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苍玄看着他,轻轻将筷子放下,咽下嘴里的糍粑,道:“锁着师兄灵力的血枷。”
慕弋没明白他在说什么,想了想,道:“什么意思,他要那血枷做什么?”
苍玄似是苦笑了一声,他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一个破碎的血枷而已,兴许是我太多疑了。”
慕弋觉得他想的没有那么简单,想问他,但是看苍玄的表情又不太想说,于是便也轻轻的放下筷子,摸着衣袖似在琢磨什么。
“师兄若……若伯母当真是龙女,那你身体中岂不是也应该有一半的神龙血脉。”苍玄道。他说的时候说的是伯母,并没有说虞子期的名号,慕弋听得恍惚,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
慕弋抬起头,瞧着苍玄,他又低头伸出手瞧了瞧,似乎是在感受自己的身体,片刻他有些茫然的道:“是吗?”
苍玄见他略有迷惘的样子,一把牵住了他的手,他道:“龙族可是神籍,若伯母真的是龙女的话,那师兄应是半神之身才对。”
“我……我,青禾……”慕弋抬眼唤他。
苍玄转头看他,看了一眼,他便知道,他缓缓的用手轻轻捋顺慕弋的一头散落的长发,道:“师兄,她其实一直都在你身边的。”
慕弋瞧着他,苍玄一伸手,一道金光闪过,毕昇应声而至。他双手抬起毕昇,举过额头,十分恭敬的说:“伯母,师兄想您了,这么多年您都陪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您一定又欣慰又心疼吧。”
慕弋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眼眶湿湿的,可是他心里并不想哭了,苍玄举着那把金光闪闪的剑,递到慕弋面前道:“不过您放心,以后我会照顾好师兄,不会让他再受委屈了。”
慕弋缓缓的接过毕昇,那是自他及冠之后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灵器,明明是那么的熟悉,可是如今再看却又觉得那么的陌生。
他瞧着那把剑,手有些颤抖,轻轻触碰了一下剑柄,他想喊一声娘亲,可是却说不出话,手指轻轻拂过剑身,像是感受着那个一身蓝衣的女人轻轻牵着自己的手一般。
从剑柄抚摸到了剑端,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张了张嘴,有些淡淡的道:“有关您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唯一的一点记忆还是曾经在梦境的幻象中得来的。”苍玄静静的看着他,慕弋接过了那把剑。
没有说话,就那么无声的看着,看了许久,看的饭菜都凉了。
晚上睡着,慕弋做了许许多多的梦,一个接着一个,他梦到一身蓝衣的女子坐在梨树间荡着秋千,梦见一身黑衣的男人在身后轻轻的推着她,那女人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男人在后面也微微含笑。
他梦见一个穿着一身深绿色长袍带着兜帽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但见他走到那两人身边,那女子坐在秋千上竟然冲他招了招手,而且笑的很开心。
他在梦里想大喊,想告诉那蓝衣女子和黑衣男子,那个头戴兜帽的男人是坏人,想让他们快跑,可是自己的喉咙像是堵住了一样,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那绿衣的人走进,也冲着数间的两人招了招手,蓝衣女子边笑边唤他道:“阿玉,快过来!”
慕弋急的恨不得冲上去,可是自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无论如何也动不了。
他脑海中的阴谋画面没有出现,那名叫阿玉的男子靠近,他拉住那秋千的绳索,居然笑着说道:“你便整日欺负阿池吧,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像个孩子一样让他推你荡秋千。”
慕容池瞧着阿玉微微含笑,那蓝衣女子也从秋千上跳了下来,他道:“谁说我总欺负他,这秋千是阿池自己给我做的,你天天替他打抱不平,怎么?今日又要来训斥苛责我了吗?”
慕容池伸手拍了拍阿玉的肩膀,也笑道:“伤寒好些没,身体不好别乱跑。”
慕弋发现那阿玉的声音很好听,清脆干净,和他印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阿玉摇了摇头,一把揽住慕容池道:“哈,怕什么,有你在,我便是在驾鹤西去的路上,也能被你给拉回来。”
慕容池便笑,他笑得很含蓄,眼里看着阿玉尽是像看着弟弟一般的宠溺,道:“你啊,天天胡言乱语。”
那蓝衣女子上前试图推开勾肩搭背的二人,嗤笑道:“你若是驾鹤西去啊,我和阿池便一人再送你一只鹤,免得一只托着你飞的太慢,没等到了西天你这病秧子就连三魂七魄都消散了。”
阿池似乎是想说那蓝衣女子两句的,怕阿玉听了这话伤心,可是阿玉却似乎毫不在意,他一手按在蓝衣女子的肩膀上,推着她转了一圈,调笑道:“那两只仙鹤还是留给你自己吧,阿池,你有没有觉得小鱼儿最近胖了很多吗,怕是一只仙鹤驼不动你,半路再被压死,先行一步。”
虞子期十分鄙夷的哼了一声,她十分自豪的道:“我可是九州第一绝色,排行榜上清清楚楚,就算是胖了几斤,也是第一大美女。”
阿玉似乎还想继续反驳,却被一边的慕容池拉住了,慕容池同这两人的性情相差巨大,他一笑十分温柔,拉着阿玉道:“好了好了,别斗嘴了,你怕受凉,这里有微风,我们还是进房间去吧。”
第278章 阿娘
随着三人渐行渐远,慕弋的视线逐渐模糊,最后只剩下一片漆黑。
“阿弋”慕弋猛然回头,暗黑中那一身蓝衣的女人像是会发光一般,缓缓的出现在他的身后,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那女人很美,慕弋看着她有点愣,因为那女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看上去和他相差无几,但慕弋却从她的眼底看出了一份慈爱。
他手指不由自主的动了一下,张了张口,却干哑在了一旁,那女子逐渐靠近,走到了他的身边,伸出手触上了他的眉梢。
她是那样的温柔又是那样的慈爱,顺着慕弋的眉梢逐渐盖住她的脸颊,她微笑着,有点心疼又有点自豪,道:“都长这么大了。”
“阿娘?”慕弋微微蹙眉,看着那女人。
那女人听着他唤自己,居然红了眼眶,但她还是含着笑意的,她要比慕弋矮一些,抬头瞧着儿子的时候,那目光中的深切爱意是如何都不能阻止和抵挡的。
她声音还是平和的,但眼圈却红红的,道:“吃了好多苦吧。”
慕弋忍了忍,没有忍住,他伸手拉住虞子期的手,有些慌乱,有些局促,有些着急的摇了摇头,道:“不苦,一点都不苦。”
虞子期笑了,她叹息着苦笑,冰冷的双手被慕弋捂热了一些,一滴眼泪落了下来,道:“傻子,和你阿爹一个样子。”
慕弋顿了顿,似乎想给她擦眼泪,但是又不敢或者说不适应,就只能紧紧的抓着虞子期的手,生怕一眨眼那看上去同自己一般年纪的娘亲消失了一般。
“阿娘,我……”慕弋直直的看着她,像是又回到小时候那个憨憨的小男孩的模样,他咬了咬嘴唇,这个年纪的他说不出撒娇的话,但他想说,两厢冲突矛盾,他心一热,还是开了口,道:“阿娘,我……我好想你。”
虞子期心疼的瞧着他,两人的眼圈都红的像是天际的火烧云,层层的相思亲情都交融在一起,在那落日的余温里缓缓的流淌在风中。
“阿娘也很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一直都在想你。”虞子期反握住他的手,一滴眼泪落在两人的手背,灼热的慕弋觉得这一刻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阿娘不好,留下你一个人,阿娘是世界上最不负责任的阿娘,阿娘……”虞子期有些哽咽,慕弋之前在梦境中见过的这个印象中的娘亲都是笑声有如银铃一般的少女,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她虽然相貌未变,还是这个少女的样子,可是慕弋却在他哽咽落泪的那一刻觉得虞子期像是老去了一般。
那一瞬间她不再是九州大陆风华绝代的第一美人,不是凌驾在仙门之上神秘高贵的神女,不再是那个体内流着神龙血脉堪比真神一般的存在。
她只是一个母亲,一个思念儿子的母亲,一个背负了亲情和母爱的娘亲。
慕弋一把抱住她,他埋首在虞子期的发丝之中,那女人周身散发着同自己一样的梨花清香,他滚烫的眼泪流入虞子期的颈间,有些抽泣的道:“阿娘,这次别走了,好吗?这次别留下我了,我不想忘记你,我不想回忆中没有你,我不想,你别走了,求你了,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他一边说一边哭,眼泪流的满脸都是,可是却觉得怀抱里的娘亲越来越淡越来越轻,到最后他睁开眼,怀里一无所有,只有自己一个人泪流满面,只有自己拥抱着自己。
“娘亲?”
“娘亲?”
“阿娘!”
他四处大吼,呼唤着刚刚怀抱中满眼慈爱的人,可是没有人回复他。刚刚的温暖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那手背上的泪水,慕弋楞楞的瞧着,他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即便身处黑暗之中,即便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即便那空气中已经没有了那淡淡的梨花清香,可他还是不敢动,他生怕自己一动,虞子期留下的那一点点温暖、味道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