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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陈恕在周悯向前时就已察觉她的动作,猛然下蹲缩身,堪堪躲过那凌厉的踢击。
  久违的危机感唤醒了陈恕反击的本能,趁周悯一击落空、还未收腿的刹那,横腿贴地扫向周悯作为支撑的右脚脚踝。
  周悯硬生生地扛住了预料之中的反击,身形只是微微一晃,落空的左腿未如常理般收回,在陈恕扫腿的瞬间,凭借核心力量将扫势强行转化为沉重的下劈。
  陈恕反击不成,顿时一惊,不得不收回攻势,仓皇地向左侧翻滚,以求避开这记下劈腿。
  鞋跟重重地砸在大理石地板上,沉闷的声响过后,地面久布的灰尘瞬间被震荡而起,还未扬到半空,周悯又提腿踹向了才刚匆忙起身的陈恕。
  势大力沉的踹击狠狠落在了陈恕的腹部,沉重的力道透体而入,陈恕被踹得向后倒飞,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一身新装在激烈的打斗中沾满了灰尘,早已不复先前的体面。
  周悯眼神森冷,带着沉郁的压迫感,如同审视猎物般缓步逼近倒地的陈恕。
  在轻蔑视线的注视下,陈恕虽身形狼狈,但却没有站起身,而是就这样后肘支着身子半躺在地面,仰视着周悯,笑道:“所以你是想打死我?也行……”
  “只要是你给予的死亡,我都甘之如饴。”
  周悯没有说话,无声地与陈恕对视了许久,不知是在克制情绪,还是在酝酿杀意。
  在耳朵捕捉到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动静的同时,周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把匕首,隐隐的寒光顿时吸引了陈恕的所有注意。
  陈恕释然地仰躺在地上,闭上眼睛,双手大张,拥抱即将到来的死亡,同时兴奋地颤声道:“来吧……”
  周悯缓缓地单腿蹲跪在她身侧,右手紧握着匕首,高高举起,和当年一样,带着滔天的杀意,狠狠往眼前人的心口刺去。
  胸口的痛感如期而至,却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沉闷的钝痛。
  陈恕难以置信地睁开双眼,却见周悯面无表情地晃了晃手里这把刃尖在猛力下崩断了一截的塑料仿制匕首,毫无歉意地说出今晚对陈恕的第一句话。
  “不好意思啊,我是通缉犯,买不到管制刀具。”
  “周悯,你——”
  砰!
  下一秒,门如周悯预料中一般被猛然踹开,撞响打断了陈恕的话。
  在荷枪实弹的调查员鱼贯而入的同时,她垂眸看着神情骤变绝望的陈恕,嘲讽的笑意终于蔓延上嘴角,她说出了今晚的最后一句话。
  “陈恕,让我们一起接受审判吧。”
  第69章 前夕
  牢门重重合上,整块的钢板严丝合缝地嵌入墙壁中,随着落锁的声音响起,最后一丝自然光被吞噬殆尽,只剩下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在亮着一点红光,仿佛一只永不闭目的眼睛。
  四壁是水泥浇筑的,触感冰冷而光滑,满是淤伤的后背抵靠在上面,刺骨的寒意便源源不断地渗入肌理中。
  比黑暗与寒意更为难忍的是死一般的寂静,于是心跳声逐渐放大,在冷硬的墙壁上回弹,在狭小的暗室里鼓噪。
  周悯一直都很清楚这不正常,可还是无法克制潜意识中的恐惧,冷汗渗出,空气中的冰冷便有了附着,紧紧地裹着皮肤,身体也因此开始微微地发颤。
  她很想抱住膝盖以给自己带来些许安全感,可身上的拘束衣限制了双手,她只能蹲坐在角落里,上身折近大腿。
  即使周悯对调查员陈列的罪名供认不讳,可审讯过程中,她还是受到了超越一般囚犯的对待,这件用以限制手臂活动的拘束衣便是其一。
  下蹲的大幅度动作扯动了身上刚受的伤,原本是难忍的钝痛,她却满不在乎。
  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周悯轻轻把下巴搭在膝盖上,浅金的眼眸失去了光亮的点缀,阴翳而失焦。
  陈恕也得到她应得的审判与惩戒了吗?
  昏沉间,恐惧与不甘如潮水般渐涨,她用记忆中的怀抱吃力地抵御着这如影随形的不安。
  叮铃——
  刺耳的闹铃骤然响起。
  周悯睁开眼,猛地从床上坐起,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呼吸着,室内空气中弥散的、香橼与杜松子气味糅杂的冷香让她逐渐从方才的噩梦中缓过神来。
  或许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关押受审那段时间的记忆在梦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她重新倒回床上,拉起堆叠在身前的被子,蜷缩起来,把脸埋进去,深嗅了一口还未散尽的香气。
  明明是同一款香水,乍闻是一样的,可细嗅又总觉得处处不同,没有印象中的馥郁,是缺失温度的味道。
  可这用冰冷的气味拼凑出的镜花水月,已经是周悯能为自己搭构的最好的庇护了。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从折叠床边起身,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洗漱。
  周悯租住的是地下室,卫生间逼仄而阴冷,容纳不下热水器,自然也容纳不下洗手台,她用发绳将齐肩的黑发束好,才弯腰拧开墙面上的水龙头,掬了捧水拍在脸上。
  刺骨的寒意让她瞬间从噩梦的余威中彻底清醒,定了定神后才伸手从一旁的挂架上取下牙刷和牙膏。
  现在暂时停留的这个小城还是有点太冷了,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还要辗转多少个地方才能迎来执念的终结。
  水龙头上方的瓷砖上贴着块前任租客遗留下来的镜子,巴掌大小,周悯要矮身才能正对上,还要往后退得几乎贴近身后的墙面才能照到全脸,用起来很麻烦,不过她没有更换的打算。
  屋内的器具都是凑合着用,反正她也只是凑合着活。
  周悯就着这块镜子戴上美瞳,将自己拾掇好,才披了件稍厚的外套,走到门前。
  手搭在门把上,踌躇了片刻后,将门拉开。
  郑思颖远远望向正端坐在办公桌前专心工作的周绮亭,顿感无奈,一边从门后走向她,一边调侃道:“周总,您都快要当上董事长了,怎么工作还这么卖命啊。”
  这人自从将精力全放在工作上后,简直就差住在公司里了,整天早出晚归地上班,哪里还有一点之前玩世不恭的大小姐模样,同为各自家族的继承人,郑思颖被卷得时常倍感压力。
  好在,她最近赋闲在家,压力暂时消失了。
  周绮亭翻看着助理刚递过来的资料,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地反唇相讥:“郑总,您都快要失业了,怎么还有闲心来这挖苦我。”
  郑思颖听见周绮亭这么直白地揭她伤疤,顿时苦了脸,双手撑在办公桌边缘,一股脑地开始倾诉:“我都为振邦兢兢业业地工作了六年了,只剩这么点个人爱好,还要成天被家里人用钱来威胁。”
  “要不等你升上董事长后雇我当你们周氏的总裁吧,我保证爱岗敬业,争取十年内把振邦收购进来。”
  听起来不着调的语气让周绮亭自动忽略了郑思颖后面的话,她抬起头瞥了一眼郑思颖围在颈间的丝巾,欲言又止。
  如果是以前,郑思颖的家人最多也只是对她的爱好颇有微词,还不至于到威胁的程度,但这三年来,郑思颖的爱好已经发生了极大的扭转,因此她的家人才会极力反对,甚至给她放了个长假,以示警告。
  周绮亭对闲得到自己面前找不痛快的郑思颖表示理解,但并不尊重,视线落回资料上的照片,淡声:“休息室里有缓痛凝胶,有需要就自己去拿来涂。”
  “哎呀,出门前已经有人帮我涂过了。”郑思颖语气带着炫耀,对独居了三年的周绮亭欠欠地说道。
  她又顺着周绮亭的视线看向对方摊在桌上的那份资料,心下了然,“你说你早都知道人在哪了,不去把她抓回来关好,还由着她在外面到处乱晃?”
  照片里的人显然是发现了跟踪偷拍的人,神情冷冽地看着镜头的方向,似是不满,也似是警告。
  类似的眼神,郑思颖只在野生动物纪录片里见过,就像是凶兽在警告侵入自己安全范围的生物,明明白白地表达着只要再靠近一步就会被撕碎。
  瞧瞧,才逃跑三年,就又变回这副野性难驯的模样了。郑思颖啧啧称奇。
  周绮亭对郑思颖只大致讲过周羲和放周悯主动离开的事,当年的更多内情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如实回答:“我不想再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言外之意就是不打算去把人抓回来了?郑思颖露出惊讶的神色。
  也不怪她大惊小怪,她得知周绮亭一直都在留心周悯动向的时候就有好奇过,她还以为周绮亭只是在等合适的时机把人抓回来。
  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这已经不是在等了,这是在忍。
  郑思颖也猜到周绮亭肯定是受到某些不可抗力的阻挠才隐忍至此,她便一直心照不宣。
  她想起前不久周氏股权变动的消息,关心道:“你等股东会结束后会去见她吗?”
  这次周羲和转让了部分股权给周绮亭,也就意味着是要让她开始真正进入决策层,接受股东选举,成为周氏的董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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