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宋凛生轻咳一声,掩去心中所想。
  那他信中的黄金万两便由我来预备。
  这些钱财,他还是有的,不论对方究竟意欲何为,先行备下,总是没有错的。
  宋大人,此人分明是蓄意勒索,我不可连累大人!贾仁一脸正色,语意坚定,似乎怎么也不肯受这笔钱。
  贾大人,钱财乃身外之物,若是真能帮上些许,才叫有用。宋凛生知道贾仁的心思,无非是怕他这么填补,遂了歹人的心意,那人送信送给了贾大人你,便是送给了整个江阳府衙。
  宋凛生大约知道贾大人的身家,他在江阳府任同知,一任便是好些年,就凭府衙每月的俸禄,哪里来的黄金万两?
  难不成,真叫贾大人一个人去筹措这笔钱?
  更何况,宋凛生从小学的书,识的道理,还包括他的父兄,总是教导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是江阳的知府,贾大人是江阳的同知,在江阳的地盘上出了这样恶劣的事,纵使贾大人深陷其中,可他宋凛生难辞其咎。
  此刻,难道还分什么你我?宋凛生也不遑多让,他的语气更是不容置喙,不叫贾大人有什么反驳的余地。
  不论他心中有什么疑虑,此刻,他与贾大人是同僚,在事情查清之前,合该是守望相助才对。
  宋大人贾仁极其纠结,只得无奈地唤了一声,是,下官多谢宋大人。
  最终,贾仁还是应下声来。
  他确实没有这笔钱。
  且不说他,便是整个江阳府,财政上也不十分宽裕。府库的钱全压在河道上,还有百姓的赈济问题也离不开钱
  我这里有一份昨日那些人的画像,请贾大人过目,依照这些来查,兴许会快些。宋凛生可没忘了这茬。
  若是同一伙人所为,便可一同查起,若不是,那他这件事也须得尽快查清才好。
  一旁等待许久的阳生一听这话,便赶忙问道:什么画像?若有画像,自然事半功倍!
  说着他便围了上来,宋凛生抬手示意,为他指示。
  紧接着,贾仁便也顺着宋凛生的动作看去。
  这是
  贾仁话音一顿,他抬手伸出两指,从那画中人的眉眼上划过,遇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之时,也不曾有片刻迟疑。
  宋凛生一双眼紧紧地盯着,生怕错过丝毫。
  可贾大人的反应似乎并无异样。
  这便是昨日行凶的为首者,他面中横贯一道刀疤,极易辨认。宋凛生一语道罢,接着补充道,只是他昨日虽嚣张些,不过露了脸之后恐怕会乔装改扮,查起来须得更加仔细。
  这是自然。阳生在旁应声,他虽不知先前发生了何事,宋大人怎会有这画像,不过宋大人既然能出手相助,那真是再好不过,多谢宋大人。
  贾大人的目光不再在那刀疤男人的画像上流连,他匆忙将其余的画像翻了一遍,粗略过了过,心中有个底。
  随后他便抬手欲将那画卷收起来,身侧的阳生见了,也赶紧出手帮忙,待他把那画卷一同揣入怀中之时,贾大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你去调遣衙役、集结人马,然后稍等我片刻。贾仁同阳生嘱咐道。
  阳生匆匆应下,领命而去,屋内只余下贾仁并宋凛生、洗砚三人。
  宋大人,请大人勿怪。贾仁两手合拢,向宋凛生施以一礼,只是下官既然要巡查整个江阳,那大人也应在其中。
  请容下官问一句,大人家中可有人走失?或是遇害?贾仁声音压得极低,似乎在试探着什么。
  洗砚闻言上前一步,宋宅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公子才回来不久,哪里顾得过来,这些事以往都是宋叔经管,这段时间他才跟着宋叔接手,倒比公子知道的还多些。
  回贾大人,宋宅不曾有人失了踪迹,多谢贾大人挂心。
  宋凛生默不作声,贾大人要查,是该从他查起,只是
  哦?那今日缘何不见那文娘子?贾仁面色沉静、言辞恳切,往日她不是常随在大人身侧。
  宋凛生心一沉,他竟不知,这贾大人会如此直截了当地问出声。他心下染上几分寒霜,却仍不失温和地应答道。
  文玉娘子上巳淋了水,染了寒气,这几日卧床不起,便不再出门了。
  贾仁也不再追问,而是打起了圆场,自然,自然,既然有伤病,是该好好静养,只要安全无虞、没性命之忧便好。
  说着贾仁便向宋凛生告辞,得了宋凛生的应允之后,他便快步离去。
  宋凛生留在堂内,远远望着贾仁离去的身影,他行走在院落之中,两边墙上的垂丝海棠开得正盛,妆点在道路两侧。
  贾大人好似走在一条花路之上,只是不知这路的尽头,到底通往何处
  宋凛生轻叹一声,一手支着桌案,似乎有些力竭,就连他那一直挺立的两肩也有些许的下沉。
  公子,你没事罢?洗砚伸手扶住宋凛生,很是关切地问候道,公子一夜未睡,不若坐下歇息片刻罢。
  公子的身子弱,他是知道的。
  早年在公子少时,便有不知哪里来的游方术士,说公子体弱难养,叫家中郎君娘子好生将养。
  从前公子是严格按照大兄为他定下的规矩来的,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起,吃的用的都有严格的标准。
  可自从回了江阳,或者说,自从遇上了文娘子之后,公子用饭、歇息总没个准头。
  算上先前祭神从后春山回来那回,后头又有同文娘子在沅水遭难,再加上这次,算是第三回了。
  他这样熬下去,对身子损伤极大,就怕待到文娘子回来了,公子却垮了。
  洗砚心中一叹,公子怕是要大病一场。
  只是洗砚的话音还未落地,便叫宋凛生开口制止了。
  我若是多歇息一刻,她便多危险一刻,我若是半分,她便要更苦半分。
  宋凛生吞咽着,仿佛将所有的疲惫、虚弱都一并吞入腹中,他闭口不言,绝不提自己此刻的状况。
  可洗砚全然看在眼里,公子仿佛见风就能倒,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不过洗砚却并未再继续劝告。他心中清楚,对公子来说,文娘子的安危才是一顶一的要紧。
  只是他没想到,公子那般按部就班、恪守规矩的人,竟然也会为了一人,慌乱至此。
  他今日出言承诺拿出万金来相助贾大人,洗砚心中却看得分明,公子分明是怕这信是昨日那人送来的,怕他们会因为拿不到赎金而对文娘子不利。
  只是这笔钱府中不是出不了,不*过数额过大,想必下月呈账本的时候,大公子会注意到此事。
  洗砚摇摇头,大公子知道便知道了罢,左不过多问一句,届时这边的事情办妥了,公子自会处置。
  他将脑中的杂事统统赶出去,专注于此刻,公子,那我们
  洗砚。宋凛生忽而一唤,你先说?
  洗砚一顿,方才的话却早已想不起来了,公子,还是你先请吧。
  宋凛生轻轻颔首,他二人话赶话撞到一处了,按照洗砚的习性,怕是要说什么都忘记了。
  你先前在府衙走动,可与贾大人身边那个名唤阳生的年轻人打过交道?
  嗯?洗砚嗯了一声,不知道宋凛生何故有此一问。
  我看你二人年岁相仿,在府衙中见得多了,不知说没说过话?
  那阳生看起来可以说是有些青涩稚嫩,可他带着一股子机灵劲儿,言谈举止之间更不像是寻常的小厮、侍从。
  公子。洗砚思索着自家公子的话,可他将脑海中的记忆过滤了一遍,眼中疑惑却更甚,公子,我似乎,鲜少在府衙中碰见此人。
  便是先前那几次会面,他好像也不曾出现过。
  他与公子不是一向同进同出么?他既然见得少,公子应该对此人也没什么印象才对,怎么会忽然提起?
  不曾出现过?
  宋凛生循着洗砚的话也回想了一遍,发现事实确实如此,便是他初到府衙那日,也不曾见贾大人身侧有这位阳生。
  若是贴身的小厮,怎会不时常带着。
  可若说不是,那又怎地看起来那般熟稔,他语气神态,包括对贾大人出言相护的习惯,都表明了他二人的亲近。
  还有他今日突然闯进了议事厅,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不曾留心自己同洗砚两个已来了府衙了么?
  若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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