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杀害她阿爹的人终于被抓住了。可罪名却不是杀人。醉酒落水和故意推人下水之间,猫腻太多,证据实在太难找。她只能从略卖人口入手,千辛万苦才搞到了张复财藏的账本,徐徐图之等待转机。
终于,让她等到了今日。
她出够了气,张复财才被拖下去。扶苏又嘱咐了几句:“他的家人、管家、下人、还有生意伙伴也都查一遍,应该也有许多同伙、帮凶、知情不报之人。”
“哦对了,再在县衙前设一座登闻鼓,凡是曾经被张家欺压过的百姓,都可以去敲那鼓诉说自己的冤屈。”
“这个好。”苏轼说道:“我就不信了,他这么坏的人只做过一件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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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仁县的恶霸张家倒了。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乡里乡亲。村民们沾亲带故,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个被张家欺负过的亲朋。提起这件事时,都是异口同声啐的:倒得好,早该倒了!
唯有吴家村的村民,关注点却不太一样。
“小贵人?你们说?按倒了张家的是位小贵人?多小?多贵?他长什么样?”
这件事不在传闲话的关注范围内,被问到的人都是一头雾水。吴家村人坚持不懈,还是只得到了几个片段式的形容。
“是宋人”“糯米团子似的”“看起来就很贵”“像年画上的小仙童”……
吴家村村民们陷入沉思,面面相觑。
“是他吧?”
“绝对是吧?不是说过自己要去怀仁?”
“我看也……”
“打什么哑谜呢!”吴老汉:“你们有话就直说嘛!这除了小贵人还能是谁?小贵人那么聪明,能断案不是很正常么?”
“但问题是……”村民们看着自己给扶苏塑起的雕像陷入了沉思。
因扶苏带给他们的是一条发财的明路。塑像的时候几乎全票通过,让小贵人戴上幞头、手握元宝高高举起,塑成了一个可可爱爱的小财神爷的模样。以便后世人常来观瞻供奉、香火不绝。
现在,又得知小贵人竟然还是个青天,这塑像又该怎么改呢?
吴老汉:“这还不简单?小贵人不还另一只手空着吗?改动两下不就行了?”
于是,扶苏的泥塑像再度新鲜出炉了。新形象里,他左手握着硕大的金元宝,右手握着一根沾满墨水的判官笔。
糯圆如团子的可爱脸蛋上,左半边眉眼弯弯、笑意盎然。右半边铁面无私、威严横生。
……看上去就像精神分裂了一样。
后来,因众所周知的某种原因,这形象传播得越来越广,从云州出口转内销,传回了大宋的国土之上。只有掩耳盗铃的某位皇帝,强烈要求不给该塑像冠名。
扶苏:我拒绝承认这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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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对于扶苏拒绝承认的行为, 众人纷纷表示不解。从古至今,历代帝王多求生前身后名,怎么就你一人特立独行呢?百姓自愿称颂于你, 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扶苏:不, 你们肯定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做“一粉顶十黑”!
因为第一世的惨剧, 扶苏第二世在网上关注过几个历史博主, 知道他们天天拿历史上的帝王将相们互相比较拉踩,俗称赛博斗蛐蛐。
万一自己因为这雕像留下了什么千古美名, 结果翻史书一看, 你的“青天”功绩其实就是微服私访时解决了一下当地的恶毒乡绅……
那他的名声可就别想要啦!
但民间倘有什么风声流传,光靠禁是禁不住的。后世的《大义觉迷录》就是前车之鉴。扶苏只好捏着鼻子。每天兢兢业业地司理起刑狱之事, 好让自己后世不要嘲笑得太狠。
至于后来他因“青天”之名和划时代的法治思想, 屡屡登上后代法制史教材。乃至于成为法律人士的祖师爷之一,就是另一桩故事了。
不止是后来当了皇帝, 其实自扶苏他派兵围住了张家,众目睽睽之下把张复财绑住出了宅门, 塞进衙门的监狱, “小青天”的外号就立刻流传开了。
这件事反传回扶苏的耳朵, 他听完之后就沉默了:“原来怀仁县人苦张家久矣啊。”
明明对他全无了解,只听闻他抓了张复财就能好感顿生,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大家伙太恨张家了。
那他这个青天, 还真得当下去。
扶苏拉上了苏轼, 又点了几个识字的士兵, 在衙门前摆了一排桌椅板凳。干什么?免费帮人写诉状状告张家!也接待被告人其他城中大户!
大家搞快点儿,有冤申冤,有仇报仇啊!
其实, 扶苏早在衙门前设立了登闻鼓,但效果却一般般。不是谁都愿意众目睽睽下诉说自家的伤疤。而且怀仁县迄今没有靠谱的县官和师爷——之前的早被狄青进城时,当着县里人的面一刀砍了。
据说,当时也是一片叫好。
“那不对啊?”苏轼问道:“就算我俩去写诉状但还是没人审案子啊?”
扶苏:“有啊?”
“谁啊……难道殿下你指的是,我俩?”苏轼瞪大了眼睛,顿感压力山大:“不,不行的吧,我只会背《天圣令》和《宋刑统》,不会背《大辽律》啊!”
“不,也不对。当年沛公被老秦人喜迎入关不也只约法了三章?咱们也可以效仿高祖啊。”
无意中被插了一刀的扶苏:“……”
意思我都明白,但你举例子的时候能不能换个?扎得我心痛啊。
扶苏捂着心口,缓缓吐出一口气,惹得苏轼不明所以地看过来:“没办法,平息民愤、收拢民心是当务之急,但不能把张家人处死了之。这是在给后来的大宋官员治理上难度。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当一回‘青天’了。”
“而且这里,唯一系统熟读过律法的也只有你我,咱俩不上还有谁上?”
“还真是。”苏轼托着下巴沉思。多年的编辑经验让他职业病发作:“但这次机会难得,大家都关注着……”
“殿下,你说,我们趁机在怀仁县兴办《求知报》怎么样?前几期的素材就用审判张家的过程和经典案例,大家肯定都会买来看,等读者群固定下来,后面我们再慢慢改成别的内容。”
起号教程。
扶苏脑海中突然浮现这四个字。
“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大博主的。”
“博主?那是什么?”苏轼不明所以:“是大官的意思吗?那就借殿下吉言——”
回去就可以升官啦,嘿嘿!
就这样,兼具多重目的的“赵氏/苏氏免费代谢诉状业务”在官衙大门前堂堂开业,不收取任何费用,一条龙服务,童叟无欺!
其声势之隆重,还把原本被冻风寒卧床养兵的段银儿引来了。她远远来到县衙的大门外,就看到两排士兵带着刀立于两侧,负责维持纪律。中间留出用于排队的空地,人山人海、人头攒动。
“姓名?”
“俺、俺叫许二妮儿。”
“年龄?”
“五十七……六十多啦!”
扶苏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赞了一句“您真高寿啊,外表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哄得来告状的人骄傲地露出了半颗门牙。
“所以,您要状告张家的谁?什么事儿?”
一说起这个,许奶奶拧着手指,踌躇不安了起来:“俺要告的状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还、还算数吗?”
现代刑法追溯时效最长是二十年。但还是这句话,这里是古代。
“您要告状的人活着,且承认,就算数。”
许婶子立刻精神一振:“俺要状告张家老二毁俺的名声清白!当年俺要嫁人的时候,去他家铺子里买东西,就被他说偷了他家东西,其实压根是他自己亏钱了,赖在俺女儿的头上!害得俺二十多年抬不起头!”
扶苏提笔刷刷刷在纸上埋头苦写。
其实许婶子正心中忐忑着,就这么鸡毛蒜皮一件小事,值不值得她专程跑到县里说道。丈夫、甚至儿子女子都劝她算了,可是许婶子就是咽不下这一口气!
许婶子端详着扶苏的样子,他没有像村里那些人一样跟着啐几口张家,然后叹着气劝她“咱们能怎么办呢,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其实她知道,有的人并不是十分信她的话,觉得张家是她女儿偷东西的背锅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