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本来要花数天才能耕完的地,仅用两三天就弄好了,连百姓家中漏水的屋顶、塌了的泥墙,晋军也都帮着修。
  颍郡的百姓何时享受过这般待遇,起初都吓得半死,以为这些晋兵是来抢粮抢人的,有女孩儿的人家都将女孩儿藏在地窖里不让出来,直到确定这些晋兵没有恶意,只是来帮忙干活,百姓才放心。
  也想给晋兵孝敬一些吃的喝的,都凑好了,晋兵没要,干完活就走。
  第二天还照常来,还自己带了干粮,里面都有肉,馋的附近那些小孩一个劲咽口水,晋兵看小孩瘦骨嶙峋的很可怜,就把肉分给她们了。
  有些年纪已经很大、头发都白了的老人看到这一幕,都哭到不行。
  原以为此地被晋军占领,百姓都会没活路,从未想过是这样的太平日子,比以前都好了。
  以前百姓手中可没有地,地都是那些贵族占着的,百姓只能在压迫艰难生存。
  待晋军在颍郡休整完毕,李华殊便再次率部进攻赵国腹地,剑指赵国都城——牟城。
  冬季时赵国遭严重雪灾,百姓死伤,人心浮动。
  尤其是与颍郡相邻的地方,已经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巴不得晋军快点打过来。
  东境的局势对赵国也是极其不利,魏军有晋国提供的火炮火箭做底气,齐军也是猛将如云。
  楚军更是兵强马壮,又是项昭颜亲自领兵,她用兵如神,机关术在楚军中的运用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出现在战场上的机关兽将赵军踩在脚下。
  在拿下赵国东境的几座城之后,项昭颜便没有再进攻。
  晋军直逼牟城,赵景急调在北方戍边的王迁带兵抗晋,在赵国的副都——肥邑,与李华殊率领的血狼卫对持。
  王迁与庄姒口中的巫氏叛徒联手,用阴招险胜,后又被李华殊摆下的八卦军阵套牢。
  从后方送来的最新版本火炮威力更盛,与兵阵互相配合,大败王迁,斩敌首三万。
  王迁退守牟城。
  .
  牟城,王宫。
  殿门紧闭,却挡不住里面传出的怒骂声。
  接二连三的败局让赵景大怒,近前伺候的宫人已被处死了数十个,如今还活着守在殿外的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生怕下一个被处死的是自己。
  殿内,赵景将战报撕了个粉碎。
  “废物!一群废物!”
  满地狼藉,茶碗的碎片将宫人的额头划出一道很深的伤,鲜血流出来糊了她的脸,但她不敢擦拭,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这殿内除了这些宫人和盛怒的赵景,角落里还站着一个人,狐信。
  他在雍阳谋反失败,逃来牟城时赵王因不想跟赢嫽交恶,就想将他抓了交给赢嫽,好换取赢嫽不再追究遭遇黑骑伏击之事。
  他设计逃脱,又恨死了赵王,便将从临西带出来的毒药给了赵景,求得赵景庇护,一直躲在女公子府苟且偷生。
  赵景是个狠人,赵王一日不死,她就只能是女公子,而不是国君。
  毒药出自南藩,中毒之后形似染病,良医也查不出。
  赵景继位后,狐信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入朝,凭借才能为赵景扫除朝中异声,获得赵景更多的信任,一跃成为宠臣,假以时日便能重整狐氏一族的荣耀。
  等赵景发泄完怒火,狐信才慢慢从角落走出来。
  “君上息怒。”
  砰地一声,赵景将宫人刚换上来的新茶碗摔到他脚边。
  狐信纹丝未动,只是垂下浑浊的老眼看了看地上的碎片。
  头顶传来赵景怒意未消的声音:“晋军若是破城,孤便拿你挡箭。”
  “臣还有一计。”
  “闭嘴!”赵景怒视他,“孤先前就是太信任你了。”
  狐信佝偻着腰,面容比在雍阳时又苍老了几分,眼中的算计也多了。
  “臣敢拿性命担保,此计必能让晋国大乱,李华殊无暇东进。”
  他如此信誓旦旦,赵景又半信半疑了。
  “说来听听。”
  狐信眼中精光乍现,缓缓说道:“臣在雍阳时就对晋侯的身份存疑,晋侯生性残暴,喜怒无常,对李华殊更是恨之入骨,巴不得将她折辱到死,又怎会突然恩宠于她。臣当时便觉得奇怪,命人暗中调查,可安插在晋侯身边的人都被发现了,就没能查下去。后来的种种,让臣更加断定这个晋侯是她人假扮,真的晋侯怕是已经死了,而有能力和机会办得到的就只有李华殊,晋侯辱她到那般地步,她又如何不恨,哪里肯再效忠。”
  他也留了个心眼,没道出自己给赢嫽下毒之事,这事只有他跟李华殊知道,毒药出自南藩,暴君活不成,李华殊肯定是将计就计,暗地里找好了人假扮暴君。
  赵景难掩震惊:“你是说?”
  “没错。”狐信十分笃定。
  赵景缓下气息,垂眸思索,结合前后,她觉得狐信所说也有几分可信。
  三年前赢嫽大刀阔斧的变法改/革,励精图治,得到臣民拥戴,跟暴君沾不上一星半点,着实可疑。
  只是当时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她所做的事情上了,忽略了她这个人的变化,现在被狐信这么一提出来,赵景也觉得不对劲。
  她突然心情大好,起身过来亲自扶狐信到一旁坐下,君臣十分和睦那般。
  “孤的智囊,非狐卿也!”
  .
  “李华殊谋权篡位、国君早已被害、如今座上之人乃是假扮……”
  这样的传言、这股子妖风是从北边刮来,已在雍阳刮的飞起。
  信者有,不信者亦有。
  公族和早前为了自保不得不向赢嫽低头的士族迅速组成联盟在背后推波助澜,想使雍阳大乱,他们好拿回被收走的封邑,再过回从前脚踩奴隶、风光无限的士族生活。
  公族搅进其中,自然是因为他们当中有人想取而代之,赢嫽若是假冒的,他们正好上位。
  现在的晋国朝堂并非铁板一块,新旧势力也角逐的厉害。
  旧势力以栾崇、赵谨为首,新势力则以陈炀为首,他的阵营全是赢嫽提拔上来的人,出自各门各派,来自各国各地,不论出身门第的,只要有才干就能在这里有一席之地。
  先月作为六卿之首,两边都不靠,这倒是跟她以往的作风不符。
  现在外头谣言纷纷,以陈炀为首的新势力自然是支持赢嫽。
  栾崇赵谨等人虽没有明着提出疑义,但暗地里都在派人搜寻证据。
  从狐氏覆灭之后,赢嫽手里的屠刀便再也没有举起过,晋律虽严,但也有通人情之处,倒是让人渐渐地忘了她曾经也下令让几个大家族血染高阶过。
  听着栾崇等人绵里藏针的论调,闭目养神的先月突然弯了弯嘴角,有些人离死已经不远了。
  而坐在宽椅上的赢嫽也逐渐失去耐心,更准确的说,她早就不需要装原主了。
  她单手支着额角,彩衣被玄色的衣袍罩住,只露出胸襟的织纹,颈上佩戴一串由红色玛瑙、费昂斯珠与几何形玉饰串成的繁杂项链,长至小腹,是身为国君的身份象征。
  面对底下栾崇等人明里暗里的质疑,她冷冷一笑,不轻不重道:“孤为明君,尔等不乐意,非要做了那暴君才能让你们称心如意,孤倒是不明其中之意了,还请诸位为孤解惑。”
  栾崇等人立刻就如被掐住脖子的野鸭,嘎一下就没了声儿。
  未等他们给自己辩解,赢嫽的声音再次传来——
  “既如此,那孤就再做一回暴君。来人,将这些乱嚼舌根的统统拖出去,下狱严审。”
  “君上!”栾崇扑通跪地,脸色都变了。
  狼卫从外进来,将栾崇和赵谨都拖了下去。
  赢嫽似乎是没有听到他们的呼喊求饶,目光扫过那些低头不再吱声的公卿大夫。
  “还有谁在质疑孤?”
  群臣跪地,“臣不敢!”
  赢嫽眼神发冷,她不担心自己,而是担心身在肥邑的李华殊。
  下朝之后,她将纵长染叫到跟前。
  纵长染脸色也不好,急道:“早就与你们说过了要当心要谨慎,群臣不是傻子,诸侯更不是!你们就是不听,一点不知道收敛,你是畅快了,可现在怎么办!”
  赢嫽被她吵的头疼,丢出两个字:“凉拌。”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纵长染跺脚。
  赢嫽堵上被她吵到的耳朵,“我的小姑奶奶,你小点声行不行?我都被你吵聋了。”
  纵长染瞪她。
  想了想,赢嫽吩咐:“莲荷在肥邑,你传信给她。”
  “做什么?”
  她抬头,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去牟城,杀了狐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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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昨天晚上那个风大的哟,屋顶都要被掀了,今天还是下雨,大黄湿漉漉回来,臭死了,你们懂狗毛沾水之后那股味吗,太臭了,大黄还到处乱钻,满屋子都是那个味,我想骂它吧,又想这也不能怪它,谁的生活里没有一只狗毛湿透就发臭的大黄呢……算了算了,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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