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我看夏侯世家的千年根基太深,这回怕是皇帝只能折兵和谈。”
“是啊,颓势渐显,而且现在天才刚冷,若是等到入冬下雪封路,粮草无法供应,麻烦更大。”
众人言语纷纷,街道马蹄声碎,冷风似刀吹的脸疼。
早间尹星进入大理寺总库,抬手烘烤着炭火,才恢复些许知觉。
平日里跟玄亦真待在一块太久,以至于尹星刚出门觉得室外的秋风很凉快。
可等着骑马穿过街道,尹星冻的跟个傻子似的,双手差点都握不住缰绳。
总库同僚们多是上年岁的老人,因而更是早早更换衣裳,手中还捧着小茶壶暖手,可以说是惬意养老。
待到双手恢复些许知觉,尹星起身捧着茶盏,落座饮用,抬手翻出医书。
大理寺最忙的是秋日,尤其是处理秋后问斩需要核审的案件,现在反倒悠闲。
同僚们闲谈各自琐事,原本尹星没注意旁听,直到听到些许字眼才分出心神。
“这天寒地冻的冬日很难熬,若是不小心摔着,一把老骨头当场就能要命。”
“当场要命都算不错,就怕半死不活,我有一叔父年轻时何等风雅人物,可惜脑子受了伤,疯疯癫癫,夜里赤足踩着冰封水池,不慎摔进去没了命,令人唏嘘。”
“人老了,脑子就容易出问题,痴呆忘事也是常有的事。”
正当同僚们感慨岁月不饶人时,忽地听到抽泣声,探目观望,却见年纪轻轻的尹驸马在抹泪,一时噤声。
这王朝驸马向来过的卑微艰难,看来平日里和善乐观的尹驸马,心里也有难言的苦楚。
同僚们几个眼神来回交流,一切尽在不言中,满是了然神色。
然而,此时的尹星因想到玄亦真以后可能会疯疯癫癫,整个人忍不住难受,眼泪就吧嗒落下,根本控制不住。
本来尹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玄亦真避讳她的秘密。
可现在尹星忽地有些明白原因。
玄亦真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她怎么可能忍受自己变成那般不堪的疯癫模样。
窗外秋雨淅淅沥沥的停顿时,午后尹星进入后院堂食,有些没胃口。
于是尹星只要了两馒头和白粥,没想江云同样如此搭配,有点意外。
毕竟江云无肉不欢的人,基本尹星很少见她纯吃素。
两人坐在角落,尹星掰开半个馒头,小口的就着白粥进食。
“难道你的公主妻子最近在虐待你?”江云大口的咬着热乎乎的馒头出声。
虽然同样是吃素,但江云至少要吃三个馒头才能半饱。
“我只是没有胃口而已,你怎么不吃肉?”尹星不愿多说的出声。
江云叹气的应:“小女孩生病要花钱,我这不得节省花销。”
尹星一听生病,关切道:“很重要的话,我可以请别院里的大夫给小女孩看看病。”
“不用,其实我觉得并不严重,小女孩只是格外怕冷而已,但柳慈却不肯安心,所以抓了不少补药,贵的很。”江云咬着绵软馒头,只觉酸的牙齿疼,柳慈她越来越偏心!
“好吧,如果有需要尽管提,我会尽力而为。”尹星认真道。
江云恢复嬉笑模样,不客气的应:“那你给我点一盘红烧肉呗。”
“好。”尹星起身。
很快尹星端来一盘红烧肉,咸香扑鼻,忽然有点馋。
江云夹着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就馒头,一口下去,心情愉悦,念叨:“真是太美味,这可能是我今年最后一顿肉菜。”
闻声,尹星原本想去夹红烧肉的竹筷,默默退回动作,老实的啃着馒头。出声:“过些时日就要发俸禄,你也不用说的这么惨吧?”
“看来你的消息很落后啊,皇帝因为讨伐夏侯世家战事不顺,下令节俭冬粮,官员俸禄减半,我自然得勒紧腰带。”江云咬着冒油的红烧肉出声。
“夏侯世家这么厉害,皇帝竟然要减半官员俸禄来支持战事?”尹星听着熟悉的安排,嘀咕道。
江云见尹星明显不懂世家的根基有多深,只得同她解释道:“四大世家袭承国公爵位封地,又有大量府兵,影响甚广,就连各地方州城官员都多是世家举荐继任,所以这里面就像层层根系,难以拔除。”
尹星听的有些诧异出声:“怎么感觉世家都像独立皇帝统治之外的存在,难道也不交赋税?”
“没错,王朝开国时四大世家封地都不向朝廷交赋税,直到当今皇帝联合万俟皇后施压才遏制世家的财富,收取三成赋税,且拥有任命地方州城官员的实权,虽然是推荐制度,但总归证实皇帝是天下之主。”
“这样听起来皇帝好有手段的样子。”
江云点头,撕开馒头沾着红烧肉盘底的油香咀嚼,出声:“是啊,所以皇帝对付的不止是夏侯世家这么简单。”
如果万俟皇后现在还能处理政事的话,估计皇帝不会出兵,而是继续温水煮青蛙。
因为夏侯世家也不敢同时得罪皇室和万俟世家,现在一战打下来,恐怕只能鹿死谁手,没有和谈的可能。
尹星听的只觉朝局格外凶险,齿尖咬着馒头,待耳旁听到茶盏声时,回过神。
这时尹星才发现江云很是轻松的干掉五个馒头一盘红烧肉,简直惊人。
难怪江云的俸禄不够花,这都是有原因。
尹星默默喝着带着甜味的白粥,偏头看了眼窗外,乌云密布,显得很是灰暗,冷风吹的灯笼摇摆不定。
暮色时分,尹星回到别院,才发现自己来癸水,便只得先去沐浴。
玄亦真抬手给尹星找衣物和月事带,思索出声:“你这个月提前两天。”
屏风里,尹星擦洗身子接过衣物,并没有特别注意日期,念叨:“好像是的吧。”
论记忆力,玄亦真一向很强,自己相比更像会得痴呆症的感觉。
玄亦真目光淡淡的扫过赤条条的尹星,停留在她的纤细小腿,像春日里剥光的笋,笔直娇嫩,视线缓慢游离,望着月事带缠绕肌肤身侧,指腹摩挲微动。
待尹星系好衣物转过身,正好迎上玄亦真沉静目光,心跳飞快。
“怎么?”
“没什么,只是发现你的眼睛有点红。”
说话间,玄亦真迈步走近,指腹落在尹星眼底,满是关切。
可实际上玄亦真想的却是尹星不着寸缕的轻盈体态,指腹难耐的触碰。
可此刻尹星没有注意玄亦真的暗示,心虚的想起自己落泪的事,面热的避讳动作,支支吾吾道:“可能是刚才眼睛不小心进了水吧。”
语落,尹星踏步出屏风,只想同玄亦真去用晚膳,不想让她起疑担心。
玄亦真神情一怔,有些失落的同尹星出内室用膳,见她眼眸清亮望着食物,胃口不错的样子,欲言又止的沉默。
难道自己在尹星的眼里还不如这些食物诱人么?
两人心思各异,待到同往日里一般洗漱歇息时辰,尹星躺在里侧,格外规矩。
因为月事带也不保险,所以来癸水时会有点麻烦,尹星能不动就不动。
玄亦真坐卧在榻旁看书,美目低垂,纤长眼睫微动,眉目神态意料之外的有些冷。
当然最重要的是玄亦真一句话也不说呢。
尹星探着脑袋凑近到玄亦真身旁,脑袋钻进她的臂弯,软声唤:“亦真,你不困吗?”
玄亦真垂眸望着钻进臂弯贴在怀里的尹星,哪怕仍旧介怀,却还是抬手抚上她的白净面颊,柔声应:“嗯,你睡吧。”
“我还不困,亦真今日都在做什么?”尹星脸颊贴着玄亦真的手好奇唤。
“没做什么,只是想你而已。”玄亦真指腹捏了捏她的脸,淡然道。
尹星没想到这么猝不及防,眼眸眨巴的看着玄亦真,却并不怀疑她的话,面热道:“我也想亦真。”
玄亦真神情平静的透着漠然,话语却依旧温婉,出声:“是么,你有多想?”
“很想很想!”
“可是这点想念对于本宫还不够,怎么办?”
话语说的最后越发轻声细语,玄亦真低头亲了下尹星前额,仿佛求不得般。
尹星这才迟钝察觉玄亦真的不开心,稍稍撑起身,却又被禁锢不得动作,只得仰头去亲她的唇,哄道:“那亦真告诉我要怎么做,好吗?”
不知为何,尹星感觉玄亦真的不安像潮水般的袭来,她整个人非常的冰凉,像是落水般的鬼魅,随时都要力竭沉没。
“可是你现在都不肯跟本宫做。”
“没有,我想做的。”
尹星紧紧揽住玄亦真清瘦单薄身段,讨好的亲向那抿紧的薄唇,轻轻的舔,等待她的允许。
待尹星尝到清幽冷香的柔软,也被夺取所有的呼吸氧气,心想落水之人往往总会紧紧拽住最后一根稻草,大抵就是这般危险的感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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