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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奴(重生) 第59节

  雀铭雀铭……
  她在嘴里默默念着他,眼泪在颤动中一层层的下坠。
  她说什么都想见他一面,却不知见了又说什么的好,两人现在实不是当初的两小无猜,他走了,去到了别的阵营与她势不两立,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三人中有着一双吊梢眼的那领头,见她如此平静,不禁生出些好奇。
  蹲在她面前,将她的脸掰过来面朝自己,好好观摩一番才道。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越清宁抬起头,盯着他那双无比熟悉的凤眼,忽而不哭了。
  “你是谁?是谁派你来的?”
  那领头嗤得一声笑,颇有些笑她死到临头时这些无谓的执拗。
  “告诉你又如何,你还要找到我主子那头去?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蝼蚁,便是死了变作幽魂也不可能靠近那位,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说着,一手从腰间拔出短剑,在她面皮上拍了拍。
  “但你若是乖顺些,等下老子可以给你个痛快!”
  面对威胁,越清宁动也未动,她死盯着这双翘起的眉眼,冥冥中感到如此熟悉。
  “你是姚家人对吧?”
  那双与姚春盈有六分相似的眼睛,如今再见她才察觉二者的相似。
  见姚春盈第一面时,因着她是女子,那种相似还瞧不大出来,但是如今再见这歹人,离得这么近,她慢慢地就瞧出了这股子意料之外的熟悉感。
  被人猛地拆穿,那歹人也罕见的愣了一下,但他又想到今晚她必死无疑,看得出又怎样,于是扯了面巾大咧咧的给她细瞧。
  面巾掀去才看得出两者极度相似的面庞,他应该是姚春盈的表亲,两人除了眉眼其他不那么相像,却也足够让人察觉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邪笑着扯起嘴角,低低问她:“就是看出来了又如何?你能活下来把此事告诉别人吗?”
  “你以为是谁要你的命?太子、太子妃都不想你活,我既是给两位贵人办事的,自然不会出差错。倒是你,脑袋瓜儿这么机灵,也没见你审时度势,重阳节那日可叫你出尽了风头,那日惹恼太子怎么没见用你这灵光的脑袋好好想想,惹到太子,他怎么可能会放过了你去!”
  他说着,扯着她前襟,将人扔到了一旁的草席上。
  欲在美人被一刀毙命前,再和哥儿几个享受一番。
  越清宁怒瞪着他,没有反抗,等到他淫.笑着走近的时候,猛地曲腿抬脚狠踹过去,直直踹到了他裤.裆上。
  被击中要害的歹人登时面色涨紫的倒了下去,再起不了什么邪念,痛苦的佝偻着腰,倒在地上恶狠狠的喊。
  “哎呦喂……杀了她!杀了这不知死活小蹄子!把她的脚给我剁下来!”
  殊不知这般正趁其意,越清宁深知她今天活不了,还不如早点去死少些痛苦。
  她向后一仰,如释重负一般闭上了眼。
  面前不过毫寸的时光里,她想到了很多人,想到父亲母亲,想到尚还幼小的弟弟妹妹,想到崔护,想到长公主和寿王。
  但最后,她人生中唯一的执念还是雀铭。
  这一辈子她努力过了,虽然最后还是没逃过同样的结局,想来实不是冷心冷情之人,因着想不通,也过不了他这关。
  越清宁长呼一口气,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遭:雀铭,来生我们莫要纠缠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各自安好吧!
  她眼前闪过很多他的样子,有初见时,小小年纪却疲惫不堪的青葱少年;有被雨打湿,眼神里闪着凶光却对她摇首乞怜的柔软模样。
  他向来不爱笑,唯有几次的笑意,也是在人后不显眼的地方,对着她小心翼翼的展露一点上扬的嘴角。
  越清宁这才发现,自己对他的所知甚至不如对太子明了。
  她苦笑一声,泪珠从眼尾怯怯淌下来,在衣领上绽出一片湿漉漉的洇花。
  刀锋划过空气的簌簌声已在耳边划响,她紧紧阖着双眼,一动不动。
  直到胸前猛地一疼,她难以自控的吸着气向后躲,疼痛减轻,却听见另一道刀剑划开血肉的声音,噗呲一声,落在她面上点点血腥。
  她不敢睁眼看,胸前的伤口还在持续的带来剜肉般的疼痛,她吸着气向侧面倾倒,胸前热乎乎的暖流正在从身体里面溢出,浑身上下没一处不冷。
  那混乱的打斗声持续了一会儿,蓦地停了。
  越清宁此刻头重脚轻,更是掀不动眼皮去看是谁来了,却听那声由远及近,将她捞在怀里,万分急切的唤她。
  “小姐醒醒!不能睡!睁开眼看看我。”
  来人一只手捂着她胸前疼痛的源头,另一只手紧紧箍住她的肩膀,甚至掐得她有些痛了。
  她轻轻的喘了几口气,努力睁开眼睛,却见不应该在此处的人,回来了。
  他垂目瞧着她,脸上沾染的血殷,出乎意料的被满脸的泪水冲刷的不成样子。
  一滴接一滴的红泪滴在她面上,他颤抖着抽不出多余的手去替她擦干,咬着唇紧紧闭了下眼像是看不得她受苦的心疼模样,但又很快睁开来,一寸寸的滚落湿泪。
  “我这就带你走!雀铭这就带你回家!”
  他说着,颤抖而艰难的把她抱入怀中直起腰。
  越清宁抵在他脖子上,看到他身上所穿的那件青袍,干净而毫无褶皱的衣领上为她沾满了一层血污。
  这一个瞬间她都想通了。
  她想说何必如此呢?
  为她何至于做到如此境地,但眼下她什么都说不出,一张口,喉咙里的腥气快要溢出来似的将她的话语吞没。
  于是她只能攀着他的脖子,在他近乎生风的跑动中,被那些细雨浇打的软了整颗心。
  他说,“不要怕,你不会有事的!”
  他说,“要是万一,万一……雀铭陪你!”
  潇潇的风声里,越清宁见到他头顶上的一层云雾破开,流淌下近乎金质的柔光,不由得安下心,在极度的温暖中还有心思笑他痴傻。
  越清宁其实是不抱希望能够重见光明的,她行差踏错,近乎一半的时光里都对一个不相干的人复仇,她其实是没脸再睁眼瞧他的。
  可那声声呼唤,如泣如诉,如电如露,叫她实听不下去他这般自责。
  于是便只能睁开双眼告佑他这个跪求的信徒,勿要再在她耳边嘀咕哭泣了。
  见她醒来,雀铭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双唇嗫嚅着想要喊人过来,却不敢打扰眼下静谧,生怕自己声量大些小姐就这么被他吹口气,化了。
  越清宁与他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盯了半天,还是她先服软,伸出手去触了触他凌乱的鬓角。
  “高了……也瘦了。”
  雀铭像是无法回应她的话,想要说出什么来安慰她,告诉她自己过得很好,张口却哽咽在喉中,不上不下的熏得他眼疼。
  他努力咽了好一会儿的酸意,才扯出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容对她讲。
  “许大人那边一切都好,知晓我的身份更是助我甚多,雀铭何德何能,叫这么多人为我忧心!”
  他故意避重就轻,丝毫不提两人分开时,她赌气发下的诅咒。
  他不敢也不能想起,否则就要追根究底,问小姐哪里对他不满意,哪里对他有那么大的恨意。
  不想起来就可以不问,如此还能平静的再相见。
  他承认自己窝囊的很,可他就是不能够离开她,离开小姐,每一天都行尸走肉一般无望的活着,那样的日子像是没有尽头。
  他太怕了,怕她不要他。
  看他说完又垂下了脑袋,越清宁只得从他那张俊逸的脸上挪开视线,看到他天青色的圆领袍上,珠扣一粒粒系得不甚妥帖,在脖子下面的交领也掩得不成样子。
  明明是相当在乎体面的人,头一次不管不顾自己仪表,甚至连发也没束好,飘落的一束碎发还蹭在侧颊上。
  他长高了不少,不穿灰衣之后,整个人像是一棵正在挺拔生长的青松,傲然伫立,舒朗清古。不但身子变长,手指也长了不少,他细细浣洗过一只干净面巾敷在她额头上,青白纤细的手指玉石一般冰凉。
  他刚触到她额头上,越清宁头脑发昏的突然说。
  “别走!”
  雀铭被她猛地一叫顿在原地,手指也正搭在她额角,将落未落的。
  自己不晓得该怎么办,强支了半晌,还是小姐体恤他抬手辛苦,好不容易动了动胳膊按下他的手。
  “雀铭。”她迷迷糊糊的念着。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和你做一辈子的仇人。”说完,她紧闭的双眼下头流下一行清泪,感染的本止住酸涩的身边人更加心慌。
  雀铭低低跪下去,在她床边,伸着手摸着她的额头。
  “我知道!雀铭明白的!”
  他说,“我的小姐,我的主人,雀铭永远效忠于你。”
  第62章
  自越清宁醒来,府中上下像是如蒙大赦般还愿的还愿,拜佛的拜佛,将她看得再齐整不过。
  雀铭本不应该在此,因此更不能让人瞧见他出现在府上,于是将他秘密的安排在了越清宁闺房中,也方便他时时看顾小姐。
  正值清晨,冬日的严寒还未散去,屋子里烧得暖碳远远不足以温暖整个抱厦,越清宁在这侧也能听到他睡不安稳,不时翻动的声音。
  她想了好一会儿,撩开青帐对那侧说:“雀铭,搬个炭盆过去暖暖吧!”
  那头好一阵的窸窸窣窣,等了一会儿只见他已经穿戴整齐走到这边,将炭盆移得更近些,问她道。
  “可又觉得冷了?”
  说着挑了几块炭往将灭未灭的猩红火堆上搁,不一会儿又燃起来热意,熏得她面上也暖洋洋的。
  越清宁盯着他动作来来回回,突然问起来。
  “你为什么知道我在那日会遇险?”
  这句像是给他下了什么禁制,雀铭一下子不说话了。
  料想是未从好地方得知消息,越清宁一下子也觉得无趣,收回了手又仰面朝着帐顶发呆。
  “乡试结束后,会试要在京里举行,我早就想回来看看……却也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不能暴露,因此只能悄悄地,远远地看上一阵便回去……”
  他解释的此地无银,像是草草粉饰一番就看不出他的私心。
  因着想看她,因着得知得罪太子的消息不放心她,所以日夜在府门外的高楼上吹着冷风瞧着,想要上苍保佑,在她行来过往中,能幸运的多看她一眼。
  如此,也就提前发现了在越府外鬼鬼祟祟的人影,他本想快去通知老师,可眼见他们已经得手,自己再不跟着,怕是小姐会受伤害,一介书生硬是提了刀独自前去搭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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