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慕弋坐下，低头看了看那石桌上冒着热气的茶，他道：“为什么？”
那黑衣妖物一口饮下，脸上的黑雾不散，也看不见他喝酒的神情，他似乎有些哀伤的道：“因为……”他拉长语音，道：“因为能和我饮酒的人都不在了。”
慕弋伸手拿起那茶盏，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嗅了一下，没有香气，淡的像是一杯热水。
他饮了一口道：“他们都去哪儿了？”
“死了。”那黑衣人道。
“慕容池和你是什么关系？”慕弋开门见山，放下茶盏直接问道。
那黑衣妖物举起杯子似乎是要再饮一杯的，可是听他说完，居然停住了手，放下了热气腾腾的茶盏。
“慕容池……”那黑衣妖物喃喃的道，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一般，他道：“慕容池是被我害死的。”
慕弋握着毕昇的手微微用力，但还是极力的克制着，面上依旧看不出。可那黑衣妖物却像是能看破他的心思一般，道：“你生气了？”
慕弋微微松了松自己紧紧握剑的手，他道：“我不该生气吗？”
那黑衣妖物转了转手里的杯子，苍白的指节带着寒气，慕弋觉得他手里的茶水都是凉的。
他道：“你没有和慕容池的记忆，你自小是被师父和掌门带大的，为什么会生气。”
慕弋觉得很可笑，他确实是老和尚带大、掌门抚养的，可是生他的却是慕容池和虞子期，他虽然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但他也依稀记得那黑衣男子温和的笑容和宽厚的臂膀，如果不是当初发生了什么意外，他知道，慕容池应该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的。
他道：“枉你活了这么久，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那黑衣妖物又笑了，笑的有些嘲讽，他笑完，顺手泼掉了手中已经凉透了的茶水，道：“什么都不懂的人是你。”
他一边给自己重新倒茶一边悠然的道：“慕子渊，你没觉得自己从出生到现在，活着的每时每刻都像个笑话一般吗？”
第258章 交易
慕弋便苦笑，一边笑一边喝茶道：“觉得啊，不瞒你说，我一直都是这么觉得啊。”
“化尘最后教了你什么？”话锋一转，慕弋没想到他会直接开口，那黑衣人一手把住他握着的茶盏，迫使他停下来饮茶的手，盯着他道。
“老和尚虽然不靠谱，但教我的东西也不少，你想知道什么？”慕弋抬眼看他问道。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那黑衣人把持着他的茶盏不放，定睛看着他道。
慕弋觉得隔着一个杯子，他已经感受到了那黑衣人骨节传来的寒冷了，他甚至能感受到那茶盏的冷却，手指不由微微一动：“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我的？”
那黑衣人阴恻恻的放开了握着茶盏的手，他道：“水凉了，换一杯吧。”
慕弋手里拿着那盏茶，也顺手倒掉了，他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那黑衣人端坐在他的对面，手指放在他的石桌上，白皙如骨的指节缓慢的敲击着那石桌的桌面，许久他道：“很久很久以前。”
慕弋盯着他道：“是对你来说的很久以前，还是对我来说的很久以前？”
那黑衣人手指没有停，苍白的指节依旧不断的敲击着石桌，他淡淡的道：“这一点，你自己想。”
慕弋没有说话，这一句话他问的很有深意，只可惜那黑衣人没有回答他。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那黑衣人继续道。
慕弋抬起眼瞧着他，很奇怪，让自己帮他做事，凭什么？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他很想问，你觉得我会帮你？
但是他没有，他问道：“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那黑衣人缓缓起身，站在高处，眺望这远处的云海，乾州的风景大部分都尽收眼底。
他道：“我要苍玄体内的蛟珠。”
“为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那黑衣人道。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慕弋起身，看着他那一身黑袍的背影问道。
那黑衣人没有转头，他伸手想要去摘一朵那廊下的野花，可是那苍白的手指刚刚碰到那野花的一刻，那野花便自行凋零了。
“因为不把他取出来，苍玄会死。”那黑衣人似乎觉得有些可惜，看着那落花，手顿了片刻又收了回来。
“你不会让他死的，但是你又没有办法帮他将这颗蛟珠取出来，所以，我们可以达成一个合作。我教你取出蛟珠又不伤害他的方法，你帮我把它取出来。”黑衣人转身看着他道。
“我不会和你合作的。”慕弋道。
“不算合作，我没要求你将那蛟珠取出来交给我，只要你能说服苍玄取出那颗蛟珠就行了，你可以选择毁了它或者将它藏起来，能不能拿到手，那是我自己的事情。”黑衣人道。
“你这么有自信？”慕弋道。
“我自己动手也可以取出苍玄体内的蛟珠，但我不想杀他，这个选择是我对他，也是对你的仁慈，你……”缓了缓，他转身看着慕弋：“你应该感谢我，感谢我主动给你、给他、一个机会。”
慕弋哈哈哈的笑了两声，他道：“你以为你的这套说辞我能相信，你说苍玄体内有蛟珠，不取出来就会死，可是他明明活的好好的，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黑衣人没有笑，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慕子渊，你想知道自己是怎么重生的吗？”
“是你做的？”慕弋冷眼看着他。
“我试过，但做不到。”那黑衣人道：“是苍玄，是他用自己的全部妖力和精神力献祭了那颗蛟珠，再加上你的三魂七魄居然离身了也没有消散转入轮回，他最后才得以用血祭之术，将你的三魂七魄重新召回体内，是他复活了你。”
“不可能。”慕弋猛地转过身正视着他道。
那黑衣人没有正面面对他，依旧在眺望远方的云海，他道：“你当年被华晋带走的时候已经重伤将死了，是他用了毕生灵力结成了结界十重天，将你的肉身和三魂七魄都护在结界内整整十年，才保住了你失身不毁，游魂不散吧。”
“你为什么都知道，为什么？”慕弋死死的握住手中的毕昇，他咬着牙问道。
那黑衣人语气丝毫没有变化，也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道：“当年得知你身死殉丹的消息，苍玄自爆灵核而亡，但是体内的天狼血脉却就此觉醒了，从而恢复了妖身。那颗蛟珠当时已经衍生出了意识，它同苍玄交易，若是苍玄肯用血祭之术，将自己的周身妖力和身体都交给自己，并且愿意重新做它的寄主，它便可以用西海千万年的妖力帮你三魂七魄重归肉身，并且修复你重伤的灵识，助你重生。”
慕弋手微微有些颤抖，他冷笑着后退一步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是如今是苍玄吞噬了那颗蛟珠，而不是蛟珠吞噬了他的意念。”
慕弋看不见那黑衣人的面容神情，但他听见那黑衣人笑了，他轻笑一声，有些诡异，慕弋莫名的觉得背后发寒，他听见那黑衣人悠然的道：“若是真的如此，那他只会死的更快。”
“你说什么？”慕弋死死地握住毕昇，眉峰冷峻，整个人都散发的都是骤然爆发的杀气。
“若是他任由那蛟珠吞噬自己，他最多不过是沦为那蛟珠支配的傀儡，还能留下小命一条。可若是他强行和体内的蛟珠冲突，用力的意念冲破那蛟珠对他的束缚，最后只会被身体里的蛟珠反噬，落得一个爆体而亡的下场，那个时候他怕是连全尸都没有，死的样子更难看……”
白光一闪，毕昇出鞘，直指那黑衣人，白刃泛着金光，已经架在了那黑衣人的脖子上，速度快的只有刹那，蓝衣人衣袂飘飘，一双眉眼满是怒气，他盯着那黑衣人，冷声道：“胡说八道。”
“是吗？”黑衣人毫不恐惧，反倒极度冷静，他又笑了一声，慕弋听见他的笑声便觉得心里繁重。那黑衣人终于再次转过身来，剑刃在他的颈间稳稳，可他却视若无睹一般。
道：“这么长时间你没有察觉吗？苍玄是不是重伤反噬？他有没有走火入魔人格分裂的迹象你会不知道？”他又笑了，微微偏头，苍白的手指触上了那毕昇的剑刃。他像是抚摸着挚爱一般，二指在白刃间轻轻抚摸，道：“不愧是她，连这把剑……都这么美。”
慕弋没有注意，他的意识还沉浸在苍玄的闭关重伤以及白日与夜里分裂的过程当中。
那黑衣人手指轻轻一弹，弹开了慕弋的剑刃，他道：“你以为若是没有你复生的确实消息，他还会苟活在这世上吗？”黑衣人瞧着慕弋，状似轻松，不轻不重的道：“反正死一次也是死，死两次也是死。”
慕弋手指微微颤抖，毕昇化作一缕金光消失在了他的手上。
苍玄为他死了一次，若是自己不能重生归来，他当真还能活的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