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霸王折腰记 第132节

  少女喑哑的嗓音化作过载的信息量涌进他的耳廓，反复敲击着他的耳膜，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好半晌，林千礼才颤抖着嗓音，问：“阿锦，你……刚才说什么？”
  “……”
  寒风席卷树梢的积雪，簌簌落下的哗啦声，打破了些许诡异的沉默。
  向似锦眼皮一平。
  那溢满了期待、兴奋、羞赧的双眸，逐渐被无语与愤怒取代。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耐着性子再次重复，但当冷空气在体内流转了一圈，化作白雾溢出时，她发现自己怎么都没有办法再开口了。
  胸膛因喘息而剧烈起伏，两人又这样僵持了大约十秒。
  她突然气势汹汹地瞪了林千礼一眼，吼道：“我说——林千礼你是个大笨蛋！”
  说着，她身姿矫健地从硬纸壳上爬了起来，还不忘顺手抄起一旁堆起的雪球。
  向似锦气鼓鼓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雪球朝林千礼砸去。
  “啪嗒”一声，雪球四溅。
  但她看也没看，顶着从脖颈一路红到耳朵根的脸，愤愤地朝门洞走去。
  雪球被抛出的力道并不重，却精准无比地砸中了林千礼的额头。
  他愣在原地，顺着这轻微的力量，向后倒去。
  借着惯性，后脑勺陷入松软的雪中，身体被寒意唤醒。
  林千礼怔怔地望着湛蓝色的天空，呢喃道：“这是梦吧。”
  雪花簌簌落下。
  他眨了眨眼，似乎看见了八岁那年在他面前，鼻青脸肿却不愿意流泪的向似锦；
  他又眨了眨，是十岁那年从自行车上被甩下来，却一脸正义凛然薅着霸凌者头发的向似锦，悄然从他眼前滑过。
  向似锦那有些急促却真挚的嗓音，犹如在耳。
  真的是梦吗？
  不……
  积雪正在打湿他的裤腿、手套、帽子，寒意无孔不入，都在不断地提醒着他——
  这不是梦。
  林千礼的喉结上下一滚，说：“阿锦刚才是说她喜欢我了吗？”
  心跳铿锵有力。
  “她好像说了，她喜欢我。”
  他缓缓睁大了双眼，语气一次比一次坚定，“她说了，她喜欢我。”
  脚踩积雪的沙沙声，一直持续到单元楼的门洞。
  被林千礼反常的宕机表现，气得晕头转向的向似锦，这才意识到他并没有跟上来。
  她狐疑地回过头，却看见了林千礼躺倒在雪地中的身影。
  她脚下的步子一顿，“我刚才下手太重了？”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迈开步伐朝他跑去，“不能啊，那雪球都没成型呢。”
  “以前没这么脆弱啊，明明可抗揍了……”
  模糊的声响带来了阴影，挡住了林千礼的视线。
  他眼珠一转，看向来人，只见向似锦正沉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再次相交，她匆匆地错开了眼，一脸别扭地轻轻踹了踹他陷在积雪中的大腿，问：“砸傻了吗？”
  林千礼应道：“嗯。”
  向似锦微微蹙眉，目光在他的身上来来回回地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沾着雪渣的帽子上。
  她蹲下身，用指尖掸去了雪花，轻声道：“哪里疼？”
  林千礼那有些呆愣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转眼就淌出了滚烫的泪水。
  泪水顺着眼尾滑落，在积雪上砸出了一个浅坑。
  他沙哑着声音，说：“哪里都疼。”
  向似锦一愣。
  她当即跪坐在雪地上，单手撑在林千礼的脸侧，开始检查——
  但不论是帽子，还是帽子下的额头，都毫发无伤。
  额头都没湿！
  少女慌乱的神情近在咫尺，圈在颈间的围巾垂落，带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挠得林千礼有些痒痒的。
  她紧张地在他的身上来回拍了一圈，仍是没有找到伤口。
  见状，向似锦有些气急，刚想低头去骂林千礼——怎么一个小雪球就能砸伤他，却对上了他泛红的眼尾。
  但很快，她发现，那双溢满了泪水的眼睛中，不是她习惯的、楚楚可怜的情绪，而是一种更为大胆的、直白的、富有侵略性的……
  向似锦别扭地支起上半身，囫囵道：“你这不是没有受伤吗？”
  林千礼没有回答，仍是用那样的目光看着她，看得她如坐针毡。
  好半晌，他才扯掉了湿漉漉的手套，朝她伸出一只手，说：“拉我。”
  “拉你个大头鬼！”向似锦骂道。
  嘴上不饶人，但手却没停。
  她一脸不情愿地伸出手，与他掌心交叠。
  少年人的五指修长，指节分明，寒气的浸染，让他的皮肤微微泛白。
  坐起、倾身、拥抱——
  突如其来的热浪，夹杂着积雪的寒意，一同将向似锦包围。
  林千礼耳畔的碎发正与她的右耳紧紧相贴，他双臂环过肩臂，将她牢牢锁在怀中。
  他雀跃的心跳，她触手可及。
  向似锦深吸了一口气，故作严肃地说：“林千礼……”
  “阿锦。”林千礼抢先一步开口。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处，“我喜欢你。”
  向似锦的手一颤。
  “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
  “但我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你的。”他说：“可能是八岁那一年，你鼻青脸肿地站在那里，明明眼里有泪，却不想哭的时候；也可能是十岁那一年，你薅着那个小孩儿的头发，非要让他和我道歉的时候；还有可能是这些年来，每一次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
  “每一次每一次，你的所有，都会让我失神。”
  过于暧昧肉麻的对话，让向似锦一哆嗦。
  她轻轻地推搡了一下，说：“哪有那么夸张……”
  他再次环紧双臂，加深拥抱，“只要你出现，我的心脏都在为你跳动。”
  用双臂与胸膛构成的狭小空间，是两人肆意的心跳与蒸腾的热气。
  林千礼红着脸，松开了她，与她对视。
  他的眼底倒映出了向似锦同样慌乱的脸与通红的耳朵，他说：
  “我喜欢你，向似锦。从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喜欢开始，就喜欢你。”
  “我想和你一起长大、一起成人、一起变老……”
  湿润的泪意在眼眶打转，“我想和你一起度过这漫漫人生中的每一个第一次，也只想和你一起。”
  “你……”他有些忐忑，“可以当我的女朋友吗？”
  那个好字，已经在嗓子眼。
  可林千礼的注视太过炙热，盯得向似锦有些心猿意马。
  她的手搭在他的腰侧，正微微发抖。
  轰鸣的心跳声与滚烫的耳垂，让她的喉结一阵发紧。
  不管了！豁出去了！
  想到这里，向似锦微微倾身，双手穿过他敞开的羽绒服外套，环住了他精瘦的腰。
  她将脸埋在他的锁骨处，轻声道：“好。”
  尾音落下的瞬间，林千礼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他默默加深了这个拥抱，然后——
  “向似锦！我喜欢你！”
  响亮的喊声，在空无一人的小区花园内炸响，“谢谢你愿意当……唔！”
  温热的手套捂住了林千礼的嘴。
  向似锦从他怀中挣扎出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喊什么喊！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嗯。”林千礼点了点头，双眸亮晶晶的，“唔唔唔唔唔——”
  囫囵不清的话，顺着指缝溢出。
  向似锦压低了声音，说：“不许喊了！再喊我就揍你！”
  林千礼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掌心如约松开，林千礼也真的没有喊。
  他只是红着眼，看着向似锦，片刻后，他抬手，撩开了她额前的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