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赐封号、府邸和封地,三书六聘,八抬大轿。女子出嫁的流程都差不多,只是公主这般身份,要比平常女子显得贵气许多。
  前面几样,云惜早就有了,她是皇帝爱女,和寻常公主不同。
  也正因如此,驸马的身份一定不能低,起码也得是五品官往上走,或是某外姓王爷或世子,又或是其有头有脸的亲属,必须要有真才实学,精通六艺,能好好服侍公主。
  “……”
  纪珣敛神,安静地听着,指腹若有所思地摩挲。
  “只有这些?”
  如此来看,谢家二公子并非良配,区区丞相之子而已。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驸马的外貌需端庄得体,身体健全。”段松最后补了一句,“成婚后需入宫见皇帝,相貌自然不能丑陋。”
  “听闻先皇之时,有位公主相中一个世家子,人虽良善,却生得不好,成婚第二天觐见皇帝,脸上有疮痕将皇帝吓到了,于是便降旨让二人和离。”
  段松不禁瞥了纪珣一眼,随后沉默:“……”
  “良善”二字,和纪珣此人完全不搭边。至于相貌……他以前有,而且还不俗,现在不好说。
  “然后呢?”
  段松:“没有然后了,二人和离,公主很快便找到了新相好,又和一位相貌姣好的郎君成亲第二次。”
  听完,纪珣淡淡评价:“世上多是肤浅之人。”
  云惜不会这样。
  “其实这在大魏并不少见,人或许会一时追求新奇,但谁又不喜欢真正好看的脸蛋呢。”
  纪珣:“……哦。”
  段松:“所以,你问这话的……”
  他正想再套出他的目的,可是一抬头,纪珣却一声不吭地走了,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甚至都懒得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段松:“……”
  呵呵。
  *
  公主府。
  这几日,因为周常生住进来,云惜已经不去太学宫上课,而她也没有在周常生那边上课。
  或许是真受到了纪珣那番话的刺激,云惜竟然也开始认真起来,每天一大早便坐在书房钻研古籍。
  虽然不能把脑子突然变聪明,但总比没有好。
  而纪珣这几日也陪着她在书房里办事,云惜发现他最近有些喜欢画画,还特地买来一张羊皮卷,经常坐在桌前沉思半天,直到她喊他去吃饭,他才会回神抬头。
  父皇和谢将军给她和谢照定下婚约的事还不到七日,圣旨尚未降下,外头便流传,谢照和一位小官吏出身的小姐私奔了,至今还找不到人。
  吃饭时,云惜心情愉悦地向纪珣分享此事,他的反应十分平淡。
  “如此,殿下暂时应该成不了亲。”
  “是啊。听说那谢照虽然生得精致,性子却不太好呢。况且他有心上人,我也不想做棒打鸳鸯的帮凶。”
  听到这话,纪珣陷入沉默,安静地喝茶。
  “此事暂时搁置了,不过应该也不会太久。今日母后说给我送来了一份婚前礼,恐怕父皇心意已决,定是要我嫁给谢家人的。”
  谢照不行,还有一个谢宴歌。
  不知为何,云惜总觉得谢宴歌会趁此机会去找她父皇,恢复男儿身,如他所说的那般,要她嫁给他。
  云惜一想到以后要和谢宴歌这种怪人搭伙过日子,便觉得浑身一阵恶寒。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如果父皇答应,她也无法拒绝。
  云惜抱怨了一番,纪珣只是安静地听着,似乎对此并没有太多看法。换句话说,他好像根本不在乎她的婚事,有时只是象征性的附和两声。
  这让云惜心里更堵了,一整天闷闷不乐。
  下午,皇宫送来的婚前礼到了。
  如今中宫皇后不是她的生母,却也要顾着表面情谊,给她送些珍贵的礼品,尽母亲之责。
  云惜在前面亲自验查,纪珣一身黑衣,如同影子般跟在她身后,神情漠然,掀眼扫过去,瞥见其中还站着两个模样姣好的男人。
  宫中礼官走到云惜身边,笑眯眯地说:“听闻殿下即将出降,皇后娘娘特地请了两位通晓人事的公子,专门来教导殿下。”
  “奴清风参见长公主。”
  “奴寄月参见长公主。”
  云惜笑容微滞,纪珣也顿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云惜问。
  礼官笑着说:“这是每位公主成亲前的必要学课,后续这两人也会向皇后娘娘那边告知殿下的学课进度,望殿下好生对待。”
  大魏的公主毕竟和寻常女子不一样,出嫁也是以自己为中心,在嫁给预定驸马之前,通常会先找两个宫中礼司的男子来教导人事,不会做到最后,起到一个引导上的作用。
  前朝便有公主出嫁不晓人事,被变态驸马玩弄,殉在新婚之夜的前车之鉴。
  当然,到了大魏,其实已经和婚前最后的放纵没有区别。
  云惜嘴角微抽:“可以不要吗?”
  “殿下不必害羞,先收着罢,改日定会让殿下回心转意。”礼官已然见多了这种情况,从容应答。
  说完,他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云惜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然而清风和寄月已经轻车熟路地走过来,牵住了她的手。
  “殿下为何要将奴送回去,难道不喜欢奴吗?”
  “请殿下放心,奴的身子很干净,保管会让殿下满意。”
  身后的纪珣瞥见这一幕,不禁眯起黑瞳,抬脚缓步走过去。
  两个小倌面容貌美,剑眉星目,贴近感受,身材也是相当有料,体温火热。
  云惜正愁着怎么弄开他们,下一刻,刀锋便贴上了其中一人的脖颈。
  “滚。”
  他薄唇轻启,吐出刻薄冷漠的嗓音。
  两个小倌都被吓了一跳,连忙松开云惜,直接跪下:“殿下,这位是……”
  云惜也皱了眉头,抵着纪珣的手背,把刀收回去:“你干什么?”
  “《侍卫守则》第二条,若有不明人士蓄意……”
  “停。”云惜按住他,“这是皇宫礼司来的人,不要动手。”
  纪珣垂眸,思忖,放下弯刀:“……”
  皇宫礼司,有何特别?
  他以前帮政时,从来不理会礼司的谏言。
  “圆荷,带这两位公子去安排住处。”
  清风和寄月被圆荷带走,云惜拉着纪珣回书房,他跟在她身后,脚步缓慢又沉稳,故意落后了几步,拉开距离。
  看似十分不经意,随口提道:“殿下看上了这两人?”
  她以前最愁有外来男人要留在公主府,想尽一切办法驱逐。
  云惜正思索着怎么应付任务,听见纪珣开口,她白了他一眼:“他们虽然长得合眼,但我也不是来者不拒的人。只是出于情面,才暂时留他们。”
  “那也是长得顺眼,喜欢这方面的。”纪珣风轻云淡地说,“殿下若喜欢,收进府里也并非不可。”
  云惜:“?”
  她总感觉他的语调奇怪,可又说不上来具体。
  “他们是皇后派来的人,动机倒是挺纯粹的……”云惜说着,轻咳一声,脸有些热。
  “不过我也赶不了他们,皇后一直和我不对付。”
  然而纪珣仿佛并未听进去后半句,自顾自地冷言冷语:“臣斗胆一问,此二人合眼在何处?”
  云惜:“……长得合眼就是好看,这事怎么说具体,每个人的看法不一样。你现在的样子也很合眼。”
  纪珣默默抬手,欲要摘掉金面,云惜疑惑:“你突然摘面具干什么?”
  她只是单纯问一问,然而这句话落到纪珣耳中,却成了另一种意思。
  现在的样子,是指戴着面具。若摘下呢?
  片刻,纪珣微微抿唇,长腿继续迈,一言不发地朝书房那边走去。
  没有得到他的答复,云惜提起裙子跟上,然而纪珣走得太快,她腿短跟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进书房,坐在桌前继续画羊皮卷。
  云惜不明所以,但她也没有多问,
  她像往常一样,坐在他身边。没过一会儿,圆荷便走进来,送来一份册子。
  “殿下,这是礼司那两位公子托奴婢转交给你,接下来的日子,只需按照上面的内容学会便可。”
  云惜接过册子,翻开看了一眼,被里面刺激的东西震惊得愣了一瞬。
  全是男女之事相关的内容,比她平时看得话本子还要直白通俗。
  圆荷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继续说道:“两位公子还说,他们此行带来了一些新奇的小物什,可以供殿下挑选。放在礼箱的第三层匣子中。”
  云惜整个人僵住了:“……”
  她想现在就把那些东西全扔了。
  她的神情变化太过明显,让旁边的纪珣不禁侧目,他浅浅地瞥一眼,扫过她手中的册子,看见其中的一部分内容。
  下一刻,他指尖微滞,随后合上了羊皮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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