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屋内熏香缭绕模糊榻上两人亲昵静谧日常,屋外正月里的风雪却没有消停,愈演愈烈。
因着尹星年假不用出去走亲访友,便整日里同玄亦真待在一处,可以说是极尽荒废度日。
而因此西州侯的车马在别院外等候数日,也不曾入内面见章华公主。
“这位章华公主太不讲情面,怎么能如此闭门不见。”西州侯夫人望着守卫森严的院门心有不满道。
“闭嘴。”西州侯没好气的训斥,满目低沉。
见此,西州侯夫人眼露悻悻,脑间想起宫廷年宴被处死的大臣贵族,又有些畏惧,低声叹:“现在皇帝不知要怎么处置,可怜的风儿雷儿,难道真要留他们在国都做人质?”
“你要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西州侯神情凝重道,心间也是惊诧皇帝的雷霆手段。
这些年皇帝向来都是宽和仁善治国,从来没有暴露如此杀戮之心。
新春年节宫宴竟然歃血为盟,众诸侯大臣都被惊得失色,三大世家很显然要同皇室一并围剿夏侯世家,这时候立威就是皇帝最后的警告。
闻声,西州侯夫人顿时不再言语,心想自己若是不跟着回西州,那些狐媚子一旦勾搭怀有子嗣,岂不前功尽弃!
风吹云动,冷冽异常,时日辗转近假期末尾,而尹星藏的最后一张笺纸,却仍旧没有被找到。
午间,长身玉立的玄亦真在室内找寻,绕是穿着冬衣仍旧不嫌臃肿,身姿绰约,步履平缓,如临冬冷雾之中的仙鹤,清贵卓绝。
尹星面露紧张与期待看着玄亦真的动作,大气不敢出一声。
这时,玄亦真踱步,偏头看着尹星藏不住心事的目光,眉目舒展,莞尔一笑,清浅出声:“莫非你也藏在自己的小衣不成?”
“才没有。”尹星面热摇头应道,暗叹玄亦真也有不正经的时候呢。
不过对于最后一张笺纸的下落,尹星不太确定玄亦真是否会高兴找到收下。
因为尹星觉得玄亦真可能不会喜欢上面的祝语。
毕竟玄亦真向来避讳提及身体情况,这是她的秘密。
玄亦真见尹星如此反应,便知她确定没有藏在衣柜。
那六张笺纸都是放在自己日常起居的用具,软枕砚台又或是经卷文集,很显然尹星并没有想藏的特别深。
相反,尹星藏的位置都很便于自己找寻。
唯独最后一张笺纸,时至今日,玄亦真都无法找到,颇为意外。
语落,尹星眼见玄亦真徐徐走到摆放各样稚趣玩具的架前,她的身姿修长,乌发盘旋,玉带垂落,哪怕只是背影也很是引人注目,便亦步亦趋的跟在一旁。
玄亦真抬手拿起红白相间的拨浪鼓,轻轻摇晃发出咚咚响,并没有任何异常,又拿起陶响球,其间晃动有沙沙声,很是入眠。
尹星视线随着玄亦真的动作而变化,提示的出声:“其实也不在这里。”
“嗯,看出来了。”玄亦真掌心放下陶响球,面上并没有不耐烦,美目温婉的望着尹星,忽地很喜欢同她做这些打发时间的琐事。
时光荏苒,只要同她在一块,就能积攒更多的乐趣。
至于最后一张笺纸,其实玄亦真也并不是那么在意,反正只要有尹星,自己往后每年都会有祝愿笺纸。
尹星被柔情似水的目光看的有些怪不好意思,疑惑出声:“怎么啦?”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这么会藏东西,实在令人意外呢。”玄亦真抬手轻握住尹星温热柔软的手,指腹一寸寸的交缠。
这般温柔缱绻的模样让尹星险些心软,连忙移开视线的唤:“我哪有亦真会藏东西,竟然犯规把笺纸带在身上。”
好险,差点就忍不住想告诉她!
刚才玄亦真那样好像是在撒娇嘛?
玄亦真轻笑不语,兀自牵着尹星回到坐处,抬手端着茶饮用,不急不躁。
尹星见玄亦真像是不打算礼物寻找,耐不住好奇道:“累了吗?”
“嗯,所以要告诉本宫吗?”
“不行。”
玄亦真神态平和的望着不为所动的尹星,蛊惑的出声:“本宫可以给你奖励,这样也不行么?”
尹星没想到玄亦真竟然会引诱自己,心跳飞快,面热的望着她清明澄净的漆目,支支吾吾道:“奖励是什么?”
虽然有点没出息,但是先听听也无妨嘛。
语落,玄亦真却收回手,漫不经心道:“算了,既然是游戏,自然要遵守规则。”
闻声,尹星才知自己上当,满眼羞赧,果然玄亦真有点坏呢!
不多时,女官春离端着药汤入内,玄亦真悠悠看着难掩怨念的尹星,顾自收敛言笑仪态。
尹星见玄亦真抬手打开玉盒,神情流露在意,其间有精致药瓶,到处的药丹是银白色,带着沁人的清幽冷香,此物需要同药汤一道服用。
据说这是玄亦真新的调理药汤。
对此,尹星曾经有向玄亦真问过药丹的成分。
据说是由天山雪莲和冰泉水等十二种珍贵药物研制而成,名为寒香冰丹。
尹星觉得玄亦真的病很奇怪,明明喜欢盛夏惧怕寒冬,可却又要服用极寒药物来缓解症状。
玄亦真抬手饮药汤服丹药,女官春离于一旁犹豫道:“主上,西州侯在外求见,一直不曾离去。”
本以为章华公主会看在尹驸马的份上照抚西州侯,没想到多日避而不见。
今日那西州侯两人更是一直不肯离去,天寒地冻,若是出了事,总归不好收场。
“是么,难道没有告知本宫不便会见?”玄亦真放下药碗拿起绣帕拭唇,神态平和中透着微不可察的漠然。
“奴,早就命人告知西州侯,只是对方执意面见,许是有事商谈。”女官春离恭敬应声,因着碍于尹驸马在场,话语没有说的太过直白。
那西州侯涉嫌参与夏侯世家以下犯上的谋反案,如今两个嫡次子要留守国都,想必就是为这事而来吧。
不过女官春离觉得西州侯夫妇有些过于不识好歹。
皇帝在年宴杀鸡儆猴处死数名贵族,对他们已经是法外开恩,留有情面。
毕竟西州,并不是什么大州,地位实力很一般,按理很容易被处置。
尹星一听西州侯夫妇两人上门纠缠,面露凝重道:“我去同他们说清。”
说罢,尹星下榻匆匆出内室,玄亦真都来不及唤她,轻叹一声,蹙眉道:“你该直接回拒他们才是,何必来叨扰?”
女官春离闻声,心惊的应:“请主上恕罪,奴以为您会对西州侯有所宽容。”
如今,章华公主已经基本与常人无疑,想来对于尹驸马的家人或许也会优待,爱屋及乌是人之常情。
皇室里更是常有因一人获宠,母族封爵赐官,因而并非稀奇事。
玄亦真美目轻转,神态漠然,审视道:“你从哪里觉得本宫要对西州侯宽容?”
“西州侯是尹驸马的生父,而且应当知晓尹驸马身份,所以奴才有所误会。”
“你总是试图揣度本宫的意图,才会办不好差事,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最好思量清楚本宫想如何处置西州侯。”
语落,女官春离惊的面颊弥漫冷汗,跪拜道:“遵令。”
看来人之常情这四个字对于章华公主并不适用。
而且章华公主如今越来越让人难以察觉她的心绪变化,不知是福是祸。
窗棂外的风雪呼啸而过,飞雪映衬光亮遮掩玄亦真眸底寒意,却将她玉面照的更像一张冰冷面具。
风雪肆虐,屋外院廊曲折幽长,红灯随风晃动,摇摇欲坠。
尹星来到别院亭内时,视线落向坐在其中的两人,上前落座直白道:“公主养病不便露面会见,你们有事?”
西州侯夫人很是主动的出声:“星儿,你的两个弟弟要留在国都做人质,他们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头,不如请章华公主出面说说情,一并放回西州?”
“母亲,皇帝诏令岂能随意更改,而且您怎么会觉得留在国都是吃苦头,这又并非要让他们下狱,待完成围剿夏侯世家,处令不就结束?”尹星上回接触原主家人,对于她的两个弟弟,实在没有好感。
“围剿哪有这么容易,恐怕三年五载都是有可能的事,你只说肯不肯吧?”西州侯夫人难以掩饰不高兴,面露不喜的强硬道。
“既然您要我直说,我就只能坦白交待此事无能为力。”尹星看着不再虚以委蛇的西州侯夫人,也不迂回绕圈,索性直接回拒。
语落,西州侯夫人气不打一出来,没想到这个女儿远没有过去逆来顺受,面露凶狠,低声道:“好啊,你就不怕身份败露,那可是杀头的罪名!”
尹星心平气和的看着西州侯夫人,余光落在一言不发的西州侯,才发现他对此完全不意外,心间暗惊。
看来这位看起来并不狡猾的西州侯,其实是知情者,他真是深藏不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