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除却风声月色,确实再无旁的什么声响。
  既如此,今夜你便歇在此处,别再回观梧院。宋凛生思忖着,紧锁的眉头透露着此刻的不安,待明日一早,我去看看他,我们再议此事。
  毕竟先前定了明日解开闻家大郎的失心咒,郁昶也并未回绝,既是修为高深的大妖,那想必不会轻易违背诺言。
  宋凛生心中一顿,这些不过是他的猜想而已,就怕事与愿违。
  看着眼前的小玉,他第一次生出这样挫败、无力的感觉。
  从前在上都之时,他一向是众星捧月,自然比旁人多生出几分傲气,可如今来看,那些都算不得什么,并不堪实际之用。
  宋凛生眸色一暗,他总是不能在小玉需要的时候,为她遮风挡雨、平定风波。
  想到方才小玉的嘱托,宋凛生心头越发酸涩。
  甚至还要小玉时时看顾于他。
  眼见宋凛生正失神,文玉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并着力晃了晃。
  宋凛生?文玉另一手在宋凛生眼前晃了晃,我与你一起。
  她必不可能让宋凛生只身犯险、一人前去的。
  宋凛生敛去心神,垂眸看着被文玉紧紧握住的手腕,不知怎么回事,相接之处似乎给了他无尽的力量和磅礴的勇气。
  嗯,我们一起。
  即便千难万难,他都与小玉站在一起。
  风声渐止、月色依旧。
  文玉和宋凛生并肩坐在廊下,执手间共同望着同一片天幕,见星子疏落、夜色沉重。
  翌日,观梧院。
  文玉双手抱臂、眉头紧锁,遥望着观梧院的垂花拱门。
  仍是那般花繁叶茂、尽态极妍,不愧是她观梧院的门面。
  可是往日里她最喜欢的门,此刻却如同什么通往绝境的关口一般,令她望而生畏。
  文玉深吸一口气,在心中不停地勉励自己,这感觉简直比在春神殿逃课被师父当场抓包还难受,令她招架不住。
  师父不会真的同她计较,而这个郁昶可就说不准了。
  毕竟昨夜那么一闹,眼下观梧院还不知是什么境况呢!
  人去楼空?也不无可能。
  那闻家大郎的失心咒又该如何根除啊。
  宋凛生从后头跟上来,与文玉并肩而立,将她隐藏起来的焦灼不安尽收眼底。
  小玉,没事的。宋凛生垂首轻声说着话,想让小玉放轻松些,我们先进去看看。
  文玉闻言仰面与宋凛生对视,目光相接之时,暗自在心中为自己打气。
  没事的,畏首畏尾不如正面相对。
  她可不能在宋凛生面前露了怯。
  更何况还有师父坐镇春神殿,她有什么好怕的!
  这般想着,文玉抬脚便走,径直往观梧院内而去
  一手拂过拱门上垂落的花枝,文玉探身入内,院终的情形便逐渐显露在文玉眼前。
  这
  文玉脚步一顿,不由得昂头看了眼天色。
  日出东方、霞光破晓,淡蓝的天幕方才翻起鱼肚白,树上的鸟雀尚在巢中安睡
  她刻意挑了个早早的时辰起身,便是想避开众人,先来观梧院探探郁昶的境况。
  可是眼下
  周先生、洗砚、彦姿竟一个不差地候在观梧院中。文玉看着一院子的人,脚下一僵,略有些不知所措。
  宋凛生从后头跟上来,见文玉驻足不前,便抬袖同样别开花枝进了门,疑惑道:
  小玉?何事?
  只是他话音未落,便听得一人惊呼。
  文娘子?公子?
  恰似平地惊雷。
  宋凛生循声望过去,毫无意外地对上洗砚骇然不已的目光。
  洗砚。宋凛生凝眉,他这么吃惊做什么?
  文玉环顾着周遭几人,一一颔首算作见礼,却不知是否要上前去。
  面对洗砚的咋呼,她也有些茫然。
  文娘子!公子!洗砚快走几步,似乎想要背过身后的彦姿和周乐回二人。
  做什么?文玉看着洗砚挤眉弄眼的模样,心中疑惑更甚。
  洗砚闻言挑起眉毛,反倒吃惊起来,他一手横在胸前,悄悄指着卧房的大门,压低了声音。
  公子!你怎么同文娘子一道回来?他不去问文玉,反倒将矛头指向了自家公子。
  毕竟他天不亮就守在观梧院了,可从未见到文娘子出门。
  洗砚一皱眉,难道是他看花眼了不成?
  宋凛生闻言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洗砚的话他当然清楚,可是此处
  宋凛生抬眼看了看后头面露疑惑的周先生和彦姿,更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
  我昨夜和宋凛生在一处啊!待洗砚话音落地,文玉释然一笑,她还当是什么呢!
  她昨夜在宋凛生的书房歇息的,今晨可不就同宋凛生一道过来吗?
  言罢,文玉转头看着宋凛生眼下的青黑,不由得生出三分歉意。
  后半夜她睡得很好,只可惜宋凛生在外间的桌案旁枯坐一宿,坚持要为她守夜。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洗砚频频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可他旋即明白过来,顿时大惊失色,什么!
  洗砚!宋凛生一声低喝,凝眉示意洗砚闭嘴。
  他极少这样疾言厉色,更不会在人前如此。
  是以洗砚猛地一缩脖子,随后真的止住了声,只是他双目圆睁、震惊之色着实难掩。
  文玉莫名其妙的目光扫过洗砚,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洗砚,你一大清早蹲在观梧院作甚?
  这才是文玉的不解之处。
  昨夜闹到那样晚,今日却起得这般早?令她连先去看一眼郁昶的时间也没有。
  周乐回原本在洗砚说话时别开的目光,重新聚集在文玉身上,听她有此一问便上前解释道:
  文娘子,是我放心不下,请洗砚带路的。周乐回轻轻颔首,同文玉示意,今日不是还要去为为闻家大郎解咒吗?
  我实在放心不下,便想早些来此相候。言罢,周乐回目光闪烁、面露难色,文娘子见笑了、
  文玉旋即明白过来,生怕周先生难为情,便刚忙应声。
  这没什么!周先生不必客气,正好大家都在此处。
  文玉回身同宋凛生对视一眼,宋凛生轻轻颔首,而后转向洗砚。
  洗砚,昨夜说与你的事
  哦!公子!洗砚当即反应过来,今晨一早便向闻宅递了帖子,邀闻大公子一叙,闻夫人已然应下了,说是会准时赴约。
  文玉闻言点点头,而后同洗砚问道:定在何处?
  闻道书舍。答话的却是周乐回。
  闻道书舍?那不是周先生的书舍吗?
  与文玉相对而立的周乐回面色如常,见她看过来也只是淡淡一笑。
  始于何处,便终于何处罢,也算有始有终。
  文玉心中感慨,面上却并未显露,只恐勾起周先生的伤心事。
  这样也好。文玉心中盘算着,眼下还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
  她斜眼偷瞄着平日里自己所住的起居室,此刻房门紧闭,也不知内里是何境况。
  那周乐回犹豫着,似有迟疑却仍是壮着胆子问道,那荇荇姑娘也不知可曾起身了。
  如今闻彦礼所中的失心咒是否有法可解,全系在荇荇一人了。
  是啊,也不知郁昶起身了没有?
  文玉脑海中激战正酣,好一番争斗之下,还是打算去会一会郁昶。
  她们在这儿枯等着也不是办法。
  周先生稍待,我去看看。文玉勉力支撑着给了周乐回一个宽心的微笑,而后便抬脚上前,往起居室而去。
  宋凛生亦步亦趋,与文玉一同向前。
  小玉,我与你一道。他垂首在文玉耳边说道。
  声量不高,似重如千斤。
  文玉仰面看着宋凛生,昨夜说好一起便是一起,宋凛生不会食言,她也不会。
  嗯!
  文玉步履不停,仍目的明确地向着起居室而去。
  只是这条往日里她再熟悉不过的院子,闭着眼*都不会走错的石阶,今日走来却觉得心惊肉跳。
  距离并不远,转眼间,文玉便行至门前。
  文玉垂首看着眼前的雕花门页,此刻正紧紧闭合在一处,便是半缕缝隙也不曾留下,叫人无法窥探其间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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