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不知怎的,她有些恍惚,更多的却是立时的清醒。
是太灏啊。
你喝醉了。她收起面上的失态,扬眉示意太灏身侧的澹青。
这家伙不是最爱替太灏出头,眼下怎么倒哑巴了。
澹青自然明白文玉的意思,可他眼珠骨碌一转,更好奇的是什么小玉?
主人几时同文玉君如此亲昵起来?他没听说呢?
我就是太清醒、太清醒没头没脑地,太灏紧盯着文玉喃喃道。
文玉没心思听他说胡话,扬手叫宋濯安排客人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这小雪酒放太久的缘故,竟叫太灏一杯倒。
不像宋凛生,虽然饮酒的时候少,可也是有些酒量的。
她想起第一次饮酒的时候,她也是一杯倒,如今磨炼的,些许酒水倒奈何不了她了。
小玉,我是太灏没有理睬来搀他的宋濯,径直朝文玉而来,我是宋凛生。
嘶澹青倒吸一口凉气。
主人说什么胡话,即便是老铁树开花,可搭讪也不是这么个搭法啊
怎么还能给自己胡编乱造个新名字呢!
更何况他听敕黄说,句芒上神对这文玉君宝贝得紧,能叫主人下此毒手吗?
什么?宋濯双眉倒立,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待他意识到眼前这人在说些什么话的时候,他已经不受控制地预备冲上前。
他不是急躁易怒的性子,可当着众人的面,他没办法对冒犯先祖的人保持风度。
小濯!文衡一把按住宋濯的手,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而后亦是满面凝重地看向这位帝君太灏。
我说你陈知枝瞪大双眼,说着便拦在文玉身前,简直是口出狂言!
这人长得十足十像她姑父,可说话做事怎么这样轻浮?同她姑父宋凛生那样风清月明的人比起来,实在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你别冲动!苏见白脑海中灵光闪过,似乎想到什么,你知道他是谁?
从前好像听他母亲提起过,擢英殿的这位帝君太灏曾游历人间数百年。
虽不知其具体行踪,可他既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什么跟什么啊?陈知枝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凭他是谁?
上一刻还沉醉在八卦中的澹青,这一刻终于想起自己是谁,喂!你说什么呢!
他不许有人对主人不敬。
诶?有话好说啊!闻良意手忙脚乱地劝劝这头、顾顾那头,急得不可开交。
众人闹作一团,吵嘴的吵嘴,劝架的劝架,原本宁静寂寞的雪夜,顿时沸腾热烈起来。
可这些嘈杂的声音文玉就像一丁点儿也没听见,她满脑子只有那句
小玉,我是宋凛生。
看着眼前脚步虚浮错乱,几乎要站不住的太灏向她扑来,文玉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便将人迎面接住。
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拥了个满怀。
太灏的下颌就这么搭在文玉肩头,二人的发丝扬起,相互交缠在一处,令她的呼吸慢了半拍。
他是宋凛生。
暗香浮动,文玉皱了皱眉,是茉莉的味道。
忽然间,她就被毫不费力地拉回那个雨夜过后的清晨。
宋凛生顶着蓑衣箬笠穿梭在茉莉丛中,仔细小心地照料着那些将开未开的花骨朵儿。
点点莹白自他掌中滑过,留下一颗颗露珠,随着他擦汗的动作,又晕湿了鬓角。
那模样真是怎么看怎么狼狈。
她隔着香气满园招呼他进屋避雨,可他却全当没听见似的,执拗地要将花枝全部盖上。
今年雨水太多,若是将花儿打坏了可不好。
这处园子向来是他独自打理的,从培土、栽种、修枝皆是他亲力亲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将满园馥郁捧到小玉眼前。
他绝不半途而废。
小玉快回屋去暖和暖和,廊下湿气重,别凉着了。
隔着雨幕,宋凛生抬起箬笠边缘,朝着文玉安抚般地笑了笑。
似乎在对她说,不用担心。
文玉呆了呆,一切劝说的话到嘴边都被她咽了回去。
看着宋凛生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文玉想也不想便冲进了雨中,我来助你。
小玉宋凛生显然并不赞同,他赶忙空出手拥住文玉,没工夫再扶着箬笠。
雨天路滑,不能叫小玉摔着。
文玉扬起脸,水珠挂在她眉骨边缘,没有什么能挡雨的她,干脆就着宋凛生的怀抱,钻进了他的箬笠底下。
宋凛生他不回去,那她就出来陪他一起。
温热的呼吸近在眼前,同冷雨拍打的凉意交织出冰火两重天来,宋凛生抿紧唇角,笑意却忍不住从眼中跑出来。
文玉显然是发现了这点,继续向前逼近叫他无处可躲,宋凛生?宋凛生宋凛生!
小玉,小玉别闹。宋凛生被她逗得乐不可支,将箬笠解开戴在她头上。
花香缠绕,顺着雨丝飘落在二人肩头,那样冷冽又甜蜜的香气,与眼下这个味道如出一辙。
文玉眼睫一颤,在心里问自己:
他是宋凛生吗?
按说她应该一把将人推开,可是不知怎么的,文玉就是动不了手,就这么僵硬地揽着怀中之人。
无数的碎片纷至沓来,将她此刻本就不灵光的脑子塞得满满当当。
没来由地,她突然想到,记忆是虚无缥缈的,拥抱是切实可感的。
她真是疯了。
无耻狂徒!沈璧面色一凛,朝身旁之人抬了抬下巴,伯徽!上!
闻良见不紧不慢地拂袖指着自己的鼻尖,我?
诶?王爷!闻良意着急忙慌地摆摆手,拦在二人中间,大哥!别添乱啊!
王爷和大哥方才回来,尚不知道先前在陵园中发生的事,还是不要瞎掺和。
照他看,这位太灏帝君兴许真与姑姑有什么渊源也说不准。
听了这话,沈璧和闻良见选择按兵不动,众人也都随之安静下来。
似乎没那么吵了。
太灏闭了闭目,任由自己沉浸在这场幻梦当中。
在他成神的千万年里,一直克制着、清醒着,可他此刻趴在小玉肩头,他才突然明白
其实人生,何妨一醉?
唇畔是满足的笑意,可眼角却有泪珠滑下,他的纠结、扭曲混杂着,几乎要将他撕裂开来也不罢休。
点点热意顺着发丝没入文玉颈间,她顿时身子一僵。
小玉。耳边传来他的呼吸,文玉听见他说,我是宋凛生。
说这话的时候,不光是文玉,就连太灏自己也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
他是宋凛生吗?
在小玉心中,他到底是谁呢?
可若是小玉喜欢的话,他愿意做宋凛生、愿意只做宋凛生。
我去幽冥府寻你
澹青。
忽然回过神,文玉当即开口打断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预感,接下来的话不是她愿意听到的。
被叫住的澹青从苏见白等人的包围中脱身出来,可刚一看见文玉面上的神色,便赶紧后退了三步,径直撞上了后头跟上来的人墙。
你家主人喝醉了。文玉凝眉看去,不知他躲什么。
一向有些呆愣的澹青此刻脑筋却转得飞快。
文玉君!你不是想赶我们走罢?
主人既那他就
横竖前头做了那么多事情,也不差这一件。
要是主人早同他说一切为了此刻,那他还能拦着不成?
主人是喝了你那陈年佳酿才如此的,你得负责任。似怕文玉辩驳,澹青梗着脖子吵嚷道。
横竖他也没什么好形象,就当为了主人,他也豁出去了。
文玉眉心微拧,倒不急着与他吵嘴。
而后头的宋濯就不会同他客气了,瞎说什么?来人!请这位请他出去!
他说不出什么失礼的话,听起来气势也弱了三分。
澹青压根不放在心上,只仍旧盯着文玉,扬言道:否则
否则,上春神殿状告我?文玉偏了偏头。
这话她并不陌生,从前她常常用这句话搪塞旁人,就比如
文玉垂眸瞥过正靠在她肩头的太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