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侍讲学士为顾熹之指了明路,顾熹之连忙高兴地谢过了他,赶在国子监下值之前去拜见太子太傅。
  顾熹之和太傅有过几面之缘,托太子殿下的福,两人曾在东宫见过,想来对方会乐意为他解答。
  不出顾熹之所料,对方对他的忽然拜见虽感意外,但还是敬贤爱士地在国子监南监外的一处静心湖边接见了顾熹之。
  顾熹之喜出望外地朝对方一礼,虚心求教问出自己的困惑,以期能从太傅这里得到一些解答。
  太傅笑吟吟道:“你是想问改变面貌的方法么,这个还真有。”
  太傅向他娓娓道来他曾在远离京畿的一处州市上所见所闻。
  对方是酒楼兼拍卖场所的老板,手底下有一些灰色生意,常将人牙子拐来的人口用以特殊药水浸泡,使其面部浮肿软化,再用特殊手法将其扭曲,最后重新定型,便是那人的亲爹亲娘在眼前也决计认不出来,这便是改变面貌的常用之法了。
  顾熹之听地心惊肉跳,但他想问的不是这种将人变得丑陋、或是利用奇门异术变得貌美,而是在人原本的面容之上再覆盖一层别人的皮相。
  太傅诧异顾熹之会问这么鲜为人知的问题,不过好巧不巧,这个他也知道,就是可惜,“你说的,不是改变面貌之术,而是易容之术吧。那你问错人了,老夫虽然知道一些,但若说是这方面的行家,非太子殿下莫属,殿下才最通晓此道无人能出其右啊。”
  “啊?太子殿下?”
  顾熹之懵了,他委实是很难将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与金尊玉贵端坐高台的太子殿下联系在一起。
  太傅一见顾熹之这般模样,瞬间明了他也是被太子所营造出的端方持重、温润亲和的假象给蒙骗过去的一员。
  念及对方同样效忠太子殿下,且殿下过去的经历宫中知之者众多,也没什么见不得人需要藏着掖着的,反倒有意思得很,便一捋胡子,慈眉善目一笑道:“探花郎啊探花郎,你看错太子殿下了。”
  “你所问的名为易容之术,此术唯极少数的江湖技人通晓,而老夫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太子殿下年少时便养了这样的一群杂技班子。”
  “太子殿下,养杂技班子?”顾熹之脸上的神情不可谓不精彩。
  “是啊,没想到吧,”太傅说着面上笑意扩大,终于不是只有他们几个老家伙被太子骗了,“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老夫和另几位教习师傅一起教导太子殿下……”
  太子是他们一致认为最机敏聪慧、不论学什么都进步飞快,日日勤奋不辍又十分乖巧明事理的孩子,他们都很看好太子殿下这位储君,也愿倾尽全力悉心栽培他。
  然而,就在殿下如日中天获准入朝听政的时候,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往日乖巧懂事的孩子突然变得顽劣不堪,功课不写了,策论也不作了,学习被完全抛之脑后,整日里不是乐不思蜀就是放浪形骸。
  原本看好欲支持太子的官员纷纷扼腕叹息,都背地里道太子殿下废了,不堪大用。
  太傅和太子其他师傅急切地日日上东宫求见,欲把走了歧路的殿下劝诫回来,可每每去、天天去,都吃了闭门羹,太子殿下全部拒之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东宫的灯火彻夜长明,亮如白昼,歌舞升平,伴读陪玩,一向富丽森严的东宫顷刻之间沦落到连纨绔窝都不如,许多居心叵测的人见状,故意捧着迎合太子殿下,教他玩物丧志,太子殿下也全都照单全收。
  “说真的,当时老夫见状都对太子失望之极,觉得这孩子要废了,不过是碍于陛下旨意才坚持不懈欲将他拨回正轨,然而,这还没完。”
  太子在东宫的胡闹已经无法满足他了,直接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去民间大张旗鼓搜罗能带给他新乐子的人和物什,最后通过一番寻找,带回了一群身怀技艺的江湖中人,合并成了一个杂技班子,养在东宫里日日供殿下玩乐。
  “太子殿下的易容之术也是由此学会的。经由殿下之手仿造的易容|面具,戴上之后和本人站在一起完全分辨不出来,简直比教授他的江湖师傅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老夫见到都不由郁闷了好一阵,又实在不甘心,不甘心好好的苗子就这么执迷不悟,学这种旁门左道毁了。就在老夫决意和太子的江湖师傅好好争论一番,辨出高下时,你猜怎么着——”
  “欸,太子殿下又变回来了,一夕之间将东宫所有玩物全部清之一空,杂技班子也解散了,重新变回了那个学习上进、能力突出的储君,不仅顺利入朝听政,相较从前更加八面玲珑、待人接物教人挑不出丝毫错处了。”
  “那段时日简直就像做梦一般,老夫也是过了很久才想明白殿下的所作所为究竟为何,更为惊叹的是,殿下那超于常人的演技,就连我们这几个看着太子长大、阅人无数的师傅都全被骗过去了,不过有一点没有看错。”
  太傅莞尔一笑,对顾熹之道:“太子性情确实顽劣,绝非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温良,你若是信了,就掉进太子挖的坑里去了。”
  “所以,探花郎,你也被他骗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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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暂且这样,等我完结再回来精修吧qwq
  玩会儿,然后去写下一章,嘿哈w
  第48章
  “……”
  “……”
  在太傅说完最后一句话后, 两人面面相觑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沉默。
  顾熹之抿了抿唇,有点不知道要怎么答话。太傅的意思他听明白了,也明白了易容|面具乃太子殿下亲手制作, 且这根本不是什么太子殿下为他解燃眉之急而做的安排, 也更无可能是他心里期待的那种结果,而不过是,太子殿下为达成某种目的的蓄谋已久罢了。
  他应当是被骗了。
  但这么回答似乎也不对,假使他确被骗了, 那他被骗了什么。
  财帛、感情、婚姻还是他自己……财帛, 别说他没有钱, 便是有,太子殿下也犯不着骗他;感情、婚姻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非要论出个过错方, 也是他胆大包天僭越倾慕太子殿下, 是他的错,不会是太子殿下;他自己,这就更是无稽之谈了,琼林宴初见他便一眼沦陷太子殿下, 此后太子殿下又救了他性命,不论他如何效忠付出都是应该的,比不得太子殿下对他的好。
  再则,太子殿下即使当真对他有所图谋, 他也是甘之如饴十分乐意的……这个暂且不提。
  总而言之, 他想要表达的是,他身上确无殿下所图之物。
  像他这样空有几分才能,却无身家背景随时可以被替换的人不知凡几,太子殿下能看中他是他三生有幸, 殿下根本没有任何必要欺骗于他。
  可如果要他直截了当地说他没有被骗,想到家中戴着易容|面具的妻子,顾熹之这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太傅将他纠结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分明这又是一个被太子设计入彀而不自知、涉世不深的老实人,顿时对他抱以一个自求多福同情的眼神,摇摇头下值了。
  徒留顾熹之一个人在原地,愈发地一头雾水困惑了。
  顾熹之每次探查出线索、以为自己更接近真相一分的时候,就会被对太子殿下认知的更深一层而全部推翻,重新回到了踟蹰不前的原地。
  他的妻子是谁,太子殿下安排这样一个人在他身边,究竟意在筹谋什么,更有甚者,他急于成婚的背后,当真是由于公主想招他为驸马吗?
  越是往前回溯,顾熹之发现疑团就越多,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蹩脚而又仓促,完全没有给他任何思忖缓冲的时间。
  而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中间的每个环节都脱离不了一个人,太子殿下。
  难道,当真如太傅所说,太子殿下性情顽劣,对于此事蓄谋已久吗?
  一想到太子殿下如太傅所说,整日不务正业乐不思蜀,或躺在东宫的长椅上指挥舞姬跳舞,而他自己则边吃水果点心边欣赏,华丽的袍裾下摆自长椅上绽开逶迤到地面,三千青丝垂散,定然天真浪漫得不可方物,或是让伴读下人陪着他玩,彼时的少年殿下一定可爱得能要了人命,宫里的太监宫女一定都十分喜欢他。
  顾熹之仅是一想,就又被可爱到了,可惜自己是无缘得见那样的殿下了。
  待他再次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满脑子都在想着顽劣的殿下是何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对于太子殿下蓄谋的思考。
  “……”
  顾熹之不禁对自己默然无语起来,很是谴责了一番,旋即还是决定先回家罢。
  一碰到太子殿下,他的灵台就完全成了一团浆糊,失去思考能力。
  尤其现在线索还不足,就更难探查了,罢了,他再想想办法。
  顾熹之回家之后再次将主意打到了“琳琅”身上,想从他这里寻到一些突破口,既然太子殿下会亲手为他制作易容|面具,那他想必也能直接面见殿下,对殿下的筹谋和目的略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