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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奴(重生) 第56节

  “殿下……”
  她尚未问出口的话噎在嗓子里,久不曾如此饮酒,嗓子哑得说不出话。
  寿王很自然的给她倒了杯水,还贴心的放在了她手心。
  “虽大概有个猜测,还是想听你亲口说说。”
  相当顺手,他拿着方巾便按在越清宁脑门上,她赶紧顺着力道仰头,一手捂着方巾,还未恢复神志的眨了眨眼。
  “殿下之前猜得不错,我今日试过姚春盈,她的确知道此事,既是参与暗害崔郎的人,我必不能叫她好过。”
  闻言,寿王又将她头上的方巾撤下换了另一个温热的湿帕子,无奈道。
  “如此急?急到没有时间同我商量一下?”
  这便没话可说了,的确急不可耐要她逍遥不过今日,毕竟这么好的机会可再没有第二次。
  “殿下在御前,不方便见您。”
  寿王看着她扬起的小脸,被湿布蹭掉脂粉后露出的消瘦面颊,那样纤细的下巴,像是一柄尖锐的针,深深的插到他胸口。
  他有些难耐这股痛意。
  “知不知道万一父皇一念之差,怪罪到你头上,你今日的下场会是如何?”
  越清宁拿掉脸上方巾,神色淡然的开口:“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你可能会被雷霆之怒牵连,全家因此受累?”
  她知道有风险,但她也猜得到陛下就算再恨她挑事,也不可能再众人之前装糊涂,只要他还想要皇家脸面,必定不能在人前教训她。
  她赌的就是这个!
  又是一时的无话,寿王见她捻着手帕又不说话了,知她今日身心俱累,又喝了不少酒,不忍再说重话。
  可她也实在不叫人省心,明明早说了崔护的事有他来筹划,她却不听话了。
  崔护一死,好像连带着她身体里那股柔顺劲儿也消失殆尽,现在的她像只猬鼠,见谁都要亮刺。
  “这次姚家和太子都记住了你,日后必定不会叫你好过,本不用你掺和的事,你何必搅进来?”
  越清宁闻言看向他,定定的问他。
  “本就是我的事怎么叫掺和?崔郎的事就是我的事!”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眶里已经充盈了一汪清澈的湖水,在灯火的倒影里,寿王瞧见自己的影像在她眼中晃动着,可她分明都没把他纳入其中。
  他有些自嘲的敛眉笑了笑,但这笑着实有些苦涩,笑到一半也伪装不下去,他回过头再一次看向她,手中带着块温热的方巾捧住她一半脸颊。
  “你是什么座台菩萨吗?怎么谁在你这里都能得你一方垂青?”
  这是哪里来的语焉不详的一句?越清宁刚刚要溢出来的泪珠子悬而未落,她躲开寿王怪异伸过来的手,不明不白的摇了摇脑袋。
  寿王长长的叹了一声,见她根本没开窍似的,许是年纪小,也可能就是个顽固的死木疙瘩。
  他摇了摇头,将她手里的巾子扯落,在水中浸了浸。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此后再有这样的事要跟我商量,不然下次再犯,便是无事我也要罚你。”
  越清宁呆呆的看着他拧干了巾子将她双手扯过来,一指一指细细的给她擦手,有些怪异的浑身发毛。
  但见她不答,她这个寿王“舅舅”又抬眼睨了她一眼,越清宁便暂时管不得许多,发誓下次必定先和他商议。
  她琢磨着,两人这也算是同甘苦共患难了,希望以后会是一辈子的同谋。
  第58章
  灯影闪烁下,寿王始终没有再抬眼看她,像是故意躲避与她对视,越清宁跟着他动作转了半天,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此时开口。
  太子前世便是个好男色的,这辈子还未到时候,因而也还没被戳破,寿王大抵是不知情。
  但接下来这步棋,要他知道,也要他帮忙。
  可毕竟是皇家秘辛,寿王也是皇子未必想听到外人妄议皇室,她此时有些犹豫不决了,要不要告诉他呢?
  “有话就说。”
  他放下方巾很自然的撑在膝头,转眸,拿那双凉凉的眼睛盯住她,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用她犹豫多久,就能察觉她还未说完的意思。
  越清宁被他盯着,多少有些胆寒,咬着唇试探道。
  “有件事我在犯难,虽知道您和太子不和,但若是有损皇家颜面,此事……总还是全听您的。”
  寿王未有在意,“戒台寺大火你怕是忘了,太子恨不得送我去死,我还能因着颜面二字顾念什么?”
  越清宁听他这样说才算是有了些底气,言道。
  “我最近听说过一些传闻,说是太子的……喜好,与寻常男子不同。”
  话音越来越小,直到落在地上针尖似的听不清楚,寿王闻言也不知该做个什么反应的好,他心底厌恶极了,不想这种腌臜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可她已经知晓,甚至在外,百姓间不知道已经传成了什么样子,纸终究包不住火。
  “我知晓的。”
  他默默念着,有些看不清楚面色。
  越清宁寻思半晌,也顾不得照顾他这个凤子龙孙的情绪,紧接着说道。
  “或许我们可以从这点下手,太子在外瞒得再怎么严密,多多少少都会露出些马脚,我们只要探一探底,再不经意的透露给姚家。姚春盈那样骄傲的性子,必定忍不下去这口气,到时候我们只管看着就好,让他们自行闹去。”
  其实为此事寿王早有计划,但他觉得还没到时候,至少手里还没抓住最关键的证据,有了这个,在皇帝面前闹上一番可比后宅里的争斗更重要。
  就算皇帝偏袒太子宁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野内的臣子可不会叫他好过,必定借着此事掀起废黜太子的浪潮。
  但这些都需要证据,证据很关键。
  那日被割去头颅的汉子家里人已经被他找到,但汉子家中妻子孩子皆不知真相,求告无门,每日在衙门门口哭诉祈求,求他们能上街帮忙找一找。
  言道自家汉子清晨上街卖货突然消失,至此杳无音讯,如同人间蒸发一样。
  然而他们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替太子办事的人手脚利落,必不会叫人抓到了把柄,因而当前也还未叫他得到任何线索。
  “这事暂且用不上,还要等等。”
  他说,“太行山祭祖至太子大婚还有四个月,他断断忍不了这么长时间,必定在去之前便挑个心仪的带去,到时候自然不愁抓不到他的把柄。”
  越清宁在旁侧连连点头,她也想得是这样,他俩可真算得上心有灵犀,几乎想到了一块去。
  不过,他既然早就知晓太子的事,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不动声色,在外人面前半点也不曾显出异样,伪装的连她这个同谋也不知道,城府之深,着实令人有些胆寒。
  她悄悄的睨了他一眼,只见灯光下,他隆起的眉骨挡住半道光线,在眼下洇出一小片阴影,线条硬朗而冷清,像是画上描绘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多看了一眼,她便转开脑袋。
  大抵是见过的各色男子多了,有雀铭那样容色极艳的,也有崔护那样健硕英武的,见过了各样留下极其浓重色彩的男儿,再见寿王这样始终淡淡的人物,似乎并未在她心里留下多少痕迹。
  想着,她忽而记起一件事,从怀里捞出一块上好的黑玉奔虎,向他伸出手递了过去。
  “那日醒来,发现手里攥着这个,想来是长公主府上您来照顾时给我的。清宁受不起这等宝物,还是还给您的好。”
  寿王瞧着那块黑玉,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如何说又应不应该说。
  他想着崔护应当是挡在她面前的最后一道墙,如今这道墙轰然倒塌,他俩终于可以面对面的对视彼此。
  但她,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或许她懂得他的意思,只是她不愿意接受罢了。
  寿王静了好一会儿,才将那块黑玉拿在手里,他问。
  “你知道这玉可以做什么吗?”
  越清宁稍稍迟疑,她对他说了那么多,有僭越的,有引起怀疑的,甚至还有暴露前世所知风险的,但她在这处不能跟他交心,于是沉声道“不曾知晓”。
  寿王大概也看出了她言不由心,捻着虎玉默默念道。
  “有了它,你可以号令一些不曾在明处出现的影子,他们会替你去办任何事。”
  说完,他又抬眼朝她脸上看过去,颇有些难言的情愫缠绕其中。
  “它会替我保护你。”
  黑玉又向她再一次递了过去,越清宁看着他青白的手指,是有些迟疑的,但她很快拒绝。
  “这么重要,还是留在殿下身边更好。”
  再一次的拒绝,寿王也不是那等上赶着吃力不讨好的人,他收回黑玉,安抚她睡下,提着灯走到门边,轻轻叹了一声。
  黑暗里的那声叹息犹如夜风,刮过她全身引起一阵凉意,越清宁躲在被子里想了很久,她想到前世去他府上相看的那一日,若是当日寿王肯见她,他们之间是不是也会生出一段缘分,若是那日他来了,她还会有那等惨淡的结局吗?
  想着想着,直至睡着也没有想出结论。
  直至天光熹微,滕携蓟借着众人未醒,第一时间进了她的屋子将人唤醒。
  彼时越清宁还未彻底清醒,见她来了还以为是青珠,迷迷糊糊的起身坐在床头,看她提了灯,点亮床头还未燃尽的白蜡。
  “清宁,昨日我逮不着功夫同你单独说起,今日你无论如何也要先听我说完。”
  滕携蓟受人之托,早先在护国公府时被崔景连连嘱咐,千万要私下里同她说明。
  原来,崔景并不是表面上那等的富家纨绔子弟,他与哥哥原是崔家的表与里,哥哥军功卓著,声名在外,为崔家赚足了面子自然为表。
  而他崔景表面上不学无术,其实暗地培养各地暗桩哨所。一切源起,皆是二十年前的那桩旧案带给崔氏的震撼,护国公眼见当年如日中天的先太子派如何在打压中消失殆尽,对于本族存亡的担忧,驱使他崔氏也要为自己谋一条尚能逃生的后路。
  崔景,便是那条后路。
  自哥哥死去,崔家唯一的表被人拆下,他崔景便只能由里转表,扛起阖族重担。
  第一个要清算的一定是太子!
  藏在烟花之所的暗哨多日前曾向他禀明,太子狎戏俚奴,为掩盖此事甚至杀了一无辜百姓,那小倌所在正是橘园。
  彩璧、虹璃向他禀明,她俩曾找机会试探那小倌几次,每次都是见他面色发白,说什么也不肯透露过多,像是太子那边警告过他。
  但这样胆小的,若是被抓到衙里再多吓几次,谁说得准会不会吐出什么不该说的。
  实在是天助我也!
  越清宁拍掌欢喜道“好啊好啊!等的就是这个。”
  她立刻拉了滕姐姐赶到长公主那,又借着长公主将此事告诉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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