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欸!贾大人!穆同不羞也不恼,反倒像是找到了什么突破口,欣喜地向宋凛生施以一礼,我怎么忘了贾大人呢!
  宋大人,贾大人在江阳任职十数年,经年累月的,便是看的江阳月夜、吃的腌渍鳜鱼也远胜你我二人。
  不若向贾大人请教一二,或许还能知道些内情,望大人允准。贾大人任同知一职,可比他高半阶,他自然是不能直接拿问的。
  穆同礼数周全,言行得当,宋凛生自然也没有理由阻拦,更何况这本就是顺了他的意。
  只是一旁的贾大人却不好商量,穆同,你从哪里看的稀奇古怪的故事,便去哪里问,缘何要来问我?
  自然是要问你一道清丽穿透门扉,直向内室而来。
  宋凛生闻言侧过身子,虽还未见到来人,却是认出了这道声音是文娘子。
  第116章
  穿墙而入的女音娇俏清丽,直透人心,一时间,引得室内三人皆转身望去。
  只见她衣袂翻飞,难掩急促。
  文玉一脚踏进内室,半个身子还在门槛外的时候便着急寻宋凛生的身影。
  方才在申盛那儿耽搁了,竟叫宋凛生一人来了这同知院,待她安顿好申盛之后,便是紧赶慢赶地往此处来了。
  文娘子?最后回身的穆同却是最先唤了文玉一声,只是他一早便知晓文玉的行踪,此刻现身于此,并不稀奇。
  眼见宋凛生和贾仁分列两侧,呈对立之势,穆同立于正中,文玉顾不上寒暄,毫不犹豫地便走了过去,护在宋凛生身前,那一双灵动清澈的杏眼直视着贾仁,反问道:不来问你,倒去问谁?
  见来人是文玉,原本有些讶异的贾大人松了眉头,并不接话,反而问起文玉来。
  文小娘子今日受了惊,怎么不在府中将养。
  虽是同文玉说着话,贾仁的目光却悄然转向了她身后的宋凛生,话音一转,意味不明。
  我这同知院如今乃是非之地,你来此走动,若是染了风寒便不好了。
  文玉起初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见贾仁一直盯着宋凛生看,似乎也能领会一二。
  凡人最讲究名节、礼法,想必是在她被俘的时候,宋凛生说了什么来维护她,她虽不甚在意,却也不能叫宋凛生露了马脚。
  思及此处,文玉挺直了身板,毫不露怯,贾大人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既有这空闲,不若好好想想穆大人所述之事。文玉双手环胸,颇有几分成竹在胸的模样,还是说
  这些事对贾大人而言,早已是烂熟于心,有如亲历?
  文玉此话一出,堂内无人接话,静得连半缕风声也无,只不过宋凛生并穆同二人是沉着的静,贾大人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贾仁一顿,随后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这丫头说话办事倒是直来直去,有他当年的风范。
  想当初,他初入江阳,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誓要涤荡江阳风气,树立官府之威,只是后来的结果
  不提也罢。
  一派胡言!
  就在文玉以为贾仁会沉默以对之时,他却乍然开口,话音高扬,很是激动。
  你这丫头,空口白牙地编些故事,宋大人尚未发话,由得你胡言乱语?
  文玉闻言侧身看了宋凛生一眼,见他轻轻颔首,便如同得到了什么首肯一般,转身直面贾大人。
  是呀。
  她的语气轻的好似漂浮在天上的云,与之相反,那话中意味却是重如千斤。
  宋大人尚未发话,由得你胡言乱语?
  这话,我也同样送给贾大人。
  你!一时间,贾仁噤声,不再言语。
  文玉得了空当,这才一一详说起来。
  不如就让我这个丫头来为贾大人讲讲这个中原委,若有错漏之处,还请贾大人指正一二。
  言罢,也不等贾大人有所反应,文玉便开始说了起来,有些话,她确实憋了许久,如今大家都在,她正好说上一说。
  穆大人方才所说的匪祸,不是别人,正是程廉。
  当年程廉聚集了一伙人手盘据一方,干的是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勾当,而遭他毒手的往来商客,以江阳府水路的商船最多。
  而当年王朝初建、百废待兴,原先的江阳知府,也就是宋凛生之父受调遣去了上都任职,江阳府的知府一职自然空缺,府中人手本就丁零,这下江阳府通府便只剩余下了个经历。
  江阳府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否则他今日敢劫商船,明日就敢拦百姓做营生的渔船。
  文玉负手而立,在堂内来回踱步,动作间,倒真有几分气势。
  因而江阳官府与程廉之间,自然是势同水火。
  江阳府衙自原先的宋大人调职之后,便一直没有能主持大局的为首者,直至一人的出现。
  文玉目光回转,在贾大人身上轻扫一圈之后,对上了穆同的双眼。
  那人便是穆大人所说因剿匪一事声名鹊起,做了同知的前经历。
  正是。穆同赞同地点点头,群龙无首的江阳官府在程廉之事上,一向主张招安劝降、徐徐图之,只是这位经历却力排众议,坚持派兵镇压、武力剿灭。
  宋凛生指节微蜷,轻叩桌案,听凭文玉和穆同二人你来我往地接话,而他并未出声。
  似乎只要文娘子在,就没有什么翻不了的山,过不了的关。
  只要文娘子想要做的,就一定能够做到。
  宋凛生唇角微弯,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然生出了某种与有荣焉的感受。
  招安固然保守,剿匪却也激进。文玉一顿,官府的行为彻底触怒程廉,致使他铤而走险,竟想出挟持城中老小,以达到叫官府退兵的目的。
  文玉涉世未深,道行也浅,却也明白老弱易控制,官兵难抵挡的道理。
  程廉此举,不过是想以小博大,赌官府不敢冒险罢了,只是
  只是显然他赌错了。文玉话音刚落,一旁的穆同便接上,若是他赌成了,自然也不会有后头剿匪成功、经历受擢之事。
  文玉颔首以示赞同,没想到当时的经历大人当机立断,亲自带一路官兵直捣程廉老巢,另一路凫水的好手,却趁其不备摸上了程廉藏人质的货船。
  程廉再勇猛,也不过是个大老粗,他哪里斗得过熟读兵法的经历,他那草台班子,又哪里是正经受了训的官兵的对手?
  一番争斗下来,人质得救,程廉的同伙也被捉的七七八八,再无兴风作浪的可能。
  这对江阳府来说,是幸事一件,对朝廷来说,更是敲山震虎的好机会,因而这刚上任不久的经历,一跃便成了江阳府同知。
  这位同知大人,一时间声名大噪、风光无两
  这与穆同查卷所获不谋而合,正好相互佐证,宋凛生适时开口,他要让这火烧的更旺一些才好。
  既是如此,那程廉早该下狱受审,缘何如今又现身江阳?
  他拿话问着文玉,一双眼却并不看她,只紧盯着坐在对面的贾大人。
  此事恐怕只有问问当时的经历大人,也就是后来的同知,你说是不是
  贾大人?
  文玉此言一出,除了宋凛生之外,一侧的穆同也将目光投向对坐的贾大人。
  又是无边无际的沉默。
  偶有夜风透窗而来,文玉肩上一凉,顺着风来的的方向往外望了望。
  这沉默正如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也化不开,只是天色终将破晓,而贾大人的的沉默却不知会到几时。
  在这个当口,出言反驳或是暴跳如雷,似乎都只会成为一场笑话。
  贾仁就那么静静的坐着,如同先前一般闲适。
  起初,文娘子所说的话只叫他有如烈火烹油,可夜风阵阵,他一颗心也逐渐沉着下来。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贾仁这一问,却有些打乱了文玉的话头,她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性,来描述贾大人听到她这些话的反应,只是没想到他会没头没脑地来这么一句。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文玉反问,他?是指程廉吗?
  呵。贾仁轻笑出声,只是不知是在笑文玉,还是笑自己,文娘子说这些无凭无据的话作甚么?
  下官又不是你口中所说的什么同知,你问我算是问错人了。
  无凭无据四个字叫他咬得极重,便是文玉也能听得出画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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