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快快快!快侍奉孤更衣,在探花郎之前赶回去,绝不能教他发现了!”
  “欸??”
  小印子一头雾水,他真以为殿下方才是在思忖正事,姬檀沉思时便是这样的状态。
  敢情他家殿下不是在运筹帷幄胸有定策,而是真的只是单纯地笑啊!
  小印子也懵了,赶忙手忙脚乱地跟着姬檀一块往房间跑,快速为他更衣换装。
  好险,在顾熹之步行回家的前一刻姬檀先赶了回来,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他装作回家已久、体贴关心顾熹之今日下值怎的比平时晚了许多。
  顾熹之微微一笑,没有解释,只是莫名其妙地向他道了声谢。
  姬檀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他是在感谢自己昨日说会为他转达对太子殿下的想见,今日得偿所愿。
  姬檀想明白前因后果,摇头失笑,也转身回自己的房间了。
  又两日,大朝会后皇帝召姬檀前往御书房觐见。
  来了。
  是祸躲不掉。
  姬檀这段日子虽对如何解决燃眉之急有了办法,但这件事并非立竿见影密不透风,至少,支持三皇子一派的官员是知道的,怎可能见姬檀将其掩盖地滴水不漏,定然会向皇帝透露风声,欲见他登高跌重。
  这样的情况,姬檀早有所料。
  但面对谨慎多疑、对他诸多苛刻忌惮的皇帝还是很吃力,在事情没有完全办成之前姬檀万不敢托大,只能先将政策进行顺利的一半进度禀告于皇帝,剩下的则能瞒就瞒、能遮就遮,在将自己完全摘出来之前姬檀是不会松一点口风的。
  皇帝目光威严地打量着他。
  姬檀亦练就了一身不屈的假面。
  这对假天家父子面面相觑,彼此心知肚明,却谁也不让着谁,无形的脸面早已开始逐渐撕破。
  半晌,皇帝沉吟过后一锤定音道:“罢了,这件事你继续督办,万不可出任何差错,后果,你省得的。另外,你既然政务繁忙,想来这个月太后的寿诞庆典你也腾不出空来操办了,这样,今年的庆典交给老三办罢,你多指点他,莫出了错处。”
  “是,儿臣领命。”姬檀皮笑肉不笑地应下。
  皇帝既开始着重培养三皇子来与他抗衡,后果却还要教姬檀担着,真是给他听笑了。
  从御书房告退,连日来的好心情都毁了个乌七八糟,心头阴霾一片。
  回东宫的路上,姬檀满面的不虞之色,他身边的太监下人也俱不敢大出气说话,一直到前面几个庶吉士抱着一摞典籍文书快步往翰林院去了,着急忙慌地连太子殿下都没有看见,停下行礼。
  姬檀这才一侧首,问小印子:“怎么回事?”
  小印子登时使了个眼色,派出另一名小太监前往探查。
  少顷后,探查的小太监回来了,回禀姬檀道:“殿下,是翰林院内部起了龃龉,翰林院的娄修撰向侍讲学士告发院内编修渎职懈怠、以权谋私,现下正闹得不可开交呢。”
  “编修?哪一位编修?”翰林院有两位朝廷亲授的编修。
  “是,探花郎,顾编修。”
  小太监说完,姬檀不可置信地色变了:“什么?!”
  “娄……那个娄修撰……”
  “殿下,那是今科状元郎娄进,在翰林院位高探花郎一阶。”小印子适时为姬檀补充了对方身份。
  姬檀顿时两弯纤眉压紧,沉吟:“什么人。走,随孤去看看。”
  “是。”
  小印子率众跟在姬檀身后,一见自家殿下这副架势,便知有人要遭殃了。不过,这干他何事,他唇角提起与主子一样清清浅浅的乐得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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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1]:风刀霜剑严相逼——曹雪芹
  大家六一儿童节快乐呀!!
  上章忘记祝端午安康了,放在一起w
  第37章
  与此同时, 翰林院。
  状元郎娄进将庶吉士抱进来的典籍公文找出翻开,指着一处指控道:“学士,您看, 就在这里, 这可是对陛下大不敬呐!也不知道咱们的顾编修平日是怎么当差的,莫不是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只紧顾着太子殿下的差事,一心钻营, 却丝毫不把翰林院的本职政务放在眼里, 哼!”
  从顾熹之第一日当差在御前呈递了一封奏疏哗众取宠, 想要攀太子殿下的高枝时娄进就不喜欢这人。
  眼下,终于被他给逮到机会了,自然是要狠狠抨击对方。
  攀上高枝又如何, 得太子殿下青眼又怎样, 不踏踏实实勤于政务照样会被人唾弃。
  侍讲学士见状取出自己的放大镜片,仔细审阅了这页典籍,确实是顾熹之的手笔编撰誊写的不错,其中有一处明显对陛下大不敬, 这是极大的过失,轻则自己受罚,重则丢了官帽且会牵系到翰林院,幸而发现得早, 侍讲学士严肃对待。
  不过, 顾熹之的务实态度侍讲学士也是一直看在眼里的,不太相信他会犯这么疏忽大意的过失,让他自己看。
  顾熹之上前仔细核对典籍,待看到最后一句多出的对皇帝大不敬之言时一怔, 不由抬起眼睫,蹙眉看向娄进。
  “看什么看!这不是你经办的典籍吗!”对方的态度咄咄逼人,却别过了眼,不肯直视顾熹之。
  瞬间,顾熹之心里明镜似的,什么都明白了,无奈置之一笑。
  转而问侍讲学士:“学士,这确实是下官负责经办的典籍不错,您看,这要怎么处理?”
  侍讲学士见未酿成大错,又一直对顾熹之观感不错,便宽容道:“罢了,你把这一页重新誊写编录,再将所有负责过的典籍文书全都检查一遍,务必保证不会再出现错误纰漏,这件事便算——”
  “学士,不可轻易揭过啊!此事虽小,可若传扬出去,对陛下轻忽事大,届时陛下还如何信任我们翰林院?朝中文武百官又会怎样看待我们的办事态度?”
  “即便这些不论,顾编修时常出入东宫,这总是事实罢,到时惹得人争相效仿,汲汲营营攀权附贵,反正,只要没有酿成大错及时补救就行了嘛,是不是这个意思?”
  “胡说什么!”侍讲学士及时喝止了他。
  并出言解释道:“顾编修出入东宫协助太子殿下办事乃是陛下准允,颁布了旨意的,有何不可,莫再胡吣了。”
  娄进并没有就这么算了,而是上前更进一步不依不饶逼问:“那么,顾编修,你敢说,你出入东宫就只是为了协助太子殿下处理政务,没有分毫自己的私心?你常常留在东宫用膳,并得了太子殿下许多赏赐,难道就没有说些别的话?谁不知道太子殿下是用这样的手段笼络门下官员客卿——”
  “够了!”顾熹之第一次用这么冷冽的语气打断人说话,面沉如水。
  “典籍的事我本不欲追究,到底怎么一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届时场面闹得太难看于谁都不好。至于我出入东宫,一来这是陛下旨意,我奉旨办事,二来这是我的私事,与你何干,我从没有用翰林院当值的时间去拜见太子殿下,更没有贻误正事,修撰未免管得也太宽了些。”
  “你方才所说都只不过是你自己的臆测,并非事实,可你在背后编排太子殿下,大不韪冒犯,却是在场众人有目共睹,板上钉钉。”
  “你若非要这般较真,凡事大公无私,是不是该先把这桩罪认领认罚了?”
  事关他自己,顾熹之秉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算了,毕竟对方年纪长他一轮有余,又官高他一阶,顾熹之还是尽量以和为贵不多计较,但对方千不该万不该,攀扯到了太子殿下,于殿下名声有碍,这就让顾熹之决计不能容忍了,登时锱铢必较。
  “你——”
  娄进被他怼到语结,面色更是涨地通红,险些跳脚。
  不过他旋即又想起,典籍一事他做地干净利落,顾熹之即便知道实情又如何,他有证据么,没有证据就是污蔑,是他自己的过错,便是陛下在此他也是站得住脚的,登时又将胸膛挺直了几分。
  知道顾熹之性子好,此刻这般动怒,必是被他戳中痛点了。
  娄进就专挑这点抨击,顾熹之若是反驳便是恼羞成怒、是倚仗人势:“朝廷国家面前无私事,顾编修既为官,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吧。再说回太子殿下,我何曾编排殿下了,我从始至终说的,都是顾编修你啊。”
  “顾编修妄图攀附东宫,不惜奴颜卑膝、谄言媚上,好借东宫之力青云直上,这难道不是事实么,不是你的私心吗?”
  顾熹之实没想到对方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他张了张口,欲要辩驳,但随即又想到,不论如何争辩,到底是把太子殿下搅进这摊浑水里来了,殿下会受风言风语影响,甚至会传出殿下纵容门下倚仗其势的谣言。
  顾熹之不由迟疑了。
  那是他心里的软肋,是绝不能受到侵扰的纯净之地。
  他再环顾向四周,翰林院其他同僚或是窃窃私语讨论,或是对他投以担忧同情的目光,顾熹之稍稍松泛了神经,左右事实胜于雄辩,他没必要紧咬这个话茬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而将太子殿下行迹放大,置于流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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