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景元伏到她耳边悄悄说了句:“今日是五月初四,学宫组织学生来看托蝶幻境。”
  沉弥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么多人。
  “他们也是来看《罗浮上最后的夜晚》的吗?”沉弥指了指正在交头接耳、有说有笑的学生们。
  景元思考了一下说道:“有些是,有些可能不是。”
  接着便给沉弥简单说明了一下,不同阶段的学生会有不用的观影需求,学宫按照每个阶段的孩子定制相应的托蝶幻境目录,目的是为了能增加他们的知识量,和拓宽他们对外界事物的学习能力。
  沉弥想了想,这不就是她小时候,学校给每个年级段规定的必读书目吗。
  她笑了笑,果然,哪怕都穿越了中式教育还在她身后追着呢。
  “快开场了吗?”
  景元看了看时间,说道:“还有十分钟,趁现在可以去上个厕所。”
  沉弥点点头,将手中的帆布袋交给他:“帮我拿一下,我去上个厕所,马上就来。”
  沉弥小跑着往标有厕所的标识走去。
  女厕所人满为患,好在坑位多,沉弥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等待的过程中,她打开手机找到和丹恒的聊天记录,对话一直停留在她上午发的图片。
  已经快十二小时了,有那么忙吗,忙到连消息都来不及回复吗。
  最后沉弥摇了摇头,心里自嘲地想到,都怪丹恒平时秒回把她惯坏了,导致现在她等一会都等不住。
  她收回手机,里面的人出来了,沉弥灵活地钻进没人的隔间去。
  排解完,洗好手,沉弥从厕所里出来,刚拐过转弯,就看见景元手里拿着两桶孛娄和两瓶饮料,他靠在墙上怡然等待,走廊上人来人往、神色匆匆,但还是有不少眼神投向他。
  沉弥看着他,莫名的想到一句话——形相清臞,丰度隽爽,温润如玉,湛然若神。
  此刻借来形容景元是再合适不过的。
  沉弥小跑着来到他面前,对他说:“走吧,好像快开场了。”
  景元将手里的饮料分给她:“我不知道你喜欢吃咸口的孛娄还是甜口的孛娄,就把两个都买了,如果都喜欢的话可以换着吃。”
  沉弥微笑接过,顺手把他的那瓶也拿了,说道:“先进去再说吧,晚点就开始了。”
  沉弥指间卡住饮料的瓶盖,空出一只手去拉景元的袖子。
  景元被她轻轻一拉,竟不知不觉地就被她牵着走了。
  沉弥也颇为震惊,本想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线,没想到那么轻易就拉住了,系统的播报适时地响起。
  【目标人物——景元,攻略值上升百分之五。】
  “怎么了?”
  见沉弥忽然停下来,景元询问道。
  沉弥摇了摇头,将他的袖子拉得更紧了,“没事没事,我们进去吧。”
  进去对应的四号厅,沉弥真庆幸自己刚刚拉住了景元的袖子,不然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一个不小心就会踩空,何况景元手上还拿着两份孛娄,如果摔倒了连撑地的手都没有。
  正前方的大屏
  幕,发出白色的炫光,分布好座位每一排台阶的地上都镶嵌着一盏绿色的小灯,上面印着数字。
  “景元,我们是座第几排呀。”
  沉弥低着头,仔细地搜寻着她们的座位。
  “九排一座和二座。”
  沉弥说:“好的,你拿着这么多东西不太方便,我牵着你走吧。”
  沉弥一小步一小步走着,频频回头嘱咐景元注意脚下的台阶。
  穿过一排排拦路的台阶,绕过坐在前面的学生,沉弥和景元,两个人猫着腰来到了他们的专属座位——位于最后一排的,中间没有任何隔断的双人座。
  景元借着台阶上微弱投射在沉弥脸上的光,细细观察着她的神情。
  见沉弥对这个座位没有任何疑议,反而很坦然地坐了下来,连问都没有问。
  坐下后,沉弥伸手接过景元一直拿在手里的孛娄。
  “坐吧,坐吧。”沉弥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景元订票的时候这场电影只剩下双人座,他是知道双人座是何意思,也清楚它被安排在最后的原因,当时也犹豫过要不要换其他场次,但是,其他场次的时间都太晚了,唯一合适的只有这场。
  除了只是碍于形势下的被迫选择,他其实也包藏了一点点自己的私心,想第一时间获悉她对这部托蝶幻境的感悟。
  没有其他原因,《罗浮上最后的夜晚》同样是他最喜欢的。
  他想听听,她会作何评价,会有怎样的想法,会不会与他不谋而合。
  如果只是这般简单的理由,即便说出来沉弥也不会感到奇怪,更不会拒绝,反而会理解他赞同他。
  可是,心中有鬼的人,只会顾虑地想七想八。
  只是这样简单的原因,念头为何像互相掣肘的左右手一样,明明都是同个身体的一部分……
  可当看到前排坐着那么多莘莘学子,心里那点顾虑顿时烟消云散,仿佛找到能为心里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心思,解释的理由。
  ——你看,有那么多人,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双人座而已,这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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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作者:心思不纯的人就是容易想七想八[眼镜][眼镜][眼镜]咪咪有什么坏心思呢?咪咪只是想离你近一点[狗头叼玫瑰]
  第46章 罗浮最后的夜晚
  银幕上的白光打在沉弥的脸上,景元的注意力在她嘴角旁的一颗黄色的碎粒上。
  不自觉的脸上晕开一抹笑容,他伸出手,手指在她的脸上短暂停留。
  沉弥只觉得脸上一阵痒痒的,侧过头就看见景元的手近在她的咫尺,她疑惑发问:“怎么了?”
  “有个小东西沾上了。”景元并没有把碎屑拿起来给她看,默默把手放在膝盖上,那一片被前排的座椅挡住,只是一片阴影。
  沉弥轻轻瞟了一眼景元手上,以她的角度和环境的明暗亮度其实是看不见什么的,所以她只是粗粗看了一眼是什么,判断了大致形状,就把视线全放回面前的大银幕了。
  东西不大,也不重要,她的注意力全在前面,自然没看见景元眼底闪过冁然的光。
  沉弥聚精会神地盯着,幻戏拉开帷幕。
  ……
  镜头缓缓拉进,映入眼帘的是在一位即将陷入魔阴身的老人。痛苦、麻木、呆滞……耳朵垂在头发两侧,一切迟缓的词语都能形容他,此刻的他如同生锈的螺丝,犹如海面上被浪花打得摇摇欲坠的一艘破船……
  早在两年前他就收到了地衡司发来的信息,让他定时去体检,注意自身的情绪,如有必要请拨打十王司的电话……其实看到这里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可是他不甘心呐……
  他讨厌寿瘟带给他的影响,他讨厌无穷的生命,可又感谢这漫长的寿岁……
  仙舟联盟是航行在宇宙中的一艘大船,而他是航行中穿行大千世界的一艘小船,贩卖货物是他赖以为生的手段,接触不同寰球上的人则是他生来的兴趣。
  他喜欢用联觉信标去聆听不一样的每个地方的故事,收集每个地方的物品,哪怕已经是不存在的,可文明需要时间去承载,他的寿命已尽,再有想去的地方也走不动了……
  想?
  海源感觉自己好久没有使用过这个词了,有多久了?他想不起来了,想到这里他咯咯地笑了,可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捂住嘴,刚刚那犹如怪兽般的讥笑声是从哪儿发出来的?
  他警惕地看向周围,漆黑的房间里寂静无声,阴暗的角落下一秒好像会有什么东西将他一把扑倒。
  他害怕地躲到床上,期待着地黎明到来……在观众看来这是他的最后一个黎明,对于海源来说是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到这为止,沉弥都认为这只是一部简单但内容很重的电影,导演的叙事能力没问题。
  然而后面的剧情直转而下,混乱的记忆碎片犹如多线段的故事,被海源梦里的那片广袤的荒原串联起来,一千一百多年里,认识的人、经过的事,宛若切身体会,将剧院中的大家拖入其中。
  好像是在收集每个人的记忆,好像是在和海源对话,我既是海源在千余年里遇见的人,可“我”恍若又是海源。
  ——我有时觉得,生命就是三分惘然、三分惶然、三分溘然,再加上半分苦难和半分爱。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想再活一次吗?
  ——当然。
  至此,海源于黎明时分醒来,笑着走进十王司。幻戏结束,长梦初醒。
  回忆并不脆弱,脆弱的是陷入回忆中无法自拔的人。
  这是沉弥观后说的第一句话。
  “海源陷入回忆无法自拔,可最后又是回忆解救了他,在人生的最后一个夜晚,他不是以魔阴身的状态迎接黎明的。”
  景元若有所思地听着,唇角淡淡地扬着,像是听到了极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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