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见他一脸担忧,宣业道:“现在不会。”
  “那以后呢?以后会吗?”祝欲却更加急切,下意识向宣业凑近。
  夜里火光只笼着他们这一隅,他一靠近,气息愈发明晰,宣业怔了一下,想起在庙宇的那一夜唇上落下来的温热。忽然之间,他觉得整个屋子都燥热起来,尤其是二人相隔的这一点空间,简直像是要烧起来了。
  但他仍是一派临危不乱的自若神情,道:“可能会。”
  谁知他话音刚落,祝欲就猛地抓住他的手臂,说:“不行!”
  “……”
  宣业喉间滚了一下,抬眼看向他时又有些无奈,放轻了语气说:“不要紧的。”
  祝欲道:“怎么不要紧?很要紧!我绝对不能忘记那件事!”
  他目光灼灼,似乎还有点生气。宣业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祝欲一愣:“那你是什么意思?”
  宣业用和梦中一样平静的声音道:“我的意思是,就算魇真的吃了你的记忆,我也不会忘的。”
  “你……上仙你……”祝欲怔得说不出话来,眼里满是震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当年……当年的事,你记得?”祝欲下意识将人抓得更紧,“你记得我?上仙你记得我?你真的记得我?”
  他激动迫切,惊喜溢于言表。宣业点了一下头,说:“我当然记得。”
  祝欲:“那、那第一次在徐家的时候,你是不是就,认出我了?”
  “自然。”宣业用一种趋近于笃定的语气回答他,“我说过,我从未认错过你。”
  -----------------------
  作者有话说:小时候的祝欲写得我心软软的,好可爱[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第50章 羞愤难当羞愤难当
  接下来的几日, 祝欲和宣业在徐家来去自如。虽然每日也会有弟子用探魇符来测他们是人是魇,但态度还算恭敬,确实如徐家家主所说, 以礼相待,没有半分亏待。
  那日主位上坐着的另一人也在徐家, 祝欲早起和人打了个照面,点头而过, 见着那人和徐长因走在一起。
  不过说是走在一起,更像是徐长因落了半步跟在后面, 十分恭敬一般。祝欲回屋同宣业说起此事,觉得颇为奇怪,忽然听宣业来了一句:“那是天昭。”
  “……”
  “…………”
  祝欲很想摇着某位上仙的肩膀, 质问他怎么能这么淡定的说出这句话,但没敢,只叹道:“上仙啊, 你怎么不早说?”
  天昭上仙, 那不正是徐长因的师父吗?
  难怪当日那人能和徐家家主平起平坐,今日又能让徐长因亦步亦趋地跟着。祝欲也想过此人来头不小, 但没想过这么大啊!这么说来,他不但和仙坐在一个堂上,还和另一个仙一起,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这都是什么事嘛!
  祝欲怨怼地瞧了宣业一眼,宣业道:“你也并没有问我。”
  “……”祝欲顿时语塞,“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上仙你不是说过,只有仙才能看出我体内有魇吗,那天昭上仙也是仙, 我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了这么多天,他岂不是早就瞧出端倪来了?”
  宣业不急不缓,道:“他瞧不出。”
  祝欲一喜:“果真?但这是为何?”
  宣业道:“他飞升前伤了眼睛,如今双目不明。”
  这前半句祝欲是知道的。据说,天昭上仙飞升前是在人间做将军的,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极受百姓爱戴。有一年,两国交战,这位将军以一己之身守城三日三夜,身中数刀,却仍屹立不倒,如不死之身,血战百人。敌方杀他不成,便砍瞎了他的双眼。城破之时,这位将军吊着一口气,竟是飞升成仙了。
  不过,这后半句祝欲就不明白了:“可是,他既然飞升了,身上的伤不是全好了吗?怎么会双目不明?”况且,他分明瞧着那位天昭上仙的眼睛好好的,不像是看不见的样子。
  宣业解释道:“我说他双目不明,不是指肉眼,而是指灵目。”
  “灵目?是飞升之后才有的?”
  “正是。”
  祝欲疑惑:“那怎么天昭上仙的又没了呢?”
  宣业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臂,俯下身去,与他额头相抵。祝欲惊得说不出话,整个人如一尊石像僵在椅子上。
  片刻,宣业放开他,说:“你眨一下眼。”
  祝欲照做,睁眼的一瞬,一抹亮光倏忽闪过,给他的眼睛镀上了一层极浅的金色。当视线触及宣业颈间的锁链时,他竟然看见上面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再一低头,发现自己的十指上也有相似的黑气,左右细看一番,才发觉自己周身都是这种黑气,又稠又湿,在他身上涌动不停。
  他很快意识到,锁在宣业颈间的是煞气,而他身上这些,则是魇的气息。
  祝欲怔然,听见宣业道:“人飞升为仙便会拥有灵目,肉眼凡胎容易一叶障目,许多东西是看不见的,但天昭已然飞升,他站在城外,看见满城怨魂哭号嘶喊,心有不忍。”
  “所以……他便瞎了自己的灵目,是吗?”祝欲接了话。
  宣业道:“不错。”
  天昭为人时尚可上阵与敌人厮杀,左右不过一死。为仙却不能擅自扰乱人间因果,只能站在城外看国破家亡,万鬼哭号。这事换任何人来都不可能平静自若。对于天昭弄瞎自己灵目的事,祝欲倒是觉得能理解。
  “这位天昭上仙,倒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祝欲感叹着,举起自己一只手,问道:“上仙,你也有灵目吧?”
  宣业想了想,说:“有。”只是是天生就有,而非飞升后才有的。
  祝欲道:“那你日日看我,是不是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浑身都是……这种脏东西?”
  他这么问,连眉也跟着紧蹙。宣业不解:“这样,怎么了?”
  怎么了?祝欲简直不可置信:“上仙!你天天看着这种东西,脸上怎么能一丝厌恶都没有?你怎么做到的?就连我自己看见这些都觉得无法直视!”
  祝欲的神情一会一言难尽,一会又满脸嫌恶,大概是被自己恶心到了。宣业却只是看着他,微微疑惑,道:“为什么要厌恶?我看的是你,又不是你身上的魇。”
  “那有什么分别啊?”祝欲头都要大了,双手毫无章法的在空中瞎比划,“魇就在我身上,你看见我,不正是看见魇吗?黑乎乎的一片,丑得惊天动地,你每天看见的都是这样的我啊!”
  祝欲觉得自己过去二十年都没丢过这么大的脸,越说越懊悔,悔到极致,跟个泄气的麻袋一样瘫软下去,趴在桌上不动了,叹道:“……上仙啊。”
  这一声羞愤又无奈,仿佛认了命了。
  宣业不明所以,可看他这样受挫,便忍不住想拍拍他的头安慰他。
  手刚抬起,却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
  作者有话说:有点短,明天拜拜我的电脑求它写长一点:d
  第51章 一念怨魂方生十命
  祝欲开了门, 见一弟子神色匆忙,对他们道:“二位,家主有请。”
  弟子在前引路, 祝欲和宣业走在后面,瞧那弟子走得飞快, 有些奇怪,祝欲便调动体内仙气, 打开关窍,借仙气传音道:“上仙, 徐家怕是出了什么事。”
  宣业看他一眼,镇定不改,道:“依你所见, 是何事?”
  拐过一个回廊,祝欲快速扫了一眼这处院子,只看到几个零星弟子, 比先前空荡许多。他收回目光, 道:“多半与魇有关。天昭上仙逗留在此,不可能单是为了徐长因这个徒弟, 怕是徐家早就遇到了什么麻烦,解决不了,才会请天昭上仙来此。现下这般情状,约莫是那麻烦闹大了,连天昭上仙也镇不住。不过这也太奇怪了。”
  “何处奇怪?”宣业并不参与猜测,只适时抛出话引。
  祝欲思忖片刻,道:“与魇有关的麻烦,无非就是魇乱,可是, 什么样的魇乱会连天昭上仙也镇不住?他曾经可是武将,飞升后仙气必定极盛,再大的魇乱都有一战之力。更奇怪的是,这种紧要关头,徐家家主请我们做什么?就算要放人,也不会挑在这种时候吧?”
  宣业默然一瞬,说:“倒也未必。”
  很快,祝欲就知道这句“倒也未必”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见到徐家家主时,不是在归正堂,而是在徐家前院。见他们来,徐家家主冲他们点了下头,道:“二位。”
  祝欲弯身一拜,只装做什么也不知道,问:“徐家主,唤我们所为何事呀?”
  徐家家主道:“我已让弟子查明,白雾林内并无异样。先前多有得罪,老朽向二位赔罪,二位在此耽搁了这些时日,想必还有要事,如今可自行离去了。”
  没想到他这么开门见山,祝欲稍稍一惊,心下却发笑,这徐家主哪里是赔罪,分明是急着赶他们走罢了。
  “看来徐家当真是出了了不得的事。”祝欲下意识传音说。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