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乔托一时没有说话。埃利奥正想说“我也是这个意思”,但他只是看了一眼乔托的情状,就把话咽了回去。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乔托露出这么晦涩难辨的神情,尽管彭格列一世轻轻扇下去的睫毛遮住了那双橙色的,晚霞般的眼睛。
  但仍然,他能轻易地分辨出,那是彭格列一世的神情,而不是乔托彭格列。
  “戴蒙也是我的朋友啊。”彭格列一世用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感叹。
  他们没再讨论这件事了。
  埃利奥和科扎特更清楚不过的,是他们为什么会聚集到乔托身边,是所有人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为乔托“驱使”,尽管乔托本人从来不喜欢这说法。他不计回报地保护、照顾每一个朋友,发自内心地爱重、信赖每一个朋友,既像太阳那样热烈,又像月亮那样温柔!
  而当这样一个人——当这样一个有着金子般的笑容、燃烧着金子般的火焰的人,将他金子般的心捧到你手中的时候……
  你总是会不知不觉地,心甘情愿地追随他,成为他那随风飘拂的披风后的一道人影。
  这就是为什么乔托能带领意大利人作战,他强大的战斗力量和汇聚人心的精神力量从来都是分不开的。然而,到了战争结束后,到了“和平”到来的时候,到了彭格列需要将雷霆手段降到他们的竞争对手,而不是战争时生死拼杀的敌军身上的时候……
  到了彭格列应该对内部使用雷霆手段,清除那些和首领不一致的声音时……
  1866年,彭格列设立暗杀部队。会议同时宣布,彭格列设立独立机构“门外顾问”,脱离于家族之外,对家族进行监管;如遇紧急情况,此部门首领被允许行使仅次于首领的权限。
  假如说斯佩多到这里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的话,等到乔托宣布阿诺德——那个一向和他合不来的“浮云”守护者——他将担任门外顾问第一任首领的时候;等到斯佩多发现坐在对面的阿诺德正喜怒不辨地盯着他,而远远坐在主位上的乔托也正平静地注视着他的时候,了然一切的斯佩多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似笑非笑,似喜似怒,像是羞恼,又像是欣悦的笑容。
  “彭格列万岁!”斯佩多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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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原作没有这种戒指要付出什么代价的设定,纯粹是我个人喜好……我觉得给了主角一个强大的金手指的时候一定要付出某种代价,不然和纯有什么区别.jpg不过不是摘下来就会死的那种,就是类似于如果戴了四五十年摘下来也只会一下子变老不会直接挂(这个比较像魔戒里的比尔博),但如果连戴了两三百年摘下来肯定会挂的设定(这个比较像奥德赛的卡珊德拉)
  力量也是一种诅咒呢!(感叹)
  所以彭格列戒指代代相传但科扎特用完就直接带进坟墓里了.jpg地里长出来的回到地里,嗯!
  (以及还有一个彭格列戒指的用户会把生前的记忆留在戒指里面的设定,这个因为只有乔托知道所以奥利奥视角不知道……有机会我看情况插剧情里,没机会的话就塞番外里……)
  第144章
  乔托和斯佩多的关系从此变得微妙了起来。
  不仅是为了新建立的门外顾问, 也为了彭格列收缩势力的决定。尽管负责了斯佩多提议的暗杀部队,埃利奥仍然在收缩势力这个问题上站在乔托那一边,毕竟归根结底, 是埃马努埃莱二世看他们的军队不爽。
  连自愿上交兵权的加里波第都被逮捕关押了好几次, 难道国王乐意见到自己的国土上有这么一大批持枪拿炮的武装部队吗?要不是彭格列真有武装势力, 国王说不定早就把他们也抓进去了!所以, 为了避其锋芒, 彭格列以身作则, 号召同盟家族解散军队、转入地下的同时,第一个削减了自己的战斗人员。
  斯佩多对此很不满意。
  埃利奥简直怀疑他是想造反了。但由于斯佩多上次在会议上说要操纵国王的狂妄言论,埃利奥没敢把这个猜测说出口;毕竟,他说不定是真的想造反!
  要不是艾琳娜时常在斯佩多和乔托之间辗转周旋, 笑语晏晏地打消这位首领和下属、也是曾经的至交好友之间的微妙张力,他们大概早就闹掰了。埃利奥为此很是敬佩这位女性的勇气和魄力,她简直像是驾驭野马一样驾驭她的未婚夫;只要轻轻收拢缰绳, 深爱她的斯佩多就会识相地放低声音,放软语气,重新扯出笑脸。
  不过, 这倒不是埃利奥敬佩她的唯一原因。
  早在1861年的庆功宴上,艾琳娜就和玛丽亚相识了。这位爱穿骑装的贵族女性一看到裤装的玛丽亚, 自然是眼前一亮,兴奋地抓着她谈东谈西。要不是玛丽亚还能想得起来请示埃利奥,艾琳娜大概已经把自己塞进刺客组织了!
  “不要把彭格列成员发展成我们的成员。”埃利奥严词拒绝。
  但这完全没影响艾琳娜和玛丽亚的私交。从刺客内务中抽出空来, 玛丽亚时常教导艾琳娜如何抽刀,如何掏枪,如何作战。偶尔,玛丽亚也会满脸兴奋地和埃利奥谈起, 艾琳娜是个多么天赋出众的家伙!
  “就像爱丽丝德拉塞尔那样!”玛丽亚对她不吝赞誉,“我真是不敢想象,要是她是一个刺客……”
  “或者一个圣殿骑士?”埃利奥插话。
  玛丽亚难得地瞪了他一眼,以示不满。大约是觉得和埃利奥谈不下去,她抱起信件,转身就走,罕见地给埃利奥留下了一个气鼓鼓的背影。
  被落在身后的埃利奥也是难得地一脸茫然,最后只好对着空气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在这一点上,斯佩多偶尔还是和他惺惺相惜的。
  “我请求她少花些时间和玛丽亚待在一起,陪陪她的未婚夫。”斯佩多这么和埃利奥抱怨,“你猜她说什么?”
  “她说什么?”埃利奥配合地问。
  “‘我很确定你还有别的工作可以打发时间,亲爱的,’”斯佩多学着艾琳娜的语气说,“‘为什么不试着像前天那样和乔托大打出手呢?’”
  埃利奥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斯佩多佯怒,“你还笑!能不能管管你们玛丽亚?!”
  “我可管不了她!”埃利奥连忙撇清,“我又不是上帝。”
  斯佩多为这个烂透了的玩笑瞠目结舌。埃利奥一边暗笑,一边替他添酒,“太烂了?”
  “太烂了。”斯佩多点头。他一饮而尽,然后对埃利奥晃了晃空荡荡的酒杯,示意再来一杯。埃利奥只好再给他添了一杯,期间听到斯佩多似乎有点醉醺醺地问他,“就因为你不再是他们的首领,刺客已经不再尊重你了吗?”
  “我从来都不是他们的首领,”埃利奥自己也喝了一口,“你是不是根本没明白‘导师’的概念?”
  “哦?还请前刺客导师指教。”斯佩多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夸张地行了一个礼。
  “我不能否认几百年前的刺客‘导师’象征至高无上的权威,”埃利奥摆了摆手,“他就像所有人的‘父亲’和首领那样。但你得知道刺客是什么,斯佩多,所以刺客很快就把他杀了,因为他背离了刺客的理念。”
  重新坐下的斯佩多难以理解地皱眉,“就因为他是所有人的‘父亲’和首领?”
  “才不是,”埃利奥说,“因为他被权力腐蚀,成为了圣殿骑士。他碰到了力量,被力量迷惑,想用力量统治刺客,彻底掌控人们的头脑;而这是刺客最不能容许的事情。自由,你懂吗?我们必须拥有自由,不然就不是我们了!”
  “但要是能成为掌权者,谁愿意回到底层?”斯佩多指出,“要是能操纵别人的命运,谁愿意允许自己的命运被人操纵?如果能成为制定秩序的那个,如果能推动整个世界滚滚向前,亲笔书写历史,谁愿意寂寂无名?”
  埃利奥没说话,只是眯起眼睛。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醉了,又像是高深莫测。斯佩多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埃利奥的反击,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家伙不久前刚刚把自己从历史上抹去,自己选择了从权力巅峰重新坠落到社会底层。
  “说不过你,”斯佩多嘀咕,“等到你发现只有权力和武装才能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东西的时候,早就晚了!”
  埃利奥轻轻笑了。他和斯佩多最后碰了一下杯。
  说出去可能没人信,但埃利奥和斯佩多之间还是有那么几分“友谊”在的。事实上,彭格列里的每一个成员和另一个成员——随便挑哪一对出来都是这样——都是有友谊存在的。他们并肩作战过,开怀大笑过,一起滴落过泪水,一起流淌过鲜血,一起在战场上怒吼,一起咒骂过敌人;无论他们愿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他们都是至交好友。
  就连刚开始和斯佩多不怎么对付的阿诺德,也是和他在普鲁士的战场上并肩作战过,甚至曾经在力竭时靠在一起,互相讥讽地鼓劲的。
  然而,也正是阿诺德在发现斯佩多的小动作之后,没有一点犹豫地把那份情报捅到了乔托面前。在下一次例行会议,乔托委婉地问到这回事的时候——不明所以的埃利奥还在神游,想着待会午餐吃什么——斯佩多冠冕堂皇地为自己辩解,说他只是和伦敦黑邦合作,又不是和圣殿骑士合作的时候,埃利奥猛地回了神,意识到了他们在谈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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