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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其中夹杂着太多情绪,她一时分辨不清,只记得在温暖的怀抱覆上来之前,那双眼睛的底色是漫无边际的哀伤。
  为什么?
  周绮亭没来得及问出疑问,就被这人突然横抱起,走出了因停电而无法正常运作的电梯。
  快步前行产生的气流拂过,身体顿时有种浸凉的感觉。这时她才发现,刚刚被困电梯时,触景生情导致的不适让她出了一身冷汗。
  是了,因为小时候那次经历,她变得害怕狭小幽暗的空间。
  她不动声色地圈紧了抱着自己的人的脖颈,汲取着温暖,同时也在汲取着安慰。
  “周悯,为什么你那时看起来这么难过?”
  许久没等到答复,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心底泛起苦涩,不再说话,却又环紧了一点,想要将梦里的这点暖永远留住。
  她怎么会奢求一道虚假的幻影能给予自己真实的答复呢。
  再次感受到脸上的凉意,眼睛缓缓睁开,周绮亭的视野逐渐明晰,眼前拿着湿毛巾的手因为她的突然苏醒而僵滞了片刻,又快速地收回。
  周悯拉开距离站直了身子,将手藏在身后,冷着脸直视着她,一言不发。
  或许是因为自梦中延续的那点温情,周绮亭此刻不愿面对这刺骨的现实和面前人的冷脸,眼睫微颤,又阖上了双眼。
  如果能一梦不醒就好了。
  她可悲地发现,自己对周悯的恨意里掺杂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她没有办法做到纯粹地恨这个欺骗了自己一遍又一遍的人,所以才宁愿沉浸在谎言所虚构的假象里。
  为什么呢?
  是因为过往那些曾经自以为真挚的情感?是因为那段时间里周悯为她刻意伪造的美好回忆?还是因为她自知晓周悯身份后就不愿承认的、一丝可笑的爱意?
  诸般情绪如浪潮在心底翻涌,那点拍岸的酸涩打湿了紧闭的双眼,周绮亭忽而想起了那双漫着哀伤的眼睛。
  不止是在获救的那天见过,甚至更早之前,电影院里,这双眼睛曾含着同样的情绪,看着荧屏里那个被遗留在海滩上的机器人。
  周绮亭记起了周悯那时问她的那个问题以及自己的回答。
  ——你这辈子,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有,我想向一个人讨个答案。
  周绮亭睁开双眼,眼眶泛红,侧首看向床边的人,再次向她问出了那个等了十五年答案的问题。
  “周悯,你为什么要利用我?”
  周悯闻言一愣,移开视线,用半敛的眼睑遮住眼底可能流露的情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低声问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听到她这样说,周绮亭无声地笑了,笑自己真是病得不轻,怎么梦醒了还奢求着从虚伪中找寻真实呢。
  她抬手悄然抹去眼角的湿润,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冷淡道:“算了,真话或是假话,我都不想听。”
  “我从来没有利用过你。”周悯突兀开口,微微朝前俯身,重新看向周绮亭,嘴角却挂着戏谑的笑容,“你猜猜这句话是真是假?”
  “周绮亭,心里有答案的问题,就不必再浪费口舌问出来了吧?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你都没有信任过我,又何必过问我本人呢?”
  没有信任过你?
  如果不是我的信任,你当年又如何能将我引出安全范围?如果不是我的信任,你怎么能够安然地潜伏在振邦集团?如果不是我的信任,你又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成功欺骗到我?
  反驳的话堵在胸口,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周绮亭手臂用力,将虚弱的上半身从床上支起,随后抬手揪住了周悯的领口,将她一点点地拉近自己面前。
  病中的人那点力气显然是拉不动周悯的,但她还是顺从地弯下身,半跪在地。
  周悯紧抿着唇,不避不讳地看着眼前的人。
  因为刚才的咳嗽,周绮亭的眼角再次泛上泪水,眼底却是一片寒意,轻蔑的字句从唇齿间挤出:“你这种人怎么配得上我的信任?”
  听到这句话,周悯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眼神黯淡了几分,为了不让嘴角一并耷拉下去,只能扯起无谓的笑容,自嘲着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呀,我没能长成配得上周大小姐信任的人。”
  随后,她将手里攥得正在滴水的湿毛巾放下,转而端起桌上还温热的白粥,递到周绮亭面前。
  “我这种人煮的粥,周大小姐应该会赏脸吃点吧?”她不等对方松开还揪着她领口的手,拿起勺子搅拌了一下,舀起一勺,递到周绮亭嘴边,幽幽地看着显然不想吃的人,“该不会还要像吃药那样,需要我亲手喂你吧?”
  重音落在“亲手”二字上,勾起了周绮亭刚才屈辱的回忆,她按住了拿着勺子作势要喂自己的手,咬牙道:“我自己吃。”
  就这样,周悯一声不吭地端着碗,周绮亭一言不发地舀着粥,安静而诡异的氛围在室内流转。
  等盯着大小姐喝完粥,周悯不等她睡下,径直走出了房间,来到厨房刷碗。
  刚关上水龙头,裤袋里的手机就传来一声振动。
  意识到可能是谁发来的消息,她胡乱在身侧擦了下手,掏出手机解锁屏幕点开了消息。
  「陈恕」:“周悯,你不许死。”
  第45章 怀抱
  g市,调查署。
  特别行动部办公室仿佛一壶烧开的水,所有人都如滚沸的气泡般在不停忙碌,但所有忙碌在目前看来都是徒劳,于是满溢的疲倦、隐晦的怨言如蒸汽般在室内升腾,使得气氛高压且燥热。
  调查员趁着一刻的空闲端起了一旁早已凉透却始终来不及喝上一口的咖啡,想给已经快三天没阖眼的自己续口命。
  叮铃铃——
  手边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
  调查员的手不可避免地抖了一下,只犹豫了半秒,就认命地放下咖啡杯,拿起了话筒。
  两分钟后,调查员急匆匆地跑到直属长官面前,汇报刚才电话中听到的内容。
  “长官,刚刚接线中心接到报案,有人提供了之前那起连环杀人案真凶的线索,报案人说凶手今天在近郊废弃厂区的街道上出现了。”
  长官刚挨完顶头上司劈头盖脸的批评,板着脸死气沉沉,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调查员说的是哪个案子,于是一边按揉着太阳穴一边问道:“确认过消息属实吗?”
  “确认过了,报案人提供的凶手体型信息,和我们之前搜集分析到的基本一致,至于所说的时间地点还需进一步确认。”
  这个连环杀人案作案手法残忍,此前一直被列为重点调查案件之一。
  凶手行事十分狡猾,作案现场每次都清理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在某次作案过程中被拼死挣扎的受害者用刀划伤,而当时又恰好有路人目击报案,凶手也不会仓皇逃离,留下足印与血液等重要线索。
  体型信息就是根据现场遗留的足印与目击者的证词分析出来的。
  “居然在这个节骨眼找到了啊……”长官若有所思。
  最近几乎全调查署都在为周氏集团继承人被绑架案忙得焦头烂额,就连长官也不例外,承受着上司限期72小时内破案的高压,整个人坐立不安。
  这次的绑架案甚至比十五年前的那次还要棘手。当年的绑匪目的是求财,绑走人后很快就打来了勒索电话,调查署至少能根据电话定位到的大致位置进行地面搜寻。
  而这次除了出逃路上那一通充满挑衅意味的电话,绑匪再没有其它消息,调查署只能根据零星的线索大海捞针。
  第一天没有收到勒索消息,长官如坐针毡,只当绑匪是有头脑,懂得利用焦虑情绪抬价。第二天也没有,长官汗流浃背,只当绑匪是沉得住气,做好了漫天要价的准备。
  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别说长官了,就连调查署一把手都急得一大早就亲自登门安抚周董事长的情绪,只差没有负荆请罪了。
  绑匪不要钱,不就意味着周氏继承人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吗?
  想到这,长官顿时唉声叹气,头更疼了,但还是出于谨慎地问道:“定位到报案人的地址了吗?”
  不怪长官多疑,毕竟,普通市民没事会跑去郊区还能“正好”目睹凶手的行踪吗?知悉凶手信息的可不止热心人士,还有凶手本人。
  “定位到了,手机信号就在报案人所说的地点附近。”
  “派一个小队过去吧,小心行事。”目前可是特殊时期,再加上这个信息来源不知真假,所以这已经是长官所能抽调出的最多的人手了。
  希望这次能一举抓获凶手吧。
  -
  周悯觉得自己被盯上了,又好像没有。
  之所以觉得被盯上,是因为深夜正下着大雨的近郊,车本来就不多,怎么会这么巧有一辆和她同路的车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
  而觉得没有被盯上,是因为按照她绑架周绮亭事件的严重程度来看,调查署只派一辆车来追她,是不是有点太瞧不起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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