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来找我跟我混不香吗!
  看看低着头不说话的小孩。
  一开始还在奇怪呢,六月的天,头发就那么披着,还穿看着就热的和服,是没有长辈给她打理吗?
  不应该吧,侍者应该不会少。九十九由基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应该是夏油璨自己不愿意让别人太接近。
  但是现在想想还是不对,难道没有她能接受的长辈帮她吗?
  五条悟应该是她能接受的长辈,但五条悟显然是没有那个意识。
  那么,该有那个意识的人呢?去哪里了?
  她预想中的夏油璨不应该是这样的。
  应该是养尊处优被好好照顾着,浑身上下事无巨细的被呵护成令人羡慕的模样。不应该是这样连皮毛都没人打理自己还不说的样子。
  这也不应该是咒术界实际掌权人会有的样子。
  她其实过得并不好。
  九十九由基讪讪:“那个,很抱歉。”
  夏油璨背对着她,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你是真的很抱歉呢,还是怕我不再见你听你说那些了呢?”
  “我是真的很抱歉。”
  “……”夏油璨深呼吸,深深的叹了口气。“算了,没有你也有别人。”
  那个时候的夏油杰必然会踏出那一步,九十九由基只是恰好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里而已。
  迁怒是无能者的表现。
  更何况现实都已经这样了,再去责问九十九由基的疏忽也划不来。
  “我说地话还算数,你还可以来找我谈你的理想。”
  九十九由基愈发惭愧了。
  刚想说点什么。
  “璨璨!”
  五条悟的清朗声音响起,回荡在楼道里。夏油璨顺着声音迎上去,被举起来转了个圈才放回原地。
  他的手上有点凉,再结合他短袖领口和墨镜上的水渍,应该是刚刚运动出了汗,专门去洗了一把才来找夏油璨的。
  “有没有想爸爸?”五条悟捏捏她掐出新鲜月牙的掌心,抬头瞥一眼九十九由基。“在跟她聊什么?”
  九十九由基:“啊,那个、”
  “她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夏油璨接话。“她说,她喜欢老实踏实脚踏实地带点土气还向上的男人。”
  夏油璨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圆润猫眼:“爸爸,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是什么意思啊?是喜欢爸爸的意思吗?”
  五条悟看九十九由基的眼神瞬间危险。
  五条悟露出核善的危笑:“出去切磋一下吧。”
  九十九由基:……???!!!
  九十九由基猛地看向夏油璨。夏油璨眼神清澈无辜回望她。
  九十九由基不可置信。
  果然你其实很记仇吧!
  不是,五条悟,你仔细寻思寻思啊,你闺女会不知道我什么意思吗?!
  你寻思一下啊!!
  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
  *
  九十九由基被五条悟拉走了,很快操场上就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拆家声。
  本来在操场上训练的学生为了避免被殃及池鱼,纷纷跑到夏油璨这边来。休息的同时,顺便帮五条悟确认下夏油璨有没有受到九十九由基的话影响。
  作为目前唯一的女同学,禅院真希自是当仁不让。
  禅院真希边喝冰可乐走过来一蹲的姿态很帅。但观察她反常的过于细致的擦运动汗珠的动作,能看出来她在努力找话题斟酌言辞。
  “那个,夏油小姐,关于《诗经》,我有个地方不太懂。”
  “哦?请说,当然我也不一定懂。”
  “嗯,就是,”禅院真希在其他人的期望下努力挤出话题。“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这两句,作者真的在只是教育女孩子不要恋爱脑吗?”
  这燕国地图也太短了吧。
  夏油璨内心摇头暗笑,面上到底是接受了禅院真希的好意。“诗词是人写出来的,是人都难以摆脱环境和家庭的影响。”
  她顿了顿,继续说:“所以我们看文章的时候要结合作者的背景去看。《诗经》作于古代中国,而你问的这篇属于‘国风’,内容多反映民间生活,那么它应该是用来写明当时的社会风气的。”
  “通过女主人公的视角,说明了当时女性在婚姻中的悲惨经历,相较之下男性坏事做尽却悠然自在。所以它应该是在讽刺当时男女的社会地位,同时用女主人公最后的‘亦已焉哉’的决心教育女性要有主体性。”
  说起来她选的这篇还挺巧的。
  禅院真希,不就是在男女不平等的禅院家,有了自己的主体性,然后“亦已焉哉”的女性吗?
  夏油璨笑道:“真希同学很棒哦。”
  禅院真希听出她的意思,偏头轻咳一声。“还、还好啦。”
  她很快从夸赞中找回自我,不忘初心:“那夏油小姐怎么看男女之事的呢?”
  显然,除了一时上头的老父亲,没人认为夏油璨会有不懂的东西。
  那夏油璨便正常回答。
  “说起来很刻薄。这只是我个人的观点。”
  夏油璨眼中笑意转冷,目光流转间是毫不掩饰的不屑。
  “爱情这种东西不过是荷尔蒙。人类也是种动物,发情期罢了。”
  “爱这种东西,确实是种很浓烈的情绪,但也就那样吧。”
  如果爱真的很了不起的话,那为什么让身为爱的诅咒的她,总是感到那么寂寞呢?
  爱的反面不应该是恨吗?
  为什么她恨不起夏油杰来呢?
  她不知道。她只能归咎于爱这种东西也就那样。
  渴望爱的她自己也是,也就那样吧。
  *
  “哈哈哈哈你们这群小鬼,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这家伙有早恋风险啊?就算她早恋也是她玩了别人好吧!”
  虎杖悠仁慌忙去捂冒出来的两面宿傩,可惜两面宿傩想的话嘴转移地飞快,根本捂不过来。
  “怜悯、担忧之类的情绪向来都是自上而下的,你们这群仰仗她干活改善咒术界的小鬼,毛都没长齐呢,又有什么资格去这么看她?”
  “除了五条悟,你们谁能这么看她!”
  虎杖悠仁在聚焦的目光下急得团团转,恨不得自己变成两面宿傩有四只手捂嘴。“对不起,夏油小姐,我很快就好!”
  “没关系。”夏油璨抬手制止虎杖悠仁的手忙脚乱。“让他说。我倒想听听两面宿傩先生有什么高见,值得他专门出来一趟。”
  两面宿傩停止转移,哈哈笑了几声。
  “跟这小鬼一样,我也是出来看看改变了咒术界的人是什么样的。”
  “没想到,居然是奶味都没散尽的这么点的小孩。沦落到被突然冒出来的小孩搞定了,咒术界完蛋啦!”
  众人怒目。
  夏油璨平和:“那先生以为我如何呢?”
  “你?”
  眼珠子轱辘轱辘转一圈算是把她整个看了一遍。“迟早得死的家伙有什么好在意的?”
  “你以为你带来的改变能够长久?”
  “很快你就会迎来人死政消遗臭万年啦!”
  虎杖悠仁一拳砸在自己侧脸上,两面宿傩躲得快没被砸到,反而给他自己疼不轻。
  夏油璨眼疾手快扶住虎杖悠仁,摸摸他红肿的侧脸,把手里还冰的饮料敷在上面。这个距离让他不好再有什么大动作。
  两面宿傩的大嘴又爬了回来,得亏夏油璨缩得快才没被咬到手指。
  没啃一口细皮嫩肉的小女孩,两面宿傩的声调都落了一个度:“喂,小孩,我问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个年纪就懂这么多?”
  ……不愧是两面宿傩,大家都不敢问的问题,就他敢问!
  感受到众人的余光偷瞄自己,夏油璨面不改色。“仰仗大家抬举,我也只是拾人牙慧罢了。”
  “拾人牙慧……拾了谁的牙慧?你师承哪里?”
  “一本书。”夏油璨目光与那只猩红的眼珠交汇。“上面详细记载了怎么撬动咒术界,应该是来自有经验的前辈。”
  “……那个前辈估计也没什么好下场吧?”
  “不。”夏油璨摇头。“那个前辈逃脱了。”
  “……”
  两面宿傩陷入沉默。夏油璨也没出声。
  众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凝滞难以流转。
  虎杖悠仁自己扶着冰饮料敷脸,也不生两面宿傩的气了,小小声:“宿傩,那个前辈该不会是?”
  “闭嘴小鬼!”
  虎杖悠仁唯唯诺诺:“哦……”
  看来两面宿傩被封印时,羂索还在咒术界明面上搅风搅雨,但他早已预见羂索的失败,是怀抱着担忧入睡的。
  这么着急出来,甚至情绪外露不惜外泄自己过去经历,应该也是想要知道羂索现在怎么样了,当年是怎么个收场,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真好啊,是双向奔赴。
  羂索,千年过去了,人心易变,但两面宿傩没变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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