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可知 第21节
“那我说。”
“不用了。”
“不行——”
贺加贝捂住他的嘴。有时候她希望张弛多说点,有时候又觉得他还是不说话最好。
张弛不信:“你现在说得好听,等我们吵架的时候,又要嫌我话少了。”
贺加贝狡猾地问:“噢,原来你这么怕我甩了你?”
他真的不回答了,又想到上次的吵架。
他只想时间过得快一点,让他们早点结束难熬的异地。
第22章 别轻易制造惊喜
见不了面的时候只能靠视频。
贺加贝下班回来,手机往桌上一支,人就不见了。张弛靠耳机里窸窸窣窣的动静,判断她是在洗手、拆快递,还是拿外卖。等听到揭开塑料盒子的声音时,一定是坐在手机前吃饭了。
他才这么想,她已经轻快地说:“让我看看你给我点了什么?”
张弛调整了摄像头的位置,专注看着她。最开始,他还住在宿舍,顾忌着室友在,只能简单地回应一两句。后来索性直接住在画室。她的声音铺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仿佛使他们之间距离也无限拉近了。
贺加贝说:“和我一起进来的实习生都在感慨新闻理想与现实的差异,我根本不敢说话,只能默默祈祷下次别再被安排去采访下水道堵塞。”
张弛说:“这也是很重要的小事啊。”
她还说:“我在地铁上用你的方法猜谁先下车,竟然没有一次押对宝!”
张弛扬了下眉毛:“学艺不精,还不够出师。”
这是每天最放松的时刻,两人有说不完的话。张弛喜欢听她说,而贺加贝喜欢他句句都有回应。
到了晚上,两人各自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张弛时常能察觉到有人隔着屏幕看他,一抬头,果然和她的视线对上。
贺加贝侧着头枕在胳膊上:“我觉得好像回到了高中,你去集训,我们也分开在两个地方。不过那个时候没有视频。”
见不了面,创造不了新的回忆,只能把旧的搬出来,抖一抖灰尘,重新温习一遍。
“嗯?你那个时候就想跟我视频吗?”
她大方道:“我当然想,我可不像你,不敢承认。”
张弛岔开话题:“你送我、我又给你的那个挂件还在吗?”
“什么挂件?”
他哼了一声,用意料之中的眼神看她:“那可是我的东西,你得还我。”
贺加贝把镜头往旁边移了下:“你总是打扰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赶紧看采访资料了。”
张弛便不再说话。那头很快安静下来,连翻页的声音也听不见,不用看也知道,她肯定睡着了。镜头里只露出半个脑袋,额头上爆了颗痘痘,黑眼圈也比前几天更重了。她太累了,光是声音就能听出疲惫。实习一定很辛苦,压力也很大,她虽然时常抱怨吐槽,却从没说过要放弃,她向来是愈挫愈勇的人。
张弛不想叫醒她,又不得不叫醒她。
最开始异地时,他们几乎每周见一次,有时他周中没课也会跑来,甜蜜是蛮甜蜜的,钱包也很快就抗议了,他虽然没怎么为钱发过愁,但开销大了,就意味着要开源,而一开源,事情就多了,时间又少了。贺加贝说换她来,张弛又觉得这样太累,她上了一周班,周末本该休息,却还要奔波在路上。
所以渐渐的,他们见面的频率稳定在一个月一次。
可见面的频率降低了,甜蜜也就要打折扣了。
像这样的温馨通常出现在这一个月的第一周里。也许是因为刚见过,情感浓度还足够抵抗时间和距离。
等到第二周,浓度就被稀释了。他们也逐渐意识到,情侣间的距离根本产生不了美,还会日渐消耗美的状态。
贺加贝丧气地说:“我的选题全被毙了,邹牧说没价值也没意义。”
张弛皱了下眉,没说话。
她又说:“今天去采访挨骂了,邹牧说我的提问没逻辑,还说我照着提纲念的样子像读课文,反正就是什么都不行。”
他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听到这个名字了。他还没见过邹牧,已经从她的描述中拼凑出他大概的模样,大部分时候严厉,偶尔平易近人,但非常专业,她总是吐槽,又很崇拜。张弛本能地不喜欢这个人,也不想发表任何评价。
贺加贝却很期待他说点什么,停下等了几秒才问:“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听你说。”
“我的话是不是太多了?”
他微微点头:“说明今天的外卖不合你的胃口。”
她一下坐直:“就是!鸭血粉丝太清淡了,你没给我备注加辣吗?”
张弛提醒她:“你最近吃太多辣了,昨天不是还说长痘了,要控制一下?”
贺加贝不依不饶:“可是我工作一天好累,就想吃点辣的放纵一下。”
“那我明天点个辣的。”
“我现在就想吃。”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
贺加贝也觉得自己在借题发挥。
异地就是这点不好,情绪总是毫无征兆地泛滥,好像随时都会委屈,并不是因为没吃到辣委屈,而是因为她工作上受挫了,说了那么多也没换来句安慰,本来见不了面已经够难过了。
她用筷子夹断粉丝。
张弛妥协:“我重新给你点一份。”
那股劲头已经过去,她摇头:“不要了,很浪费。我挨骂了你为什么不安慰我?”
他翻出个本子:“邹牧是吧?我记下来了。”
贺加贝忍着笑:“你今天干了什么?”
“和昨天一样,一整天都待在画室。”
“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他想了半天:“我一直低着头,中间起身的时候,听到脖子咔一声。”
不太好笑,但贺加贝还是笑了。她继续问:“还有别的吗?”
张弛看了她一会儿:“我很无趣吧?”
这句比刚刚那句要好笑,但贺加贝已经没心情笑了。她偶尔会觉得,他不像最开始那样耐心回应了,总是安静地听她讲着,还时不时走神,兴致不高的样子。可仔细一想,他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吧,在一起时,是她不停地说着,一句接着一句,喧闹得给人一种互相分享的错觉。到现在她不想说了,才发现他也无话可说。他都没什么要和自己分享的吗?
视频把每个小动作都放大,也把心里的不舒服放大。
“没关系啦,你攒一攒,下次见面的时候说给我听。”她低下头,尽力掩饰自己的失望。
再后来几天视频时,贺加贝更没兴致说什么了,他自然也没什么要说的,所以话音但凡落下去,两边便会彻底沉默,她觉得不舒服,最直接的想法是,真的不想见到对面那个人!于是早早挂断了。
张弛看着暗下来的屏幕,心中泛起苦涩,他很清楚,他们之间又有了要吵架的苗头。
而此时,第三周还没过完。
其实令他煎熬的不是异地,而是他们之间的吵架越来越多。
如果仅仅是不痛不痒的闹别扭,他倒也乐在其中,她闹别扭时总是阵仗很大地发脾气,又坚持不了多久,常常要笑不笑地看着他,模样可爱又滑稽,他有时甚至故意逗她生气。但上一次吵架,她直接提了分手。他当然分得清闹别扭和真生气的区别,所以才连夜赶回去,但他还没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贺加贝就很轻易原谅了他。
就像她把“喜欢”挂在嘴边一样,她把“分手”也挂在嘴边。
他本来就反复确认“喜欢”是不是真的,因此更不会怀疑“分手”是假的。
尽管两人毫无阻碍地迅速和好,这次吵架还是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偏偏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异地,他的不安日渐放大,任何人都可能成为诱发的因素,邹牧就是其中之一。她那么崇拜他、信任他,她所描绘出来的形象,连张弛都觉得厉害。而她身边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她到底有什么理由选自己?
他觉得贺加贝像个气球,他有幸地抓住绳子走过一段路,但她本来就是属于天空的,随时都可能离开他。掌握主动权的人,随时也可以收回主动。
眼下,除了见面,没有别的办法。张弛想,一个月一次还是太久了,要常常见面,才能常常安心。
他不喜欢惊喜,但是贺加贝喜欢,她也非常擅长制造惊喜。他从她身上学到了很多。所以他特意没有提前告诉她,直接等在报社楼下,他既期待又紧张,又觉得这根本算不上惊喜,因为他站在一个很显眼的位置。
贺加贝出现在玻璃门里。
她推开门走出来。
她一直侧着头和旁边的人说话。
她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兴奋地笑起来。
她的视线从他的方向扫过,然后转身往地铁站走去。
张弛真的很不喜欢惊喜。
第23章 我才是你男朋友
他给贺加贝打电话:“下班了?”
她塞着耳机,匆匆往前走:“正要去地铁站呢。你也在外面吗?好吵啊。”
张弛提醒她:“别跑了,要变红灯了。”
“哎差一点就过去了。”贺加贝退回路边,低着头,没什么话想和他说,当然也就更想不到他为什么能准确地预告红灯。
张弛只能明白地说:“回头看一下。”
“看什么?”贺加贝闻言转身,这才看见他,脸上露出意外的笑容。她心里很想跑过去,但努力了几次,脚步始终不听指挥,而张弛已经走到面前。
“我都没看到你。”
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幽默:“就是啊,不是说有超能力可以感知到我吗?今天失灵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听着好像兴师问罪一样。
贺加贝也有些尴尬:“什么时候来的?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你出来的时候我刚到。”
“啊,我那会儿在跟别人说话。”她懊恼地解释,“是邹牧,他下周要回老家,问我要不要蹭顺风车回去。”
贺加贝越说声音越低,因为看到张弛垂着眼睛,又一副走神的样子。视频里的不舒服延续到现实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猜不到他的心思。她干脆不说了,扯了下嘴角,转身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
两人都沉默着,如同两个偶然相遇的陌生人。
绿灯亮起,她刚迈开步子,张弛就牵起她的手,真实的体温和触感让这段时间里的委屈、生气、别扭汇成一股洪流,她瞬间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