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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棠玉华 第38节

  “你们都退下 。”一听这个,温国公瞬间来了精神,停下 脚步。
  正 堂候着的丫鬟小厮乌泱泱的退出去,正 堂只 留下 温国公跟卢歆,温国公目光带着怀疑跟不确定,也有几分锐利,“你想说什么 ”
  将心上人跟一双儿女接入府中,一直是温国公最大的心愿,但贸然将外室跟一双儿女接入温国公府,定会惹来坊间议论,甚至有文官弹劾,所以他想借卢歆的口让素娘跟一双儿女入府,偏偏她一直不松口,今日这是要 松口了。
  温国公一半的神色隐藏在阴影中,脸颊跟眼神看起来晦涩不明,跟恶鬼似的。
  卢歆生了一张极其温婉的脸,即便过了这么多年 ,依旧风韵不减,温国公态度越如此,卢歆笑得便越热情,她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老爷,妾身同意将素娘还有她的一双儿女接进温国公府,但妾身有一个条件。”
  还有条件……
  温国公捋了捋胡须,琢磨着她这话的真实性,又不肯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他瞥了卢歆一眼,“你且说说看。”
  “想必在老爷心里,定是觉得棠棠行事莽撞,但素娘的女儿知书达礼吧?”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温棠那个不讲尊卑,忤逆父母的东西,岂能 跟知书达礼,懂事乖巧的嘉嘉相比。
  “夫人说这个作甚,就像燕王殿下 说的,等温棠回京,到 时宫里肯定会派嬷嬷来教导她规矩礼仪。”温国公摆出一副假惺惺的姿态,皮笑肉不笑,实际心里怄得滴血,等温棠嫁到 燕王府,他们做父母的还要 被她压一头,到时候这个逆女肯定更加嚣张。
  “老爷说的是,只 是妾身这个做娘亲的最是明白棠棠的心思,棠棠她跟皇家没有缘分。”
  卢歆将话说到 这个份上,温国公要 是再 不懂,那他就是个傻子了,温国公目光闪烁,
  心脏却跳得极快,“你是说 ”
  若嫁入燕王府的那个人不是温棠,而是温嘉,那真真是光耀了他们温国公府的门楣,为他这个父亲脸上添加光彩。
  “娶妻娶贤,即便是皇家的皇子也不例外,棠棠的性子也不适合嫁入皇家,想必老爷也明白,燕王殿下 想娶棠棠其中未必没有想拉拢老爷的缘故,那两个都是老爷的女儿,其中一个还更得老爷宠爱,想来是个人都知道 如何抉择。”卢歆不躲不闪地望着温国公,给他出主意。
  不得不说,卢歆这一番话当真是说到 温国公心坎上去了,温国公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只 是……
  温国公目光有些狐疑,还是觉得这里面有诈,“嘉嘉不是你的女儿,你当真会如此替她着想 ”
  卢歆有多疼爱温棠那个逆女,他又不是不知道 ,为了温棠,她这个当娘的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 ,现 如今倒是把 嘉嘉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事事为她着想,还想让嘉嘉代替温棠嫁到 燕王府去,温国公怎么就不相信呢。
  卢歆当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所做的一切只 不过是为了给她女儿铺路罢了。
  “老爷扪心自问,妾身难道 是什么心肠歹毒的人吗?若妾身真是心肠歹毒之人,早在知道 素娘跟那一双儿女的存在,妾身大可神不知鬼不觉对她们下 手,何以等到 今日再 接她们回府,妾身只 是思前想后,觉得棠棠的性子还是不适合皇家,眼下 这个法子对谁都好。”卢歆往前逼近一步,鬓间粉色百合花步摇微垂,端的是柔情似水,善解人意。
  温国公闻到 了一股百合花的香气,很是舒坦,他喟叹一声,上前将卢歆拥入怀中,“夫人若真这样想,我也不会冷待夫人这么多年 。”
  他这话,倒是一切都是卢歆的错一样。
  卢歆收住了锋芒,也收住了她内心深处的厌恶,她装出一副温婉动人的模样,“老爷。”
  恍惚之中,温国公仿佛看到 了素娘,这种 感觉让他十分满意,也让他声音不由放低,“既然夫人心里已经有了成算,那夫人打算何时将素娘跟咱们的一双儿女接入府中,是年 前还是年 后 ”
  卢歆声音温柔,体贴道 :“妾身想着年 前国公府事多,老爷也是公务繁忙,不如等年 后再 将素娘跟她的一双儿女接入府中,一家人团聚。”
  她总算是有点温国公府当家主母的样子了,温国公如是想着。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等明年 棠棠回来,府里多了一双弟弟妹妹,她心里肯定高兴。”温国公心中畅快,声音嘹亮,“既然夫人说想嘉嘉代替棠棠嫁到 燕王府,我这里倒是有个主意。”
  “老爷请说。”
  第59章
  —“要 是将嘉嘉记在夫人名下,夫人以为如何 ”
  一从正堂出来,卢歆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荷花因着心里有鬼,并未注意到自家夫人的脸色变化,静安苑跟它的名字,气氛幽静,已 经冷寂了两年,卢歆偏头看诚惶诚恐、面色青紫的荷花一眼,“荷花,你先退下吧。”
  “是。”荷花做贼心虚般的应了声,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好不容易退回到院子 ,荷花马上拽住李婆子 的手臂,“你说夫人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我们 之 前那样对 她……”
  李婆子 凶狠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 再说了,“现在说这般又有何用,她既没 发落咱们 ,咱们 就跟平常一样伺候着就是了。”
  她们 这位夫人出身门第是高了些,但好歹国公府是老 爷在当家做主 ,她们 只要 不自乱了阵脚就成。
  里屋,奶娘服侍卢歆洗了三遍手,在听到夫人说老 爷打算让外头的女儿寄在夫人名下,两眼一黑,“老 爷想让嘉姑娘记在夫人名下 ”
  卢歆嗤笑一声,点了点头。
  奶娘一脸气愤,老 爷他是怎么敢想的,他在外面养外室,生儿育女,本来就违背了当年求娶夫人誓言,夫人同意将他外头的人接回来,已 经足够给他颜面了,他竟还敢得寸进 尺。
  卢歆脸色冷静,神色跟万年不化的冰似的,“我这辈子 只有棠棠这一个女儿,其他人,我自是不认的。”
  奶娘叹了口 气,“眼下姑娘不在京城,夫人将素娘还有她的一双儿女接入府中 ,实 在是太抬举她们 了。”
  温国公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既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但胜在得圣上重 用,这外头的女人跟孩子 一回来,京城怕是有不少人上赶着巴结呢,那出风头的人都成别人了。
  “我既答应让她们 进 这温国公府,自有万全之 策,她们 若有别的心思,我也自有能对 付她们 的手段。”卢歆却 是扯唇一笑,巴不得这京城的水越浑越乱。
  出身范阳卢氏的大小姐又怎么可能是个无用的花瓶呢,她卢歆要 做的就是在女儿回京前将路给她铺好了。
  奶娘:“还是夫人想的周到,那姑娘年后应该能回京了吧?”
  卢歆:“兴许吧。”
  威远将军已 死,幽州城已 经完全被张仁占据,张仁野心不小,自立为王,称霸一方,但凡张仁野心再大一些,朝廷定要 派人去镇守,兴许……
  只是可怜了威远将军,半生戎马,世人敬仰,本应颐养天年,结果落得这个下场。
  这京城的天,何时才能真正的 虹销雨霁,枯木生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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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边关,雪深几尺,大风呼啸,街市上鲜少看到人,百姓们 都呆在自己家里。
  青砖绿瓦之 下,一人坐着,一人站着,坐着的人是周清风,站着的人是撑伞为周清风遮风挡雪的小厮,周清风脸庞微微泛着白,姿态如清风霁月,后背挺拔如竹,须臾,唇红齿白,外罩宝蓝色大氅的谢时予从里面出来,他挠了挠头,“大公子 请回吧,蓁蓁她还是不想见人。”
  在谢无宴追随温棠去了南疆之 后,周清风想跟谢禾蓁赔个不是,谁知谢禾蓁根本就不见人。
  其实 这事要 真怪也怪不到周清风头上,主 要 还是南疆人行事太过阴险狡诈了,但周清风自己心里愧疚,毕竟此事是因他而起,若不是为了替他寻找治疗腿疾的草药,谢禾蓁也不会中 了南疆的埋伏,更不会连累了温姑娘。
  如今温姑娘跟谢郎君在南疆生死未卜,周清风这心里实 在是过意不去,但人姑娘不想见他,他也不好硬闯,他下颔线利落,微微颔首,“那在下就先回去了。”
  “大公子 慢走。”
  目送周清风离开之 后,谢时予转身去了谢禾蓁所在的屋子 ,他敲了敲门,“妹妹,是哥哥。”
  屋子 里面传来谢禾蓁瓮声瓮气的声音,让他进 去,谢时予推门而入,瞧见了谢禾蓁眼里的期盼,她这短短两个月,人瘦了一圈,连下巴都变尖了,谢时予看得很 是心疼,又很 无奈,“放心吧,他走了。”
  谢禾蓁闷闷地“嗯”了一声,又不想说话了。
  少年眼光微暗,心口 窒闷得很 ,压得他快要 喘不口 气来。
  在谢时予的记忆里,她一向是活泼娇俏的,眼见她一日比一日低沉,跟蔫了的花儿似的,谢时予这心里也不好受,他往前走了两步,在谢禾蓁面前蹲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小狗向主人摇晃尾巴,“外面积了一层很 厚的雪,你不是最喜欢堆雪人了,我陪你出去堆雪人,可好 ”
  谢禾蓁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拿着一毛毯子 盖住自己,一句话都不想说。
  谢时予见状只能小声道 :“我早就跟你说过,温姐姐跟兄长这么厉害,肯定会化险为夷,说不定过不了几日他们 就回来了,你不用这般为难自己。”
  “可是温姐姐确实 是因为我才被南疆的宇文太子带回南疆,盛朝与南疆大军在雁山关的最后一战,南疆折了那么多兵力,万一宇文太子不肯放过温姐姐呢?”谢禾蓁已 经陷入深深的内疚中 ,唇瓣一直在抖。
  谢时予不想她这么说自己,伸手按住了她的小手,道 :“南疆折了那么多兵力,那是因为他们 挑衅在先,那最后的果他们自然要承担,这与你又有何干。”
  谢时予的安慰让谢禾蓁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些,但一想到了无音讯的温姐姐跟哥哥,谢禾蓁还是提不起一点精神,她嘟哝一声,“哥哥,我想自己静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见她终于开口 说话了,谢时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那你有事吩咐彩莲喊我。”
  谢禾蓁乖巧地答应了。
  周府里面,周衡叹了口 气,问:“清风又去了温姑娘府邸 ”
  “是呢,但是谢姑娘还是不肯见人。”小厮战战兢兢的,先是瞅了眼周衡,然后看了眼云淑。
  周衡抬了抬手,小厮退下。
  “夫人,你说谢郎君跟温姑娘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周衡也不想将事情想的这么坏,但马上就到年关了,温姑娘跟谢郎君还没 有回来,也没 个信,周衡这心里着实 是七上八下的。
  “老 爷,温姑娘跟谢郎君绝非池中 之 物,此前我们 盛朝能大败南疆敌军,也是因为有温姑娘跟谢郎君在,若论计谋,宇文太子 可能还比不上温姑娘跟谢郎君,妾身相信,他们 定有脱困的法子 。”云淑温婉一笑,上前替周衡整理了下衣衫,道 。
  朝宁八年,温姑娘从京城来到边关,朝宁九年冬,边关已 经开设了三所书院,而这个主 意,是温棠跟周衡提议的,这样的女子 ,确实 难以被轻易打倒,周衡心中 稍稍安定,还是难掩感慨,“夫人说的是。”
  梅花暖帘被掀开,云淑一个人出来,侍女急忙上前扶云淑,主 仆二人走了几步,云淑突然开口 :“竹莹,你陪我去佛堂上柱香吧。”
  “是,夫人。”
  ***
  朝宁九年腊月十六,南疆王退位做太上皇,太子 宇文相登基,清理丞相一党,颁发诏令,减免赋税,百姓们 闻之 无一不深受鼓舞。
  腊月十七,天气愈发冷了,屋内却 是燥热不已 ,宇文相决定在太子 府为温棠跟谢无宴二人践行,公孙无暇得知之 后早早地来到太子 府清心阁,抓住温棠的手,“温姑娘,你真要 回去了?”
  温棠笑着点头,“还有半个月就是年关了,我们 想在年关之 前赶回去。”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公孙无暇冒着生命危险、以连翘的身份潜入盛朝边关,与眼前的姑娘相识,那时公孙无暇以为她们 将来肯定会是敌人,没 想到有一日她们 会成为惺惺相惜的姐妹,公孙无暇依依不舍地问:“那你之 后还会来南疆吗?”
  温棠说:“若是哪日天下大定,山河锦绣,我会来南疆看公孙姑娘。”
  公孙无暇心里总算好受些了,好歹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那温姑娘可要 说话算数。”公孙无暇勾起温棠鬓间 的海棠花步摇的流苏,嘟囔一声,她还说她要 是不来她肯定要 去盛朝找她。
  温棠无奈地笑了声,说一言为定。
  这时,云叔在外面禀报,“温姑娘,公孙姑娘,宴席开始了。”
  公孙无暇拉着温棠去了前院,宇文相,谢无宴等人都已 经在了,而且歌舞升平。
  云叔引她们 过去,温棠的位置被安排在谢无宴的对 面,公孙无暇紧挨着温棠坐下。
  与盛朝的歌舞不同,南疆的舞曲极具异域风情,美人个个极具风情,袅袅生姿,谢无宴目不斜视,只是在温棠进 来时,凤眸微微抬起。
  “温姑娘,谢郎君,孤敬你们 一杯,望你们 此行一路顺利,孤也希望能早日喝到二位的喜酒。”宇文相将底下的场景尽收眼底,端着酒、懒洋洋地站起来,桃花眼中 带着笑意。
  反正盛朝燕王是个窝囊的,料想前路也是极其悲惨的。
  “谢大王。”
  宇文相一挥衣袖,让二人坐下。
  酒过三巡,众人或多或少染了些醉意,脸颊有些红晕,宇文相跟公孙无暇在太子 府门口 送温棠与谢无宴,谢无宴一袭月白色衣衫,身姿宛若谪仙,他对 着宇文相拱了拱手,“大王留步。”
  临近分别,公孙无暇也顾不得眼前少女的未婚夫在场,直接上前抱住温棠,声音透着浓浓的不舍,“温姑娘,我们 后会有期。”
  在来南疆的这一路,温棠便清楚公孙无暇她们 不是坏人,只是她们 的道 不同罢了,又或者,她们 是一样的人,此时此刻,温棠心里亦有不舍,她浅浅笑道 :“后会有期。”
  宇文相似笑非笑地瞥了谢无宴,生怕他会因此吃醋,但谢无宴只是眉眼温润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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