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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这回倒是问住宋青了,他想了片刻,方才回了个含糊的答案:“大多不在朝中,听闻是封地常出差错。”
  话到这里就没有下文了,屋内迎来了短暂的沉寂。两人端起茶杯,细细地品尝着初春来之不易的鲜茶,一时间,几分惬意萦绕其中。
  “殿下,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打算呢?”
  屋内总是充盈着热气,即便不远处的窗口并无遮拦,也还是维持着温暖。
  周岚清的视线穿过卷起的落叶,最终被宫墙挡住了向前的意图。
  “兴许还得让我好好想一番吧。”
  她有些累了,这种疲倦是不知不觉降临的,而对于时刻紧绷着的人来说,却是久违的救赎。
  宋青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呆在原地,正好,他也有些累了。
  周岚清盯着高高耸起的宫墙,有些感慨道:“宋大人,竟没想到,你我之间竟能搭桥走到今日。”
  宋青放下手中茶盏,语气不改:“我也没想到。”
  “或是缘分?”
  “或许吧。”
  两个人利益至上,争权夺势的人,竟也能维持着这并不坚固的联盟。
  兴许是这一路的患难与共,为同行添加了筹码。
  一盏茶毕,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周岚清从一旁搬出两箱小物件,模样轻巧玲珑,看样子很好携带:“这是初春的茶,宋大人带回府去罢。”
  宋青转过头,将手伸向了只装有茶叶的那一箱:“谢过殿下了。”
  周岚清将另一箱装着金子的往前挪了挪:“现在我能给的,也只有这些,还望宋大人莫要嫌弃才是。”
  听言宋青抬眸,任凭女子的目光撞入眼底:“近日转季天寒,连带着腿脚有些不方便,所携之物当以轻简为主。”
  “来日待伤病离去,定不与殿下客气。”
  “如此,”周岚清笑了笑,也没再将东西往前推:“那我就不多言了。”
  人走后,茶盏也紧随其后的离去,一切又恢复了寂然。周岚清依旧坐在原位,瞧着窗外出神。
  而就在此时,脑子里忽然响起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呼喊。
  定眼一瞧,霍云祺正于不远处的门口处朝自己挥手,见到自己投去了目光,便往这边走来。
  “你怎么来了?”
  她听见自己说。
  但是青年并没有回复,只是带着笑颜逐步朝着这边快步而来。
  周岚清只觉得整个身心皆逐渐放松下来,甚至想踩着椅子从窗口爬出去,毕竟她知道,对方一定会接住自己。
  可不过眨了一下眼睛,在霍云祺的身后又探出来一个人,是周澈。
  又或是几年前的周澈,当时的他脸上还常带着笑意,看上去很跳脱。
  周岚清止住了呼吸,呆呆的看着他,心中已经逐渐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唤了声:“你这小子,到底在哪里?”
  而周澈也没有应答,只是在原地站着不动,笑着看着自己,但若是细看,眼中好似含着晶莹。
  憋住的那口气还是呼了出去,母后的身影开始清晰起来,紧接着是大哥,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知道他们站在一块儿,正朝她招手,像是在示意自己过去。
  她好想动,却动不了。
  身体已不受控制,似有无尽黑手扯着拖着,剥夺着她对肢体的控制权,令她僵在原地尤为可笑。
  张了张嘴,竟也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一双明亮的手伸来,将身上的束缚一一撤去,周岚清刚抬头看上一眼,方才看到的人纷纷将她拥入怀中,温暖得有些不可思议。
  最后,一个看上去尚为年轻,带着几分稚气的自己,从体内走出,走入他们之中,跟随着他们的步伐,慢慢地远去。
  霍云祺没走,他候在一旁,一如既往地守着她。周澈在门口停下来,回过头看着自己,他也没走,只是替她送行。
  周岚清视野中起了层层水雾,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化作
  流淌在胸腔中断不完的泪。
  紧接着,她似有所感,往一处看去,那个自己称为父亲的男人好像也在,身形看上去年轻了不少,只不过站得很远,很远,远得有些看不清。
  “殿下?”桃春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薄纱,由远及近地透进来。周岚清扭过头去,桃春那充满担忧的眼神:“您怎么了?奴婢唤了您好几回!”
  周岚清楞楞地看着桃春,随即又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男人依旧在原地。于是她一边盯着,一边道:“我没事,发生了什么事?”
  桃春见此便知道主子这是又犯了老毛病,于是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轻声细语道:“殿下,方才搜出了一捆上皇留下文书,您看…”
  “上皇留下来的…”
  周岚清呢喃出口,忽然想起那日在太虚殿中,太上皇对自己说过针对周治的态度。
  “好桃春,”她明确地感受到自己缓缓上升的兴奋:“将它拿来罢。”
  殿外凉风轻拂,引得帘幕沙沙作响。偶有水珠滴落,其声清脆如玉,重现棱角上冰凌,日映晶透。
  她的指尖在此书上掠动,似在追寻着什么,只可惜此书为孩童时期的启蒙,除却一堆由论理铺散而成的仁义道德之外,并不能找到所想的破解之法。
  “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
  “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
  ……
  诸如此类的语句,当年拼了命地背下来,到头来才发现是成就世人约束的捆绳,而越攀高位之人看透这些话的虚妄,也就将这些绳子套在百姓身上了。
  周岚清突然感到乏味:若论这些话,他们这些皇室子弟应该是脱口而出罢,可到头来还不是自相残杀,以至于死的死,伤的伤,就连上皇的话也没一个人放在心上。
  若是当时有一纸诏书在,说不准…
  等等!
  周岚清猛然惊醒:若是有一诏书,可谁又能确保到底有没有诏书呢?
  若是真有这么一张纸,上面便能写满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再将周治的恶行公之于众,那么他又真的能承受住这所带来的后果么?
  这般想着,又将头不自觉得往窗外望去,方才的男人已然消失不见。她也回过神来,也明确的知道,世间没有这张纸,即便有,上边也不可能写着太上皇的口谕。
  但她还在,不是么?
  周岚清的手指停在一处标注不动,目光所至之处,那些冠冕堂皇的术语,渐渐改变了固有的形态。
  正所谓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善行大骗之术。
  她站身来,将书弃于原地,打开门道:“秋竹,你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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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文中出自:“兄[弟子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
  “父子[孟子。离娄上]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仁者[中庸]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
  第131章 编织闹剧
  天气回暖,连带着这几日福庆楼的热闹也翻了几倍,从楼上窗边往下望去:处处皆满座,其间有一女子,装束干练,步履轻盈,在人群间穿梭自如,行走间笑语盈盈,不时与人寒暄。
  此女正是妙姑,她游走于宾客之间维护着关系,时刻竖起耳朵,做个合格的旁听者,因此也颇有收获:
  “听说上皇曾留了个物件,你知道是什么?”
  “什么?”
  “我知道,说是立新帝的手谕,算来也是遗旨罢。”
  “上边写着什么?”
  “这谁知道?”
  “会不会是新帝的事…”
  “哎呦天爷,您可小点声儿罢,我可还想要顶上这颗脑袋勒!”
  “怕什么?我们现在在边上,谁听得见?再说现在满京中全是关于这手谕的猜测,说什么的都有,我们说的这些,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还是小点心罢!”
  “哎,哎。哎!”
  “且不说这个,你说这消息是谁传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谁知道?”
  “哎呦,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前几日还没人说,现在像是所有人都知道了!知道同不知道得说,不就全知道了么!”
  “别说,我听我舅爷,就是在宫里任职的那位,他说现在宫里也知道了,闹的不轻勒!”
  “谁说不是?就单凭那说出那黄金百两的奖赏,谁不敢不听?”
  “骇人!骇人!”
  诸如此类的话不绝如缕,妙姑听得津津有味,恨不得多生出几个耳朵,好将那纸手谕的猜测一一记入脑里,好回去同姐妹们私下嘲笑这群自以为是的大老爷儿们。
  正转身之际,伙计上前来耳语几句,她便将手中的活儿脱手,继而往后方隐去,待锁住门,不远处戴着黑面罩的人也凑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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