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记忆有损,脑海中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暴躁嗜血的一拳一拳的砸向慕弋的脑袋,还有要掐他脖子的零星碎片。
倒是慕弋记得清清楚楚,此刻一提,他突然觉得脖子一痛。
“你怎么样?身体哪里可有不舒服,纷纷应当去给你熬药了。”慕弋尴尬的咳了两声,避过屋子里两个人略有奇怪的眼神。
“嗯,我没事了。”青禾也不多问,只是轻轻的应下。
说完他又抠了抠自己的两只手,有点局促的道:“我……我去帮师姐熬药。”
说完便要转身出门。
慕弋一皱眉,直接给他扯了回来:“熬什么药熬药,床上躺着去!”
说罢,直接拉着青禾一把给他摁在了床上。
青禾被他连拽带扯还有点仓促,郑熹便也在旁边抱着袖子附和道:“听话吧,躺着,熬药有你师姐,用不着你瞎操心。”
慕弋还直接将他刚刚穿好的鞋脱了下来,一床厚被子直接压在了他身上。
青禾简直有点好笑,觉得自己的样子有点像要生孩子的产妇。
无奈他也挣脱不了,因为慕弋直接一只手压住了被子,坐在了他床边。
三个人谁也不说话,青禾只能乖乖躺着,想着这两个人怎么还不走。
终于,郑熹有点忍受不了这份寂静,拍了拍衣服道:“我去帮二师姐看看药。”
他也不等那两个人吱声,自己连脚出门顺手带上了房门。
这回屋内只剩下躺在床上的青禾,和坐在床边的慕弋。
两个人一个皱眉低头不语,一个躺在床上身体紧绷的像一个僵尸。
谁也不曾开口,谁也没想开口。
青禾躺在床上,他想,我现在要是假装睡着了是不是有点太假了?
慕弋想罗纷纷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一言不语,什么都没和自己说?所以青禾到底是什么状况?
青禾又想道:自己到底有没有伤到慕弋,当时自己不受控制,万一伤到他……应该不会,他大师兄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被自己伤到?
慕弋又想到青禾刚刚一副一点事都没有,微微含笑的样子,心里忽然觉得一阵酸楚,这孩子又在怕别人担心着急,所以总是摆出这么一副自己正常无比的样子?
一会的工夫,两人已经脑子里过了几十条乱七八糟的事情。
终于还是青禾开了口,他平躺着,看着床边的慕弋道:“师兄,你在想什么?”
慕弋一愣,心想:我刚刚想什么?想的太多了?对啊,我刚刚都在想什么?
于是正色道:“没什么,在想是谁把我们拉进幻境。”
青禾见他刚刚确实眉头紧皱,一副思考的模样,便信以为真。点了点头道:“师兄,我觉得这幻境是冲着你去的。”
慕弋抬起眼睛,看着青禾略显苍白的面容,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这幻境确实是冲着他去的,不过所图何事呢?
还有郑熹所说的,觉得近期发生的事情太过巧合,难不成和天河祠血洗的事情真的也有关系?
背后的人知道他们在查天河祠的事情,追过来了?
慕弋想事情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的搓着手指,他一边搓着手,一边皱着眉,要是真的如他所想那般。
那就说明,血洗天河祠的人此时也就在洛阳,如他们所料一般,估计不仅是要重伤或灭口自己,可能还要再折腾出点什么其他的事情。
这次万仙盛会可谓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回,大大小小的门派如今已经都到齐了,若是真有人心怀不轨,想在这次万仙盛会上搞出点什么事情,那估计场面应该就不好收拾了。
他倒不是怕真有人存心作恶,要搞点什么花招子,就怕伤到洛阳这边的无辜百姓。
青禾见他的脸色凝重,似是担心什么,拉了拉慕弋的袖子道:“师兄,你是怕连累这边的无辜百姓?”
经他这么一说,慕弋脸色突然松了松,好像青禾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心思,每次说话都能说到点子上。
这倒让他松了口气,笑了笑道:“没事,你不用多想,仙门百家都不是吃素的。再过两天掌门他们也该过来了,有华晋在,护着这里的百姓,出不了大乱子。”
他又挑了挑眉,故作一副轻松之态:“况且有你师兄我在这里,多大的乱子都能给他压下去。你就先听你罗师姐的,把身体修复好,这才是你最要紧的事情。”
青禾眨了眨眼,看着他这个坐在床边,笑得有点得意的大师兄。他觉得大师兄确实变了,不仅是修为变强,更是他的心也变得更强大了。
他光是听着慕弋的这两句话,便真的能安下心来一般,忘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忘了外面的明枪暗箭,仙门血洗,好像他大师兄坐在这里,真的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他笑了笑道:“嗯。”
夜半时分,客栈里基本都休息了,厨房里只剩下罗纷纷一个人坐在炉子旁边,拿着一个扇火的芭蕉扇一下一下的扇着炉子。
“嘶……”
她有点走神,见药煮好了,伸手便去将煮药的罐子端下来,忘了拿布巾裹住,一不小心烫了一下手。
她盯着火热的药罐子,甩了甩手,定了定神,满脑子都是刚刚在房间里青禾同他讲的话。
第31章 千叶百草罗纷纷
“你身体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罗纷纷放下检查过青禾的手,她简直不敢相信一般,一步向后退去,脸色苍白,肩膀微微发抖。
青禾坐起身来,很平静的看着她,他那张棱角分明略显消瘦的脸庞轻轻笑了笑,他很轻松的道:“师姐,能不告诉别人吗?”
罗纷纷又心疼又生气的看着他,脸顿时冷了起来,她紧紧盯着青禾那双上挑的凤眼,怒道:“到底怎么回事?”
她虽然被称为千叶百草,九州第一医仙,别人对她的传言越传越神,甚至有人说她能够让人起死回生。
但是她一直都知道,生死有命,强留不得。
师尊传授她医术的时候便同她讲过: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是你无能为力的,你若学医,必先学会放下,学会放下,才能学会如何救人。
这句话她一直记得,她知道师尊的意思。
她十几岁便学有所成,到了今天已经顶了八年的第一医仙的名号,在她手上活下来的人数不胜数,她还没有过无能为力的感觉。
可是,她现在看着青禾,一向冷静镇定的罗纷纷,竟不知该当如何?
不管曾经背负了多少名号称谓,但今天她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凡人,一个束手无策的凡人。
慕弋将她找来,还等着她妙手回春,将那个曾经的健康的青禾带回来,可她要怎么去和慕弋说,我做不到…………
青禾看着她的那种淡然的眼神,甚至他还在安慰自己,笑得云淡风轻的说:师姐不必放在心上,生死有命,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
这句话说的她眼眶发红,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近乎冷漠的人。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拿着刀要给别人清理伤口的时候,手一直抖个不停,那种刀割腐肉的疼痛感,看着恐惧紧张的病人她仿若感同身受一般,让她也怕的不敢下手。
师尊拿过她手中的刀,用火烤了烤,边给别人清理伤口,边淡淡的同她讲:你自己都静不下来,便是有天大的本事,又如何让病人相信你能帮得了他?
自此之后,都是她冷静的持刀,对那一个个紧张恐惧的病人说:别怕,冷静,相信我。
但今天,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第一次拿刀发抖的罗纷纷,但是这回不是师尊将她手中让她害怕的刀拿了过去,而是青禾将这刀从她的手上取下,对她道:师姐,别怕。
“我们回山上找师尊,我做不到,但他一定会有办法的。”那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师姐,这颗珠子在我身体里待了太久了,久到已经和我的身体血脉融合了,你也知道,没有办法取出来,又何必去让师尊再同我讲一遍无能为力呢?”
他说着话的时候,似乎一点感情都没有带着,还有些自嘲的口吻,一字一句让罗纷纷的心都凉了。
“我其实真的没关系的,五年的时间我已经适应它了,它既然现在要不了我的命,我便自己先控制着它。要是有一天……”
青禾眨了眨眼,闭口不言了
他想说的是:要是有一天我控制不住了,我自己会了结了它的,同时也了结了自己。
罗纷纷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青禾现在这种状态能说出来的话,蚀骨销魂的痛苦,多疼啊?青禾说他适应了?一次一次忍下来的适应吗?
她甚至能想象那种扒皮抽筋,血脉偾张,整个人要承受如同五马分尸般的疼痛和折磨,那个时候青禾就忍着?
然后割灵脉放血让自己进入到濒死的虚弱状态,这样才能安静下来,不会伤到别人……
她又想起了上个月十五,青禾脸色白的简直像个纸人的面容,十五月圆夜,妖气最盛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