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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刑侦) 第34节

  闻斓摇摇头,说道:“我觉得刘平志的死不是结果,而是起因。”
  东方晔一愣。闻斓这句话说得很隐晦,东方晔先说两起案件作并案调查,那么至少说明刘平志的死也是能和失踪的金佛有点关联。闻斓这一句话把东方晔的猜想往另一个方向上引导,他认为刘平志的死亡和金佛没有直接联系,但是他的死却导致金佛失踪,甚至谭金乾被杀的原因。
  这样一来,找到失踪的金佛至关重要。
  东方晔沉默片刻,随后转头问张恺:“金佛至今还没有任何消息,对不对?”
  张恺完全愣在原地,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能这么跳跃的谈话,前言完全不搭后语,不知道怎么就说到失踪的金佛上面来了。张恺被问及时反应了一会儿,随后才说:“没有,完全没有金佛的消息。”
  闻斓抱起双臂,看着东方晔说:“我觉得有必要去一趟顶原村,你觉得呢?”
  张恺看向东方晔,只见他沉思着缓缓点头,随后就对张恺说:“再去一趟顶原村。”
  就这样,张恺和东方晔再一次来到顶原村,闻斓作为东方晔钦点的“专家”,这次复勘他的意见至关重要。
  张恺首先带着两个人来到顶原村内刘平志生前最后一次去的地方,工友家姓王,这几天被告知刘平志的死讯都很明显的惋惜和哀叹。
  “王大哥,打扰了,我们想再来了解了解情况。”张恺站在院门口冲院子里扫地的王有德打声招呼,然后把身后的闻斓和东方晔介绍给他:“这两位是我们局里的领导和专家,想来跟你确认确认情况。”
  王有德听见局里的领导和专家还来亲自了解情况,他赶紧把三个人请进来,搬了几张凳子就在院子里坐下,十分配合:“你们想知道什么?”
  闻斓先开口问:“是这样王大哥,我们想从头了解一下,刘平志……家里情况怎么样?”
  王有德说道:“老刘啊……他家里情况算一般吧,他是百濮农村的,家里有地,不愁吃穿。我们几个工友经常听他说要回去修房子,这才出来打工来了。”
  闻斓点点头,又问道:“他最近的经济状况怎么样?有没有手头突然富裕过?”
  王有德则是坚定地摇头:“没有,这个没有。我们几个除了金老板过年发的红包,就只有年底的工程款的结账,现在工地上的项目还没结束,工程款都没结,不可能有钱。”
  闻斓问完这两个问题后便托着下巴思考起来,东方晔见他没有继续问话,他便接过了话头:“12号晚上他们几个人来你家里守夜了是吗?”
  王有德点点头,这个问题张恺早先找上他的时候就问过,所以他还很配合的把当时的情况给东方晔复述了一遍:“最先走的是肖子和老罗,接着是老刘,老陈是最后一个走的,当时应该差不多是七点左右了。”
  来了四个人,分了三批离开。东方晔接着问:“你们村的出口是不是只有一条?”
  王有德点头回答:“水泥路只有一条,但是要说那种泥巴小路……那可就太多了。”
  刘平志的动机依然成谜,他到底为什么要翻上坡坎爬到国道上去?东方晔突然想起金建的话,他说刘平志的酒品不好,喝了酒容易发疯,因此他问道:“你们12号当晚喝酒了吗?”
  令他感到些许兴奋的是王有德点头了,“喝了,他们来我家守夜,我专门打了酒招待他们。”
  说道这里,接下来的猜想就有方向能够延伸了,东方晔又问:“那你有没有注意到刘平志从你家离开后和谁吵过架或者起过肢体冲突?”
  王有德“嘶”了一声,低下头慢慢回忆,接着他说:“这……我没注意。”
  见他没什么记忆,东方晔换了一种问法:“那你有没有注意到刘平志从你家离开后,村里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换了一种问法以后,王有德明显有了头绪,他告诉东方晔:“好像……有。那天早上村子南边的方向不知道谁开了车停在那里,我听人说去看的时候只剩一辆车在那里,没看见司机去了什么地方。不过……”
  见王有德欲言又止,东方晔追问道:“不过什么?”
  王有德抓了抓脖子,随后有些踌躇地说道:“不过那是在老陈离开以后才发生的,按照这位张警官之前的说法,老刘那个时候应该已经死了。”
  东方晔听着这句话微妙的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他才继续问道:“停在村子南边的那辆车,是一辆外地牌照的货车,对吧?”
  “对,是一辆货车,好像是广a的牌照。”王有德回答。
  口供和证据几乎完美对应,唯一可惜的就是王有德并没有目击到当时开车的人是谁。东方晔本想问问王有德知不知道车上有金佛的事情,却被闻斓突然打断:“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能带我去车祸发生的位置看一眼吗?”
  张恺看着东方晔,东方晔很快就给出了反应,他站起来对王有德说:“不好意思,我们接下来要去看看现场,问话就先这样。后续如果你有什么想起来的线索,就联系这位张警官吧。”
  王有德也站起来,把三个人送到院门口,互相客气着分开,接着东方晔就带着闻斓穿过村子,来到后方的的国道下方。
  闻斓只是看了一眼这一边的坡坎后就爬上国道,接着穿过公路走到另一边,站在路旁往下看。东方晔和张恺跟上去,这段路目前还没有通车,因此没有来往的车辆,他们也穿过公路后走到闻斓身边,顺着他的视线也往下看。
  “这附近现勘和外勤也搜查过了,没什么痕迹。而且时隔十多天,就算有痕迹也消磨了。”张恺对闻斓说。
  闻斓并不说话,他在路边蹲下来,在公路下方的位置看着什么。东方晔有些好奇,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接着他就发现了不对:下方的一片草丛的颜色和旁边的草丛有点不一样,明显比别的草丛颜色偏黄一些。
  发现这一点后东方晔和闻斓同时伸出手,指着那一片泛黄的草丛,异口同声说道:“那个地方……”
  刚开了个头,两个人就住了口,互相对视一眼,很快就明白了对方想说什么。接着不等张恺说话,东方晔就站起来转头问:“有铲子吗?”
  张恺一愣,随后说道:“我去附近问问。”
  东方晔说话的同时,闻斓顺着坡坎跳下公路,直冲那一片区域跑去。他蹲下来用手摁了摁那片泥土,发现表面的泥土还算蓬松,很明显是覆盖上去的,并且时间不长。闻斓赶紧转身冲上方的东方晔喊:“手套!”
  东方晔掏出自己的手套,也跳下公路,扔给了闻斓,闻斓戴上手套后直接蹲下开始刨土,不一会儿下面原本的泥土就露了出来。
  张恺从村民家借了铲子一路跑过来,看见闻斓后东方晔都在下面,他喊了一声就直接扔下去。闻斓捡起铲子就直接开挖,把那个地方的泥土挖开了厚厚的一层,东方晔则是蹲在脚边帮闻斓刨土。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人挖一个人刨了快有几分钟,当闻斓再次用力下铲的时候,只听见土里传来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两个人的动作忽然顿住,互相看了彼此一眼,接着闻斓扔掉铲子,也蹲下来刨着泥土。
  等到把那一层泥土弄干净,一抹金色就这么屹然出现在三个人面前,闻斓和东方晔站起来,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平静。
  一颗金色的佛头静静躺在土坑中,即便是污秽满身也遮掩不住它原本的灿烈,慈悲为怀的表情仿佛在述说这一切的源头,让闻斓和东方晔都没开口说话。张恺站在公路上,看不清楚那两个人从土里挖出了什么,他正要开口问,就看见东方晔回过头来对他说:“去叫人过来。”
  “啊?你们找到什么了?”张恺问。
  “我们找到失踪的金佛了。”东方晔说,“虽然只有一部分。”
  张恺叫来几个警察和现勘,把深埋进土里的佛头给清理了出来,佛头在土里呆了十多天,那身金色竟然还十分耀眼。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佛头搬出来的时候,佛头断裂处漏出一些白色的粉末,张恺没有在意,还是东方晔叫人把佛头周围的泥土铲走,拿回分局做检验。
  闻斓一直皱着眉头,看着他们把佛头抬走后也没松开,他总有种不好的感觉。东方晔注意到了他,便趁着他们忙着搬运佛头的间隙走到闻斓身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闻斓回神:“嗯?什么?”
  “你之前在云川当特警的时候,对环境侦查的要求就一直那么高吗?”东方晔问道。
  听见东方晔有转移话题的意思,闻斓皱着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来,开玩笑一般说道:“地域特性吧。云川那边就是林子多。有时候潜伏突击,就得学会观察环境,你知道有些猎户挖陷阱,只有等你掉进去了,你才知道那是陷阱。”
  东方晔听出他的玩笑话,接着又问道:“那这次你看出埋佛头的地方环境不对,也是经验?”
  闻斓听后笑了一下,他转头看向东方晔,没有了那副开玩笑的意味:“这个就真的是地域特性了。”
  “怎么说?”东方晔问。
  闻斓顿了片刻,接着说道:“什么情况下植物会发生叶片泛黄的现象?”
  东方晔说道:“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长期积水潮湿,造成土壤缺氧、根系腐烂,从而阻碍植株对水分的正常吸收和呼吸,引起叶片发黄、脱落,但是闽州的冬季向来干燥,不存在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所以就排除了这个因素。还有一个能够导致植物叶片发黄的原因,是土壤的酸碱度发生变化,造成植株生长不良,所以导致叶片发黄。”
  闻斓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你觉得光凭一个金子打的佛头会造成这个现象吗?”
  东方晔一愣,侧目望向闻斓。在自然界中,金元素大多以单质形态存在,它难以与其他元素发生反应。单纯的因为深埋一块重达十几斤的金块就造成土壤酸碱度变化是不可能的,而闻斓想表达的意思通过这一番无异于加密的对话被东方晔解读出来再明显不过:佛头里有别的东西。
  东方晔明白了这个意思以后,他突然意识到从佛头断裂口处漏出来的东西或许不是石膏之类的东西。他立刻绕上公路,伸手叫停了要把佛头搬上车的张恺,接着他拿过一旁的铲子,对准断裂口处狠狠砸了下去。
  在一片惊呼声中,佛头断裂口处被东方晔楔开一道口子,里面的一层白色粉末立刻倾泻而出,呈现在众人面前。
  所有人都愣住,东方晔则是蹲下来看着那些形如冰糖一样的粉末,所有的想法戛然而止,只有一个猜想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迅速疯长。
  东方晔冷静站起,背对着张恺对他说:“立刻带人抓捕陈友,把他带来分局问话。还有打电话通知邝明山,让他马上申请跨省抓捕,把广南那家物流公司的总负责人给我完完整整的带过来。”
  第50章
  陈友本来在办公室里等着闻斓的消息,但是他没等来消息,反而是等来了带人上门抓捕他的邝明山。陈友一头雾水,丝毫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戴上手铐,他又惊又怕地对邝明山喊道:“领导!领导!我没犯事啊,为什么要抓我啊!”
  邝明山让人去搜屋子,听到陈友的声音,他便转头看向他,说道:“你报案丢失的那尊金佛,我们已经找到了。”
  陈友一愣,接着他明白过来邝明山在说什么后又喊道:“找到了那抓我干什么啊?我才是受害人啊!”
  邝明山冷眼看着他,搜屋子的警察过来汇报说没找到任何东西,邝明山这才有空来和陈友解释:“你是不是受害者我不清楚,但你知道你们弄丢的那尊金佛里头装了什么东西吗?”
  陈友看着他,内心的恐惧逐渐加深,他似乎知道邝明山要说什么,但他还是颤颤巍巍地问了一句:“什……什么?”
  邝明山往前靠近一步,用陈友能听见的冷淡语气说道:“毒品,整整二十公斤的白粉。”
  听到这句话,陈友的脑子一片空白,他尚未做出任何反应,邝明山就往后退到一边,直接挥手下令:“带走!”
  汇州分局,刑侦办公室。
  再一次和东方晔见面,陈友坐在审讯椅上,东方晔则是和张恺坐在他的对面,身份立场变得天翻地覆。闻斓本来在外间办公室等消息,但是他被东方晔特别批准进入监控室,站在监控台前一起听陈友交代。
  “给你们公司下订单要运走这尊金佛的人是谁?”东方晔问。
  陈友搓着双手,表情显得万分紧张,面对东方晔的审问他也是不敢有隐瞒的心思,一股脑说的全是实话:“东警官,我……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只知道单子是要送去国外的,我只负责闽州地区那的交接工作,其他的我真的都不知道啊!”
  国外,加上毒品这一情况让东方晔联想到上一个案子,他皱着眉问道:“送去哪儿?缅甸?”
  可谁知道陈友却摇头,他的回答有些出人意料:“不不,是送去泰国。”
  这一下轮到东方晔一顿,在监控台前旁听的闻斓突然皱紧了眉,但他并未出声。东方晔垂眸思考了一会儿,接着继续审问:“你们运货之前没有对货物做一个提前检查吗?”
  这本来是一个很正常的发货流程,但是陈友突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眼神向下四处乱瞟,像是有所隐瞒。东方晔敲了敲桌子,警告道:“你知道国内对运输毒品是怎么判刑的吗?运输ya片一千克以上、海luo因或者甲基苯丙胺五十克以上就判处十五年有期或者无期甚至死刑。现在由你们公司承运的金佛光是一颗脑袋里就有整整二十公斤的甲基苯丙胺,你自己算算这些够判你几回死刑?”
  陈友明显被吓得够呛,他差点哭出来,追悔莫及地说:“就……就是走了个形式,因为着急运送所以就没有做整体检查,而且……而且……”
  “而且对方开价特别高,是吧?”东方晔替陈友补全了剩下的话,陈友则是闭上嘴,沉重地点头,承认了东方晔的话。
  张恺在旁摇头感叹道:“糊涂啊。”
  陈友趴在小桌子上懊悔地抱着脑袋,不敢面对东方晔和张恺两个人,东方晔则是丝毫不意外会有这种发展,一般来说肯开高价找人做事的要么违法要么缺德,如果陈友所在的公司在货物发出前能够仔细检查,也还是能发现一点端倪的,只可惜他们被高价订单遮住双眼,富贵险中求了。
  陈友作为闽州的负责人,他并不知道其中详细,但他的确参与了运毒,按照章程,警方必须抓捕他。陈友交代不出什么来,剩下的只能问物流公司的总负责人,东方晔让人把陈友先送去了看守所,接着他们两个一起从审讯室里出来。
  闻斓已经离开监控室坐在了外间办公室的沙发上,他正看着眼前的办公桌椅发呆,没察觉到东方晔已经走过来站在了他身旁。
  “想什么呢?”东方晔伸脚轻碰一下他的腿,问道。
  闻斓收了思绪,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靠在沙发上,他说:“我只是在想,那尊金佛为什么要送到泰国去。”
  “泰国90%的国民信仰佛教,送一尊金佛过去有什么可奇怪的。”东方晔说。
  听见东方晔这么说后,闻斓转脸看着他,接着他伸出手搭在东方晔的肩膀上,把他往自己这边拉扯,另一只手抓住东方晔想要推开他的手,他凑到东方晔耳边,用只有东方晔能听见的声音告诉他:“梭温的老板班普就是个泰籍华人。”
  东方晔还没有反应过来闻斓说的是什么,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邝明山直接走进来,看见沙发上的两人时一愣,接着他就气冲冲地冲过来,指着闻斓和东方晔大骂道:“你们俩干什么呢!给我撒开!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闻斓面带微笑松开东方晔,高举双手以示清白,东方晔则是低头咳嗽一声,不去看邝明山。
  邝明山看见闻斓便气不打一处来,他不敢对东方晔发脾气,所以他指着闻斓往旁边一指,说道:“你坐那边去!”
  闻斓噙着笑侧身往旁边挪了挪,和东方晔之间空出一个位置来。邝明山则是一屁股坐在两个人中间,颇有副要拆一座庙的架势,他转头看着东方晔,怒声质问道:“姓东的,前段日子你他妈威胁我让我去给你辟谣,结果你小子不仅亲自坐实了谣言,今天你还把人带进局里干这些,怎么着你把我当猴耍是吗?”
  东方晔说不出话来,这算是个意外,他也没想到最后会发展成这样。闻斓在一边撑着沙发扶手,捂着自己的嘴忍笑,细微的气息传到邝明山耳朵里就变得十分炸耳,他回头瞪了闻斓一眼,闻斓就立刻停止了动作。
  作为质问对象的东方晔不太自在地咳嗽一声,接着转移了话题:“你来干什么?让你抓的人带回来了?”
  被东方晔这么一打岔,邝明山才想起来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哦,广南那边回话说抓到物流公司的老总了,但是因为涉及到一些别的情况,所以他们暂时还不能把人送过来。他打电话给我叫我来问问你,你们着急吗,如果着急,他们考虑启用远程提审系统。”
  闻斓听见这话便转过头来看着邝明山,脸上玩笑意味收敛许多,“远程提审系统?那不是检察机关的系统吗?”他疑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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