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丫头放心,我赶车稳着咧。”廖老汉手中鞭子一扬,甩鞭声逐渐密集。
  一路疾驰,眼瞅着牛车马上就要到甜水村,头顶突然有豆大的雨点儿砸了下来。
  这牛车是敞着的,哪能遮风避雨。廖老汉因经常路上赶车,车上放着斗笠,他赶忙将那斗笠戴头上后继续赶路,车上几人却避无可避。
  何桂香把林小蒲怀里搂了搂,林姝也抬起手臂帮林小蒲遮头。
  “阿娘阿姐顾着自己就成,不用管我,我身子骨好得很,这可是老郎中说的。”
  一旁的周野果断脱去了身上的衣裳,朝最近的林姝递来,“阿姝,你们三儿顶头上遮遮雨,主要护着些脑袋,脑袋淋湿了最易感染风寒。”
  林姝目光扫过他光着的膀子,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将自己连同何桂香林小蒲的头一起罩了进去。最小的林小蒲躲中间,肩膀也能遮住些。
  林姝再左右瞧了瞧,今日牛车上的杂物实在少,也就他们自己带的背篓和竹篮。
  “阿野,你将竹篮里的东西腾挪到背篓里,用那竹篮遮一遮。”
  “我没事,不用。”周野道。
  他几乎日日去河边洗冷水澡,若是淋一点儿雨水就能感染风寒的话,那他早去见阎王了。
  豆大的
  雨水很快连成线,雨势竟不小。
  等牛车进村的时候,即便是戴了斗笠的廖老汉,除了头上都已是浑身淋湿,更莫说林姝几人了,而周野那赤着的膀子更是雨水遍布,一绺绺的水顺着那精壮的身子往下坠。
  村里小道上,除了三三两两匆匆奔家的村妇,地里原本干活的汉子也在往回赶。
  这雨下得又急又快,谁也未料到晌午还烈日炎炎,这天儿竟说变就变。廖老爹住得离村头近,但还是赶着牛车将林姝几个送到了村尾。
  “廖老爹稍等。”周野去堂屋将挂在墙上的蓑衣取了来,将那蓑衣递给廖老汉。
  廖老汉摆摆手,“不用不用,湿都湿喽,也不差这一会儿,我赶着牛车一会儿就到家。”
  周野还是坚持将蓑衣给了他。
  廖老汉推辞不过,接过蓑衣匆匆披上,道了声谢便赶着牛车离开了。
  “婶儿,阿姝,你们赶紧去换身干净衣裳,外头雨势愈大,我去接叔。”周野片刻没歇,戴上斗笠,又取了墙上剩下的一袭蓑衣往田里赶。
  家里的几亩田离得远,又分散,林大山应该在回来的路上。周野匆匆丢下这么一句就走了,何桂香都来不及同他多说什么。
  “阿野这孩子,他自己还淋着雨呢,倒想着替你们阿爹送蓑衣了。”何桂香嘴上数落着,心里却欢喜。
  当家的身子壮实,淋点儿雨没什么,但阿野有这样的孝心,她这心里熨帖。
  “阿娘,咱听阿野的赶紧擦拭一番,再换身衣裳。对了,上回赶集买的生姜还有,一会儿正好熬些姜汤,咱每个人都喝一碗。”林姝道。
  “阿姐你傻啦,要搬这会儿就搬,等换完衣裳,等会儿出去搬小炉和取干柴,又会淋湿了。咱家只两件蓑衣,一件借给了廖老爹,一件叫阿野哥哥带走了,家里没有啦。”
  林姝愣了下,继而失笑。她一时忘了这不是家家有伞的时候。油纸伞虽不算多奢侈的东西,但最普通的油纸伞一把也要卖到百文以上,对于底层老百姓而言,妇人雨天不出门,用不着油纸伞,而家中汉子雨天出门,用蓑衣便足够遮雨,也比油纸伞更实用。
  山上棕树不少,取了棕皮便能缝制成蓑衣,所以每家每户都有那么一两件蓑衣。
  林姝和何桂香合力将院坝里的小炉子给搬进了堂屋,林小蒲则去柴棚里抱了一把干柴进屋。砧板和菜刀这些也一并带进屋里,陶锅则直接盛好水端进来。
  等这些都备好,三人才简单用干布巾擦干身上换了衣裳,半湿的头发也一并绞干。
  林姝收拾妥当后赶紧用小炉生了火,陶锅架起,生姜切丝丢进去熬汤。
  “轰隆隆——”
  一道响亮的雷鸣声将屋里几人吓了一跳。
  天上突然电闪雷鸣,雨势较先前更大,竟是下起了雷雨暴雨。
  第107章 发烧
  何桂香望了望外头,一道闪电恰起,照亮了她神情焦虑的脸,“眼下不过五月,怎么就下起了往年七月份才有的暴雨。阿姝,你说阿野出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把人接回来?这雷雨天在外头走动可危险得很呐。”
  林姝想到甜水村坡坎上树木不少,也微微蹙眉,但她口上却是安抚道:“阿娘还不放心阿野么,有他去接阿爹,能有什么事儿?”
  一旁林小蒲也点头,“阿野哥哥人最靠谱了,有他在,肯定没问题。”
  然而,等锅里这姜汤都熬好了,院坝外才终于传来响动,是周野和林大山回来了!
  家里两件蓑衣尺寸不一样,因为廖老汉个头小,周野先前借给廖老汉的那件是林大山的,林大山穿回来的这件却是阿野的。
  蓑衣大,将林大山遮得严严实实,林大山穿了蓑衣之后便没怎么淋雨,周野却淋得浑身湿透。
  林姝赶忙将一早备好的干布巾递给周野,何桂香也拿着一块干布巾往林大山身边走。
  周野摘下斗笠,接了林姝手里干布巾便大步往里屋去,不忘朝她解释一句,“阿姝,我先回屋换身衣裳。”
  林姝点头,“等收拾干爽了再出来,不急。”
  林大山这头也脱了蓑笠,抖了抖上头的雨水后搁置到一边。
  “他爹,咋的回来这么迟?”何桂香问,用手里的干布巾帮他擦脸和头发。
  林大山神色透着几分严肃,“雨大路滑,苗老大从一道坡坎儿上摔下去了,你也晓得苗老大人比我还壮实一些,我背着他走不远,幸好阿野来寻我,他力气大,帮着把人背回了苗老大家里。”
  何桂香听得一惊,“怎么就摔了?那坡坎多高,人可有事?”
  林大山叹了口气,“坡坎倒是不高,但苗老大摔下去的时候,小腿正正好砸到一块石头上了,我发现人的时候,人已经晕了过去,那小腿砸出了个血口子,流了好多血。不晓得这腿能不能好了,若是好不了,日后怕是没法子下地干活了。”
  苗老大自个儿是个干活好手,家里又有三个生得同样壮实的儿子,大儿子已经说亲,是大福村的一户人家,说是看好了日子,下个月就要办席了。
  甜水村谁人不知大福村富有,大福村那边河大鱼多,跟甜水村的小河小沟不同,村里好些人家都自己编了网去捕鱼捕虾,再穷的农户都穷不到哪里去。
  苗老大说的这家,是因家里闺女生得多,他们又给足了聘礼,人家才肯把闺女嫁过来。如今苗老大伤了腿,也不晓得会不会影响下个月的喜事,毕竟这年头劳力汉太重要了,家里缺了个能干活的便又大不一样。
  林大山粗粗擦了脸和头发后,也去里屋换衣裳,一边换一边继续道:“阿野把苗老大背回家里后,又去附近采了草药,给人敷上了,折腾完这些我俩才回来。我们走的时候,苗老大家的哭得都快晕厥过去了。”
  何桂香忙问:“苗老大家那几个小子呢,怎么是你和阿野将人送回去的?”
  林大山又是一声叹,“说来也是苗老大倒霉,他家三个小子能干,苗老大让家里老大老二去旱地那边看一眼再走,小儿子和他一道回去,结果路上碰到了高阿伯。高阿伯一个人去后山伐竹,下山的时候太急崴了脚,眼瞅着这雨越下越大,苗老大就让老三先背高阿伯回去。结果反倒是他翻一道坡坎的时候不小心滚了下去,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三个儿子没瞧见人,都以为他先回去了。要不是我眼神好瞧见了他,这人死在那坡坎底下都没人晓得!”
  这话说得夸张了些,等苗老大家三个儿子回去后发现人没回来,自然会出来找,只是到时候又要耽搁许久,苗老大那腿伤也会变得更严重。
  何桂香跟着叹了声,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林姝这边也刚从周野口中知道了这事儿。
  若只是从那坡坎上滚下来,可能还没有那么严重,顶多骨裂,休养一段时间也能修养好,但这苗大伯的腿偏生撞到了一块石头上,那骨折的可能性便大了。
  再者,不管骨折还是骨裂,都应及时就医。
  可村里没有郎中,百姓平时看病抓药都是去镇上,此时下着大雨,苗大伯人又摔了腿动弹不得,那么远的路,该如何去镇上?即便用廖老爹的
  牛车送去,这雨水淋上一路,可别人还没送去,便伤口感染,引得高烧不退。
  “阿野,你瞧着苗大伯那腿还能好么?”林姝问。
  周野摇了摇头,“难。即便能治好,日后怕是也干不得重活了。”
  林姝:“除了镇上,咱这十里八乡的便没个接骨大夫了?这骨折之后最好及时医治。”
  周野道:“稻香村有个老铃医,头疼脑热和跌打损伤都能治,只是这两年年纪渐大,不怎么走动了。稻香村离甜水村又远,叫老人家冒雨过来,人是肯定不会来的。除非等雨停,再多给些酬劳,或许能将人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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