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一点消息都不曾有?”慕弋不死心的问道。
  “有一个消息,但我想你应该不愿意知晓。”云孟心疼的看着他,有点难以开口。
  慕弋回首看着他,心想还有什么坏消息是现在自己不能接受的?于是他示意云孟直言即可。
  云孟咬了咬牙道:“子熹…………子熹的眼睛……”
  “眼睛?”慕弋定定的看着他,心中猛然一顿。
  “子熹的眼睛……毁了……”
  慕弋一把拉住他的衣襟,一股怒火直烧心口,他冷冷的道:“你说什么?什么叫毁了?”
  云孟被他拉着衣襟却一点也不反抗,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道“当年他被人趁机伤了眼睛,据说自那之后便盲了……”
  慕弋颤抖的拉着他的衣襟,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盲了?神目天眼郑子熹盲了?
  怎么可能,那可是郑熹啊!
  师尊都说他是天赐的神目,怎么会……被毁了?
  他一步向后退去,险些跌到地上,还好云孟一把拉住了他。
  “子渊,你……”
  慕弋心里百般滋味,他居然有点想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重伤?
  眼盲?
  身死?
  殉丹?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好笑了,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罗纷纷当年死在祭台的大雪中,被一只雕花银叶穿了心,一口鲜血吐出,就倒在了他眼前。
  华晋将他护住,用生命为他设下结界,而今结界阎罗当真去见了阎罗。
  郑熹呢?天赋异禀的郑子熹被毁了眼睛,活泼可爱的寻梦重伤不见…………
  掌门现在是死是活他都不知道,范子真这样的身体,走一步路吐一口血的人却站在万仙之中,率雪龙山上千弟子护他周全。而后被万仙围攻,如今生死不知…………
  他止不住的大笑,忍不住的大笑,笑的头晕目眩,笑的手指抽搐…………
  云孟见他这般吓得不知所措,只能一遍一遍的叫他的名字。
  他猛地又拉住了云孟的衣襟道:“青禾呢?青禾怎么样了?”
  云孟见他神志癫狂,已经有些不敢直言,但慕弋死死的拉住他又盯着他的眼睛,他只能握了握拳道:“青禾却有归来,但见雪龙山覆灭,你以身殉丹,他走火入魔,自曝灵核而亡了……”
  慕弋一把松开他,背过了身子。
  “慕兄……”云孟两行清泪留下,他一字一句道:“是世人对不起雪龙山,对不起揽月仙尊。”
  慕弋吸了口气,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他淡淡的道:“惜之,子熹的眼睛为何人所伤?范掌门又是被谁重创?谁对寻梦下的手?围剿雪龙山的仙门都又谁?”
  他说这话异常冷峻,仿若换了一个人一般,既不像刚刚那么激动,也没有丝毫情绪。
  云孟被他问的浑身发凉,该来的总会来,该偿还的也总要偿还,他反倒也舒了一口气,而后苦笑一声道:“郑熹的眼睛是被长生堂的胡姬所伤,范掌门是被家父所伤,寻梦被东方老掌门重创,围剿雪龙山的是以临仙阁为首的上下修界,全部仙门。”
  慕弋回首,静静的看着他。
  云孟嘴角微微扬起,他道:“慕兄,家父已经过世,你若是想报仇,便冲我来吧。”
  当年若不是以临仙阁为首,万仙也未必会真的齐聚雪龙山。慕弋修为如何,他太了解了。他也不打算还手,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十年前,冤死在临仙阁手中的生命太多了。这些年他一直不敢忘记当年的事,每每一想到雪龙山,便心脉滞涩,血气上涌。
  而今刚好,慕弋回来了,他巴不得给他一个痛快,让他自此之后再无罪孽。
  慕弋走到他身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手中汇聚灵力,一掌打在了云孟的胸口。云孟被他这一掌打得口吐鲜血,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后面的墙壁上。
  慕弋向前几步,伸手给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道:“惜之,父债子偿。刚刚这一掌是还你父亲重伤范掌门的。自此以后,十年前的旧事与你再无干系。”
  云孟捂住胸口愣愣的看着他,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地上,明明之前还是天下第一大宗的掌门人,威风八面,如今却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慕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先走一步,归来之事,还望你不要告知他人。”
  说罢,他一甩衣摆,随手将面具戴在了脸上。一挥袖子,大门打开,守在外门的众弟子看见屋内景象,均纷纷长剑出鞘,向他袭去。
  慕弋一掌祭出,涌来的弟子全都被掀翻在地。他头也不回,一步一步,走出了临仙阁。
  云舞带着一大堆弟子赶到,看到云孟被打至重伤倒在墙上,赶忙扶起了他:“哥哥,你怎么了?什么人伤了你?”
  云孟看着被打趴在地的一众弟子,一把擦干了眼泪,而后沉声道:“是墓天殿的妖帝!”
  “什么?他居然敢来我们府上?我这就去追他!”说着整个人就要向外追去。
  云孟一把拉住她道:“别追,你打不过他,先安顿弟子吧……”
  云舞还在狠狠的放着狠话,云孟盯着门外,仿佛那个身影就在前面,还没走远。
  第81章 我守着你
  微风徐徐,竹林之内,曾经的天裂每到夜里便呈现出了五彩之色。慕弋跪在地上,看着十年前补好的裂缝,轻轻解下了自己的面具。
  “师尊……我回来了。”他望着天空闪烁着的五彩石道。
  那五彩石微微闪光,黑夜之中十分炫目。慕弋伸手向上试着碰了碰,但他身处距离那天际十万八千里不止的距离,又如何碰得到呢?
  “师尊,您出来,咱们聊聊成吗?”他收回了手,摊跪在地上,虽然是笑着的,但却一滴眼泪流了下来。
  “您怎么不说话?每次看到我不都是要骂我的吗?”他笑了笑,露出一对很好看的梨涡。慕弋的一双桃花眼很是好看,他一笑脸上永远都是梨涡炫炫。但此时一笑,却多了两分凄凉,伴着睫毛上的水汽,让人看着就觉得心疼。
  “纷纷当年为了护我,中了雕花银叶,死在了祭台上。华晋为了护我,深受重伤设下结界,而今魂归九天。子熹双目已废,寻梦深受重伤,青禾自爆灵核,连掌门……也不知生死,下落不明,师尊,您知道吗?”他吸了口气,竟然十分无奈的笑了两声。
  慕弋心里暗暗嘲讽着自己,他觉得这人当真是越活越矫情。
  一手遮在脸上,那泪水便顺着掌缝流了出来。
  手指指尖深深的插在掌心之中,力浅,尚有红印;力深,已有血痕。
  “师尊,天裂之后,瘟疫四起,我本想追您而去的,可上天偏偏不如我愿。去鬼门关兜兜转转一圈,又让我回来了!”他仰头望着天上的五彩石,一双桃花眼中再没有了曾经的潇洒,只剩下悲凉和无奈。
  “师尊,世间好苦啊,我其实……真的不愿回来的。”
  ……………………
  ……………………
  ……………………
  “是非恩怨在前,个人情感在后,您告诉弟子,我要怎么做啊?”他站起身来,望着天空,十分可怜的喊道:“师尊,您告诉弟子好不好,我到底要怎么做啊?”
  老和尚神魂皆散,又怎么会回答他呢?
  只有寂寞的风声穿梭在竹林,只有孤傲的月亮点亮着夜空…………
  慕弋瘫坐在地上,扶额冷笑了两声:“您总是这样,什么事都不管,只图耳根清净。”
  天上的补天石依旧没有任何变化,还是一会明一会暗。
  “您总说,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如今我杂念颇多,既非魔,又成不了佛。那这天地之间,还有弟子的去处吗?”顿了顿,他有些可怜兮兮的道:“师尊,您回来吧,打我一顿也好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后倒去,扑通一声,整个人深陷在了竹林之中,遍地的落叶之上。
  一滴一滴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淌在地上枯萎的落叶之上,慕弋一手遮着眼睛,一边止不住的抽泣了起来。
  明明已经苦涩到了极致,可却连一个能倾听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他为人又好强,从不愿流眼泪,觉得矫情。可此时,他一个人单薄的躺在这片竹林之中,眼泪流到嘴唇上,尝到了这份苦涩,苦的舌根发硬,苦的心口发痛!
  自己是多没出息,大男人还要哭?哭给谁看,哭给谁瞧?从前都是他抬手给别人擦干眼泪,还要笑话对方没出息。而今呢?他比谁更出息了?
  晚风徐徐,他蜷缩在地上,不由打了个冷战,哭着哭着困意袭来,慕弋渐渐合上了眼。似乎老和尚就在他旁边看着他,他觉得又委屈又温暖,埋头在竹叶之间,睡得倒也安适。
  “师尊,我想回家,想回雪龙山……”明明已经睡着了,嘴里还是嘀嘀咕咕的说着。
  这人一身淡蓝色的长袍落在竹叶上,整个人看上去消瘦的可怜。天空的五彩石一闪一闪,凡人不懂,只当是普通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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