阑身上,问道:“八皇兄是生病了吗?”
“嗯、嗯。”谢玉阑应道。
谢朝宁笑了笑,舞了舞自己手中的风筝:“八皇兄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可、可以吗??”谢玉阑仰起头,看着谢临沅问道。
谢临沅思索了一下,应道:“可以。”
谢玉阑抿唇笑了起来,刚准备和谢朝宁她们一起放风筝,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喊声:“九公主十公主,快去宫学上课吧!”
来喊的人是谢朝宁的贴身宫女。
谢朝宁整个人蔫巴了下去,说道:“好、好吧。”
谢青窈则是对谢玉阑挥了挥手:“我们下次再来找你玩。”
“好、好。”谢玉阑点头应道。
两姐妹走后,谢临沅低头看着谢玉阑问道:“喜欢她们?”
“她、她们人、人好。”
谢玉阑是个相信第一印象的人。
“那日后玉阑可以找她们玩。”谢临沅温声说道。
“嗯、嗯!”
谢临沅带着谢玉阑又在御花园逛了一会,一直到了午时吃午膳才回去。
吃完午膳后,孟九尘走了进来,对谢临沅说道:“殿下,尚衣局的人来送衣服了。”
“知道了。”谢临沅站起身。
他握住谢玉阑的手,说道:“跟我走吧。”
孟九尘站在两人前引路。
到了东宫偏殿,尚衣局的掌事宫女领着两个小太监,垂首敛目地站着,面前的长案上铺陈着数套新裁制的春衫。
春杉的料子都是顶好的云锦杭绸,针脚细密,款式也是时下最新的,只是颜色偏于清雅,多以月白、淡青、浅灰为主。
谢临沅的目光淡淡扫过那些衣衫,并未立刻表态,而是随手拎起一件月白色的直裰。
衣料柔软,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的确雅致。
“过来。”他朝安静站在旁边的谢玉阑招了招手。
谢玉阑乖巧地走过去。
谢临沅将那月白直裰拎起,在他身前比量了一下。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谢玉阑依旧略显苍白的脸上,那素净的颜色非但没添清雅,反而更衬得他唇色浅淡,整个人透出一种易碎的脆弱感。
谢临沅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颜色太素,”他放下那件直裰,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衬得你气色弱。”
掌事宫女心头一紧,连忙躬身:“殿下恕罪,是奴婢考虑不周。想着八殿下性子安静,故尔选了这些雅致的颜色……”
谢临沅没理会她的解释,目光转向一旁侍立的孟九尘:“前几日父皇赏赐的那匹来自江南的海棠醉,还有吗?”
孟九尘忙道:“回殿下,还留着呢,那颜色鲜亮,尚未敢擅自裁用。”
“嗯,”谢临沅颔首,“就用那匹料子,再给八殿下赶制几身春衫,要鲜亮些的款式。”
海棠醉是一种极其明媚的海棠红色,织有暗纹,色泽饱满鲜活,如同春日里最秾丽的海棠花。
配上谢玉阑正好。
“是,奴婢遵命。”掌事宫女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记下。
吩咐完衣料的事,谢临沅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谢玉阑身上。
许是冬日病了一场,又或许是本就体质使然,谢玉阑穿着稍显宽松的春衫,更显得身姿单薄。
谢临沅的手很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腰侧,隔着几层柔软的衣料,轻轻一捏。
那腰肢纤细,不盈一握,几乎感觉不到什么肉感。
谢玉阑却像是被烫到一般,身体猛地一颤,口中溢出一声极轻的、带着颤音的惊呼,脸颊瞬间漫上绯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他下意识地想躲闪,脚步刚挪动半分,却被谢临沅按在腰侧的手固定住了。
“别动。”谢临沅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悦。
谢玉阑立刻僵住不动了,连呼吸都屏住了,只有睫毛在剧烈地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腰侧被触碰的地方,仿佛有细小的电流窜过,带来一阵陌生的、令人心悸的酥麻感。
他从未觉得皇兄的手有如此强的存在感,那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掌控,让他无所适从。
谢临沅清晰地感受到了掌下身体的瞬间紧绷和细微战栗。
他眸色深了深,指尖在那纤细的腰线上又停留了片刻,仿佛在丈量什么,才缓缓松开手。
“太瘦了,”他说道,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日后膳食再加一份鱼肉羹。”
“知、知道了,”谢玉阑声如蚊蚋,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看人,只觉得被捏过的那处皮肤滚烫得厉害,连带着全身都有些不对劲。
谢临沅看着他这副羞窘难当、敏感至极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餍足的笑意。
尚衣局的人早已识趣地退下。
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粘稠的静谧。
谢玉阑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只觉得那海棠红的料子似乎都变得灼眼起来。
而谢临沅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仿佛刚才那个捏着人腰肢点评的举动,再寻常不过。
“皇、皇兄,我、我先去、去看、看书了。”谢玉阑磕磕绊绊说道,说完便走了。
谢临沅则站在原地,依旧看着自己的指尖,仿佛那纤细腰肢的触感还在手掌中流连。
第二日。
天高云淡,春风和煦,比昨日更添了几分暖意,是个放风筝的好天气。
谢临沅下朝后,直接带着谢玉阑去了御花园一处最为开阔的草坪。
孟九尘早已候在那里,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手里捧着几个制作极其精美的风筝。
这些都是内府监连夜赶制或从宫外搜罗来的精品,任何一个拿出去都价值不菲。
然而,谢玉阑的目光却一下子被旁边一个略显朴素的燕子风筝吸引住了。
那燕子通体玄黑,只翅尖和腹部点缀着些许白色和赭石色,眼睛用亮晶晶的琉璃片镶嵌。
虽不如那几个风筝那般那般华丽,却显得格外灵巧活泼,更像他在天上看到的那种自由飞翔的鸟儿。
谢临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了然于心。
他挥挥手,示意小太监将那个燕子风筝拿过来。
“试试这个?”他将风筝和线轴递到谢玉阑面前。
谢玉阑用力点头,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灿烂的笑容,如同骤然破开云层的阳光,晃得谢临沅心尖微微一颤。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只比他手臂还长的燕子风筝,爱不释手地摸着那光滑的绢面和竹制的骨架,眼里满是新奇和欢喜。
“来,我教你。”谢临沅拿起线轴,示意谢玉阑拿着风筝走到逆风的方向。
春风拂过草坪,带来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