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苍玄微微蹙眉，他道：“为什么？”
慕弋手里捻了一朵梨花，而后放在鼻间闻了闻，他道：“为什么要回去，这里逍遥自在，不知道比外面舒服多少，我才不要回去。”
苍玄有些不解，慕弋内心深处有这么不喜欢这个世界吗？明明是他拼尽全力守护的九州大陆啊，可是为什么不管是小时候的他，还是十年前的他，对外面的世界似乎一点留恋都没有呢？
“可是，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觉得孤独吗？你难道不想念你的师兄弟们吗？”苍玄试探的唤醒他的情感道。
慕弋摊了摊手，他道：“不想啊，一个人怎么了？一个人就一定要孤独吗？我觉得这里就我自己，别提多痛快了。”
苍玄一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道：“那只是你想的而已，慕子渊呢？他也许并不想和你一样，躲在这个幻境之中，他有心有感情，会眷恋会不舍，他放不下外面的人间的。”
慕弋被他拉住手腕也不恼怒，反倒笑嘻嘻的觉得十分有趣，他一把将喝剩下的酒壶扔到身后，挑眉看着苍玄道：“我越来越好奇了，你到底是谁？你怎么这么了解他？你是他什么人？”
苍玄看着那人戏谑的眼神，一瞬间堵住了喉咙。
慕弋似乎一眼就看破了他的心思，另一只手翻过来抓住他的手腕，一个转身，位置倒换，直接将苍玄压在了树上。
苍玄一时之间心跳都停住了。
慕弋手指一一扫过他的脸颊道：“我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啊，少侠？”
苍玄只觉得浑身燥热难忍，气血上涌，一时之间只能紧紧的握着拳头，死死的咬住下唇。
慕弋道破了他的心思，似乎觉得戏耍他十分有趣，将手指滑到他的下巴上勾了勾道：“有趣有趣……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也很喜欢你。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非要拉着我去外面的嘈杂世界，你陪我一起留在这里不好吗？”
苍玄看着他，慕弋说话间眉眼的波光流转还有嘴边呼出的气息，似乎都极度的诱惑着他点头答应。
“不好。”苍玄几乎是在一瞬间收回了目光，他没有动作，依旧被慕弋压在树上，但眼神却十分澄澈和坚定。
他再次十分干净的道：“不好。”
慕弋似乎觉得更有意思了，他撇了撇嘴，似乎十分不解，他挑了苍玄的一缕头发，手指间摆弄着道：“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吗？不愿意留在这里陪我吗？”
苍玄一双上挑的凤目中是不由质疑的坚定，他道：“我喜欢你，比任何人都喜欢你，但我更了解你，我知道你一个人在这里的孤独寂寞，更知道你比任何一个人都热爱外面的九州大地，你用尽生命守护的东西，又怎么会真的厌弃它呢。慕子渊，你躲在这里，无非是不想去面对外界的质疑。你失望，孤独，觉得自己不再留恋那片大地上的一切。可是你不能欺骗自己，你之所以一直失望，就是因为心中还有期许。”苍玄将两只手搭在慕弋的肩膀上，他靠近慕弋的耳朵，极其轻柔的说：“跟我回去吧，你不是一个人……以后的每一刻，我都会同你一起的。”
慕弋浑身一震，他呆呆的后退了一步，而后眼中满是怀疑的道：“你……真的……会……”
还没等说完，苍玄直接一步上前拥抱住了他，他将那人揽在怀里，，似乎是用自己燃尽的热血告诉他这是真的。
他声音十分坚定的道：“别怕，相信我好吗，未来，你不是一个人的。”
缓缓地，苍玄发现慕弋的一双手竟然渐渐的也拥抱住了自己，而且自己怀里的那个人居然正在浑身颤抖。
“如果未来的我真的不是一个人，那真是……太好了。”慕弋在他怀里声音很轻很轻的说道。
苍玄将他抱得更紧的了一些，他没有说话，只觉得心疼的要命，原来十多年前的慕弋一直都认为以后的日子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
他其实，比任何人都害怕孤独的吧。
第186章 面对
怀里的慕弋慢慢抬起头来，他看着苍玄笑了笑道：“光劝动我可不行，你还要告诉他，他已经等了你好久了……”说罢他挑着眉指了指苍玄的身后。
苍玄本看着他还笑着，随着他的指向回首看去，突然身边的一切再次消失了，连怀里的慕弋也已经模糊不见了，回首处，那人一身白色长裘站在一处满是寒冰的山崖之间，正向下眺望。
苍玄这次没有犹豫，径自朝那人走了过去。
“师兄？”他唤道。
那白衣身影伴着寒风慢慢回过身来，他表情不同刚刚那个蓝衣的慕弋一样戏谑，而是十分柔和，微微翘起嘴角道：“你来了？”
此时的慕弋没有束发，只是简简单单的将一头及腰的长发松松散散的披在身后，细碎的发帘挡住小半张脸，没有了以往的英姿勃发，此时叫人看去，只觉的温柔的像是一潭能融化人心的温水一般。
苍玄走到他身旁站定，他点了点头道：“师兄，我来接你了。”
风雪中的白衣人笑了笑，而后侧过身子拍了拍苍玄的肩膀，他道：“青禾……长高了好多啊……”
苍玄眼中有些湿润，他道：“高一点才能替师兄挡住阳光。”
慕弋轻轻笑了一下，眼中满是温柔，这与平时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他摇了摇头笑道：“青禾，能再见到你，真好！”
苍玄直接径自扑了上去，就像十多年前那个总是扑在慕弋身上的少年一般，他实在强忍不住，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滴到慕弋的白裘上。
慕弋捧起他的脸，伸出手，似乎觉得已经如此挺拔成熟的青禾还哭鼻子是很好笑的，但还是伸出手轻轻将他的眼泪擦干净，而后笑道：“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苍玄眼睛红肿的看着他，睫毛上都是泪水。
慕弋一边将他那被风吹到脸上的发丝绕道耳后，一边淡淡的道：“这十年，你吃了不少苦吧。”
苍玄吸了口气，他摇了摇头道：“不苦，就是很想师兄，每天都想，每刻都想，度日如年，不能自拔，甘之如饴。”
慕弋比他矮了半头，此时几乎是要半仰起脸来看他，他一双桃花眼中满是心疼，踮起脚揉了揉揉苍玄的脑袋，而后道：“傻瓜。”
苍玄伸手握住他冰冷苍白的一双手，盯着他的眼睛道：“师兄，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去吧。”
慕弋笑着摇了摇头，他声音依旧十分平和，但却也异常的坚定，只是淡淡的柔声答道：“能再见到你我已经很开心了，外面的世界我已经回不去了。”
苍玄皱眉看着他急切的道：“为什么？为什么回不去？”
慕弋转过身，面对着那满是寒冰的悬崖，他道“该我做的事情我已经都做完了，回去只会徒增烦恼，十年前我本就该消失在九州了。”
苍玄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冷风将慕弋散碎的发帘吹得向后扬去，露出精致的眉眼和轻薄的红唇。不知道是因为过于寒冷还是如何，慕弋的一张脸白的简直像是一个精致的瓷瓶一般，没有丝毫的血色，只剩下唇间的哪一点殷红。
“做完了？消失？”苍玄喃喃的道：“不是的，师兄，我很想你，我已经和你分开整整十年了，你别再留下我一个人了好吗？”他几乎是有些哀求一般的说道。
慕弋伸出手，只有寒风从掌缝中流窜，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道：“回去吧，我们已经见过了。”
苍玄太了解慕弋了，他表面上大大咧咧似乎无所顾忌，但是下定决心的事情，几乎是没有人可以阻止的，就像十年前的殉丹，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那我留下来陪你！”苍玄目不斜视的看着他的侧脸道，语气平稳，几乎没有一丝的犹豫。
慕弋转过脸看着他，脸上的温柔渐渐消失了，他微微蹙眉，盯着苍玄的眼睛道：“你说什么？”
苍玄面不改色，他凝望着慕弋深黑色的瞳孔，甚至嘴角带了一点点的笑意道：“我说我留下来。我不想再一次和你分开了，不管你是不愿意还是不能回到外面的世界，我这次，绝不会和你分开了。”
慕弋垂下了眼帘，缓了缓，他道：“青禾，十年前，我已经同你说过了，你我之间……”
“那又如何，十年前，十年后，百年后，同样的话你都可以再对我说无数遍。”苍玄微微咬着下唇，最后他道：“我是不会离开你的，十年的每一日、每一刻都是在挑战我的极限，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再离开你。”
慕弋的瞳孔微微睁大了一些，他几乎是无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苍玄继续道：“师兄，就当是可怜我，让我以青禾的身份继续守护在你身边吧，我已经没有足够的勇气再去接受生命中没有你了。”
慕弋抬眼看着他，这是跨越了十年的时间，两人第一次正视这份感情。曾经年少的青涩和稚嫩早就被十年的时间沉淀折磨成了一腔化不开的爱意。如果十年前的青禾被慕弋推开，他可能真的就会一个人消失了。可是十年的时间将他内心深处的悔恨、隐忍、坚持、等待、期许、都凝固成了如今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