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文玉撇了撇唇角,只是不知闻夫人一连说着许多话,闻公子是否真能听明白呢?
  她提起裙摆跟了上去,宋凛生和洗砚则是紧随其后。
  闻夫人一手搂着闻彦礼的肩头,一手为他拂去面上的飞絮,也好叫他形容不至于太过疏懒。
  而那闻彦礼竟然也呆呆地任由闻夫人摆弄,低垂着头颅并不出声,远远瞧着并不像是得了疯症的人。
  文玉心中略一沉吟,随着距离的缩短刻意放重了脚步。
  果不其然,窸窸窣窣地脚步声叫闻彦礼双肩一耸,似惊住了一般,而后便开始胡乱地左顾右盼循着声音的来源。
  文玉原本就着意看着闻彦礼的反应,他这么一顾盼,片刻后便与文玉四目相对。
  那双狭长的凤目极尽妖娆,虽然看着文玉,却透着拨不开的迷蒙之色,是一丝半缕的清明也无。
  这闻家大郎,确实毫无神智。
  文玉步履不停,欲走近些再看个清楚。
  只是不必她上前,循声望来的闻彦礼甫一见着文玉,原本还是难以抑制地瑟缩着,却在下一刻出乎意料地陡然起身,猛地向文玉冲过来。
  你来了?你怎么来了?
  与他张扬的面容不甚相符,闻彦礼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股莫名的张力。
  你不是说再也不愿见我?我也只当此生也无法与你再见。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脚下的动作不停,三两下便跑到了文玉身前。
  有风吹来的时候,将他两鬓的碎发扬起,露出一张刀凿斧刻般的面庞。
  凤目上挑,薄唇轻抿。
  虽然口中说着些不着调的疯话,可这张脸仍然是美的不可方物、极具攻击性。
  野性、侵略、占有欲。
  这才是闻彦礼的真实写照。
  这样摄人心魄的长相和横冲直撞的气场,令文玉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
  与宋凛生的内敛不同,这位闻家大*郎闻彦礼总给她一种张扬的感觉。
  张扬,又危险。
  不论是在后春山,还是春神殿,她都极少接触到这样的人。
  天宫之中多数是像师父一样慈眉善目、乐于助人的神仙,寿元长了、道行深了,自然也就心宽自在、少有争锋。
  而闻彦礼此番情态,倒叫她想起那些尚未驯服的妖兽。
  野性难训、张狂凶猛。
  分明是一个凡人,却能有如此强劲的气场和魄力,即便是她见惯了东天庭上的大场面,也不禁为之一振。
  这闻彦礼身上,定然有古怪。
  要么,就是闻夫人真有本事,能养出如此锋利的儿子。
  要么,这股迫人之气就是从别的什么地方来的。
  比如,妖邪入侵。
  不过话说回来,那日夜里没看清,已经觉得闻彦礼生的极美,如今在日头底下将他的五官样貌仔细端详过,才发觉先前宋凛生为何那样自谦。
  果然是一副好皮囊。
  文玉心中忐忑,却强自镇定着顿住脚步,不叫自己再往后退。
  而闻彦礼则是紧跟着上前,并未给文玉留下反应的机会,他面上似惊似喜,口中难以置信地问道:是你?
  虽然一早便从闻夫人哪里得知闻彦礼如今有些疯魔,可是至少从那夜来看,他并非时时刻刻都不清醒,偶尔也有正常说话的时候。
  即便他眼下也许仍然说着疯话,可他那双凤目之中的真挚,却将文玉惊出一身冷汗来。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闻彦礼这话,是同她说的。
  可是她与闻彦礼从未有过什么渊源,更别提什么前情,他哪里来的话要对她说。
  文玉心中一紧,不由得再往后退了一步,正隐隐担忧之间便靠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文玉微微偏头去看,是宋凛生。
  宋凛生原本落后文玉半步一直跟随在她左右,在闻彦礼扑上来的瞬间便赶紧上前一步一手揽住文玉的肩头,一手横在了闻彦礼的身前。
  闻大公子有礼。宋凛生语气淡淡,却不容置喙。
  纵使闻公子真有什么疯症,他也仍旧待之以礼。
  可若是他一个不当唐突了小玉,那便没什么商量的余地了。
  有了宋凛生的阻拦,那闻彦礼倒并未挣扎着上前,他只是呆呆地看了一眼宋凛生的手臂,而后将自己的双手搭了上去。
  而他目光中对文玉的真挚也消失不见、极速隐去,唯余一片痴傻。
  只是紧紧地拽着宋凛生不撒手。
  后头追上来的闻夫人大惊失色,忙劝道:彦礼彦礼!这是为娘请来为你看病的郎中,快快松手!彦礼!
  闻夫人语带惊慌、神情也无常,想伸手将自己的孩子从宋大人身上扒下来,却又怕伤着两人。
  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真是别无他法了,竟然指望疯魔了的孩子能听懂她的话。
  闻夫人不由得悲从中来,面上的脂粉也失了颜色。
  可是不管她如何劝慰,闻彦礼始终是不肯撒手,他手中紧拽着宋凛生的袖口已经起了显而易见的褶皱。
  宋凛生倒是并不在意,只要闻公子并未碰到他身后的小玉便好。
  小玉是来看诊的不错,却不是来任人冒犯的。
  宋凛生轻轻舒了口气,眉宇之间的紧张也散了几分,柔声劝道:无妨,莫要惊吓到闻大公子便好。
  这、这可如何是好?闻夫人也是六神无主、失了方向,我分明找人算过今日最宜为彦礼看诊的,可他今日偏偏不清醒。
  她语带哭腔,不必多说却已经叫人如听悲鸣。
  文玉定定心神,强压下心中那古怪的不适感。
  不论她与这闻大公子究竟有没有什么前缘,如今他疯疯癫癫是问不出什么的,总得把人治好才行。
  把人送回内室,我来为他施针。文玉仰面同身旁的宋凛生说道,同时也向闻夫人示意。
  宋凛生轻轻颔首,对于小玉的决定,他一向是鼎力支持的。
  闻夫人惊慌地在文玉和宋凛生之间左顾右盼,一面点头应下,又一面局促地说道:劳烦宋大人和文玉娘子了,只是请务必当心些,莫要伤了彦礼。
  二位也知道彦礼乃是我家中独子,是万不可出什么意外的,若是他有不敬重的地方,还请见谅。
  彦姿早逝,如今她只有彦礼了。
  自然得当心些,不论旁人说她什么也好,她只要彦礼能够平平安安的。
  文玉见闻夫人满面愧疚的模样,按在袖中针袋上的手不由得顿住,而后更是索性收了手。
  她原本预备先来一针叫闻公子消停下来,放过宋凛生的手臂的。
  可如今听闻夫人这样说,她还是作罢。她的针法本就不精进,只是跟随师父心中所写的稍微练了几回。
  如今除去看诊,还是不要贸然出手了罢,也免得伤了闻大公子。
  闻夫人放心。
  宋凛生的目光淡淡扫过文玉的衣袖,见她并无出手的意思,便两手钳住闻大公子,将他打横抱了起来,随后在闻夫人的指引之下往内室而去。
  穿庭院、上石阶,那夜只在屋顶上囫囵见了个大概,如今从正门而入才发觉闻大公子所住的揽风水榭是如何的精妙绝伦。
  宋凛生稳步跟着闻夫人,步履行走间不见半分吃力,即便是打横抱着闻大公子,也很是轻巧。
  文玉一挑眉,与上巳日初上后春山之时相比,宋凛生的体力似乎精进了些许。
  不会是偷摸练习去了罢。
  文玉抿着唇角轻笑,抬步跟上宋凛生。
  而窝在宋凛生怀中的闻大公子,起初还怔愣着任人摆布,却在文玉这一声轻笑过后,猛地扭过头,一双眼利如鹰隼,死死地盯着文玉。
  文玉脚步一顿,登时收了笑容。
  只是闻大公子在瞧见她之后,却忽然掩去了争夺猎物一般锋利的眼光,眉目在一瞬之间变得柔和。
  你怎么不笑了?
  此言一出,宋凛生也随之停下,他僵直的脊背未有一丝弯曲,侧过脸来垂眸看着身后的文玉。
  四目相对之间,满眼担忧和不解。
  文玉微微摇头,用眼神示意宋凛生自己没事,只是还不待她想个法子打发了闻大公子,他的话便接二连三地来了。
  是我的错,也该你怪我,可是你别不笑呀!
  你笑一笑罢!你笑一笑!
  我对不住你,你不愿意对我笑了是不是?
  第166章
  文玉双眉一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不住
  对不住?
  难怪这话如此耳熟,这不是那夜闻大公子抱着那幅女子画卷口中喃喃重复的话么?
  他的疯魔,难道真与那画中女子有关?
  心思回转间,文玉敛下心神,她抬眸望着正痴痴看着自己的闻大公子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