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你怎么了？”桑沅见他脸色有些发白，而且神色也不是很好，看起来很凝重，他道：“你怎么了？”
“我……”长歌抿了抿嘴，然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想起来，若不是曾经苍玄将他带回了墓天殿，如今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
家乡寸草不生，周围都是饿死的人，□□夺，一个好人都没有，或者说好人都饿死了，他躲在一个狗洞一样的地方，白天不敢出门，只能晚上偷偷出去找点吃的…………
第331章 一语成斐
后来那些人让城主府要么交出叶飞儿，要么交出那妾氏所生的男孩，一时之间，整个城都乱了起来。那孩子尚在襁褓之中，城主心有不忍，就在为难之时，叶飞儿主动站了出来，选择替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先承担起这份仇恨的报复和未知的屈辱。
霍城恩最开始只当是当地的民风信奉邪神，但是却没有想到，这背后的一切都与秦素素当年修炼沐阳之术有关。所以他第一见到叶飞儿本以为那女子是迫于无奈，自己也被这城中的民风教唆自小便受到了影响，可是没有想到，原来那个绑在祭台上面对着熊熊大火的叶飞儿已经在他来之前便被这城中之人侵犯践踏过了。她满身的伤痕，明明是一个受害者，却要遭受全城人的唾弃，他们骂她是贱人、是□□、骂她恶心、骂她该死…………
叶飞儿被绑在祭台上，一双眼睛已经浑浊了，她的眼中看不到其它，只能看到那熊熊的火焰，她希望那火焰吞噬她，她连一丝灰都不想再残留在这个世界上了。直到她被一身白衣的霍城恩救走，她瞧着那个并非是本城之中的男子，盯着他，看着他用药膏给自己磨破的手腕脚腕涂药，那一刻，她已经破损的魂魄才再一次渐渐的重新回归到身上。
可是霍城恩只看到了她被那绳索磨破的手腕脚腕，却看不到，隔着那一层衣衫，叶飞儿从内到外全都是伤。他们两个人躲在一处城郊的破庙，叶飞儿缩在一个角落，她抱着自己破败的身躯，望着那个篝火，看着那个一身白衣的霍城恩打坐修炼。
她自小便不敢出门，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告诫过她，绝对不可以私自外出。她小时候便见证过一次那残忍的献祭，那个时候她十一二岁，正是跳脱活泼的性子，还总想着跑出去玩耍，将父亲的告诫丢到一边。可是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叶飞儿真的怕了，彻底怕了，她亲眼看到了那个女孩被脱光衣服当众绑在中央大街的祭祀台上，在祭典开始之前，任何人都可以上去侮辱她，羞辱她，并且以羞辱那人为容，做的残暴的甚至还会得到周边人的夸赞，她站在晀望楼，看到了那个女子绝望的目光。
晌午时分，日光很大，那个女子被脱光了绑在祭台上，周身的伤痕简直可以用可怖来形容。夜里是最可怕，黑暗会让人生出邪念，似乎那些肮脏龌龊和无耻，都会在黑暗的掩盖下无限的放大再放大，白日里温文尔雅的人也会在那一刻面露凶光，温和体贴的老人也会在黑暗中化身为恶魔。
中午，这阳光最大的时候，众人装作无视那祭台上的人，他们无人直视那祭台之上的残忍，女子绕道而行，男子一脸冷漠，有时候还会偷偷的瞥上一眼。
叶飞儿忍不住了，她不止一次和她的父亲说过，结束吧，结束这场荒唐又恶毒的闹剧吧，这不是报复，这不是庆祝，这是犯罪，这是作恶。可是……做不到，便是城主也做不到。
在火祭的那日的晌午，街上人最少的时候，叶飞儿偷偷跑到了那祭台上，她藏在台下，又不敢上去，冷汗顺着她的鬓角一滴一滴的流淌下来，她呼吸越来越重，最后头脑一热冲了上去，这回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那台上的女子。
开裂的嘴唇，浑身的伤痕，绝望的眼睛，还有那干涸的血迹，叶飞儿一瞬间在灼热的正午时分打了一个寒颤，她用发抖的手将自己外袍脱了下来，浑身颤抖的将那件明显单薄的外衣盖在了那女子身上。
衣服落下去的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那女子的嘴唇动了动，她像是在说话。
叶飞儿楞在原地，她不敢过去听，那个女子会说什么呢？
求自己放了她？帮她解开绳索？
她向自己求助该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办？她不敢，也深知自己做不到，这做不到的无能为力，和不敢帮助她的恐惧让叶飞儿止步不前，不敢去听那女子到底说了些什么。
愣了片刻，那女子像是故意放大了一些声音，即便叶飞儿没有靠近，她似乎也能听见那女子说了些什么。
她的声音很干哑，一个字一个字像是混着喉咙里的血说出来的一样。
听清楚她说了什么的一瞬间，叶飞儿只觉得背后发凉，她转身便跑，下台的时候还摔了一下，腿上摔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但是她不敢停留，站起来便继续跑，一直跑，直到回了家里，直到跑到了床上，她还是浑身发冷，久久不能平静。
她生了一场大病，连着发了两日的高热，她头疼难受，恶心想吐，等她病好了之后，听下人说，那个祭台上的女子已经被活活烧死了。
她看着膝盖上的伤口，瞧着那已经结痂的血块，她又想起了那个女子看着她的眼神，她害怕、恐惧，每日每夜不断的做着噩梦，等到缓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城主抱在怀里了。
“爹，我害怕，我害怕……”叶飞儿投身在他的怀抱之中，她红着眼睛，抓着城主的衣角，整个人扎在城主的怀里。
城主拍着她的背脊，捋着她的长发，用宽厚的臂膀将她护起来，他道：“不怕，飞儿不怕，爹在这里，爹会保护你的。”
霍城恩用一个破旧的瓷碗盛来了一碗水，他递到叶飞儿面前，他最笨，平日最不会说话，便也什么都没说。
叶飞儿伸手去接那碗，可是就在她低头要去喝这水的那一刻，在篝火的映照下，她清晰的看见了那碗水中的自己，那肿胀的眼睛，那那个眼神，她一把掀翻了那个瓷碗，水被打散，流了一地，叶飞儿猛地向那篝火冲了过去，但是却被霍城恩手疾眼快的一把拦了下来。
“放开我！”她大吼道。
霍城恩把住她的肩膀死死不放，叶飞儿露出了像是野兽一样的眼神，她拉过霍城恩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下去，这一口下去，鲜血就渗出来了，霍城恩吃痛的皱着眉，却依旧没有松手。
叶飞儿的嘴里有了味道，那是鲜血的味道，凝重的咸腻感和腥气缠绕在她的舌尖。她像是疯了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嘴里的血腥味似乎在不断刺激她，刺激她身体中潜藏的野性和兽性，她停不下来，越来越用力，那鲜血顺着霍城恩的手腕流到下面的篝火中发出嘶嘶的声音，霍城恩另一只手不敢用力，因为他还把这叶飞儿的肩膀，所以只能咬着牙，眉间皱成了一个川子，愣是一声也没有哼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叶飞儿像是用光了全身的力气，她缓缓松口，身子逐渐软了下去，眼前一黑，在最后一丝篝火中看到了霍城恩紧皱的眉头。
第332章 奄奄一息
“不是我！走开！走开！”叶飞儿惊叫中醒来，她猛地坐起身，一身的冷汗把衣服都浸湿了，一片白色挡在了眼前，她瞧着身上的白色道袍，缓缓抬头看见了半跪在身前正皱眉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霍城恩。
“你……”霍城恩瞧着她，抿了抿嘴，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面饼，递给了叶飞儿道：“还是热的。”
叶飞儿看着那包在手帕中还带着一点温热的白色面饼，她猛地起身，一把抢过那个面饼扔到地上，狠狠地用脚踩了上去，她用力的踩、使劲的踩、用鞋子碾压着，像是要把那面饼踩进地底，踩得灰飞烟灭。
霍城恩依旧半跪在地上，他看着那已经踩烂的饼，抬头，叶飞儿停了下来，她的目光很冷，像是无底的深渊一般，她垂眼看着那地上的面饼，随即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你……”霍城恩缓缓起身，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瞧着那个周身凌乱，眼中落泪的女子，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飞儿猛地一把推向他，霍城恩微微一惊，他骤然被推的踉跄了一下，还没站定叶飞儿便又上来继续推他。她一边推着一边哭着骂道：“要你管？要你管？你去死，你去死，你们都去死，你们都去死！”她推着霍城恩，直到将霍城恩逼到一个角落里不能再后退，又改为用拳头去打，一边打一边哭着骂：“我不要你管，我不要你管，我该死，我该死，送该死啊！”
她语无伦次，一会说着你该死，一会又说自己该死，霍城恩抬手挡着，既不阻止她也不还手，他就那么偏头躲避着，微微蹙眉，抿着唇，接受着那个像疯子一样人的打骂。
打骂到最后，叶飞儿整个人滑落到地上，她像是一滩泥浆一般，瘫在地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赃污的双手，声音沙哑的道：“你打死我吧。”
霍城恩放下挡在面前的手，他吸了口气，看着周身的脏乱，而后缓缓的蹲下身子，他垂着头，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那包着的手帕，里面是剩下的半块饼，已经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