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这时,一旁沉默许久的祝欲出声道:“你就这么肯定,天墟打开之后,你能全身而退,还能借天墟的力量重建仙州?”
祝欲觉得很奇怪。他们要借天墟杀无泽,而无泽要借天墟生造一个新的仙州,单看此事,这是一个五五开的赌局,要么无泽死,要么无泽生。
但真论起来,却很有蹊跷。无泽必然是知道流玉精的事,才知道裴顾进过天墟,可既然要开天墟,无泽从头至尾说了这么多,图什么?为何不直接动手,逼得他与裴顾不得不尝试打开天墟?
他和裴顾没有动手,是因为不清楚无泽的目的。但无泽呢?他能有什么不动手的理由?
这其中缘由无非三种。其一,无泽自以为胜券在握,狂妄自大,就喜欢在动手前先嘲讽一番,还将自己的计划全盘告知对手。这种猜想若是真的,祝欲敢断定,无泽一定是在来赴约之前就撞坏了脑子。
其二,无泽惧怕天墟的力量,担心自己没有胜算,所以不急于动手,在等待帮手。这帮手自然只能是沉玉。这个猜想可能性很大。不过,祝欲却不怎么信。
其三,无泽其实也不想和他们动手。
这最后一种猜想几乎是荒诞可笑,无泽所修已非正道,煞气,怨气,仙气,灵力,各种力量在他体内汇聚,根本无需畏惧他和裴顾,哪来的什么“不想动手”?
但偏偏就是因为不可能,祝欲反而觉得这种猜想尤为可能。
“你想必很清楚,我和他都是生于天墟。若开天墟,天墟是会帮你还是帮我们,答案显而易见。”
祝欲紧盯着无泽,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所以,你一个只进过业狱的人,凭何认为,你能借用天墟的力量?”
无泽眉眼锋利,笑起来便至阴至邪,尤为桀骜。他扬声道:“败于我者,自然为我所用。”
竟是说连天墟也胜不过他。祝欲却忽然冷笑一声:“我看未必!”
话到此处,祝欲已然十分肯定,那第三种猜想果然是真的。不管无泽能不能胜过天墟,总归,无泽分明丝毫不畏惧天墟,既然毫无忌惮,就根本用不着在这里同他们废话这么久。
激他们出手,分明也只是一个幌子,要的就是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从始至终,无泽压根是最不愿意动手的一个。
祝欲了然,裴顾也了然。二人皆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无泽,猜测他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无泽被他们盯得久了,不但面色不改,还饶有兴致地问:“怎么个未必?”
虽然他在笑,但这笑里没有半分温和,只让人感到被重石压身,喘不过气。
祝欲在这份威压里抬眼,肃然道:“你想打开天墟是真,但你根本不想建一个新的仙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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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先更一点,下一章能写完就更~
第113章 天道亦有缺
无泽脸上的笑一点一点褪去, 直至只剩阴森的寒意。
“你有些过于聪明了。当初在祝家,我或许不该留你一命。”
话音方落,裴顾手中的剑便横了过来, 搭在他肩上。这当然杀不了他,只是一种警告罢了。
无泽推开近在咫尺的剑身, 有些不满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没杀吗, 你急什么?”
他扭头望向祝欲,又开始皮笑肉不笑了。
“祝, 欲?是叫这个名字吧。既然你说我不想建一个新的仙州,那好,你来说说, 我想做什么。”
祝欲静默着看了他好一会,道:“我不知。”
坦坦荡荡,把某人的语气神情学了个七八分像。其余三人皆是微微一怔。
“但我猜, 倘若我们今日不开天墟, 你就什么也做不了。”
无泽一边眉挑得更高:“何出此言呢?我不是还能杀了你们泄愤吗?”
祝欲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道:“那这天墟我们不开了, 你来杀吧。”
裴顾紧随其后收了剑,俨然是无声附和。饶是无泽也没料到这一出,愣住了,被许一经一声“师父”提醒才回过神来。
“宣业,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他面上已经不剩半分笑意,蹙起了眉。
祝欲道:“还要什么意思?杀了我们,这天墟你自己想办法开!还是说,没了我们,你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打开天墟?”
“你的话, 有些多了。”无泽朝他看来,脸色生寒。
祝欲偏不惧,道:“我话就是这么多,你可以不听。”
无泽一字一顿地看着他:“话多,容易早死。”
“砰!!”
两剑相撞,许一经的剑生生被砍断,人也被震退数丈,而裴顾则毫发无损,反手将剑挽起。
无泽瞥了一眼许一经的方向,转回来道:“宣业,你可真是不留情面啊。”
裴顾道:“我与你没有情面可言。”
无泽幽幽轻叹:“那还真是可惜。看来,今日你是非要杀我不可了。”
裴顾道:“嗯。”
“……”
“宣业,你应得这般轻易,好叫我伤心。”
话已挑明,双方都不再多言。裴顾一连祭出十几剑,剑招利落凌厉,一剑接着一剑,快得眼花缭乱,无泽应付得游刃有余,但也有些惊讶于对方的狠厉。
祝欲则是和许一经对上,一人用符,一人赤手空拳。许一经灵力不弱,也有天赋,但祝欲如今不是凡身,二人对战便是一边倒的局面。
剑光映雪,灵符炸响,搅得黄沙漫天。祝欲留着一点情面,许一经却是不要命,断了右臂都还要冲上来,不死不休。祝欲道:“许一经……”刚要说什么,许一经手握成拳,朝他面门袭来,竟是完全不在意他要说什么。
这下,祝欲觉得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目光一冷,旋身退出数步远。与此同时,三张杀符一道祭出,凝为长剑,齐齐贯穿许一经胸腹,霎时血溅当场,许一经终于停下,轰然倒在地上。
那边无泽听到响动,抽身要过来,祝欲当机立断又补上一剑,直插心脉。许一经因剧痛猝然睁眼,而后,那双眼再没闭上。
“我的人你也敢杀?!”
无泽一道黑气打来,祝欲以符抵挡,两股力量相撞,符纸顷刻灰飞烟灭,祝欲受了反噬,差点摔下身后峡谷,一只手从身后扶住了他,帮助他稳住了身形。
“有何不敢?”祝欲站直,手上捏了新符,“不但杀他,还要杀你!”
说罢,与裴顾一左一右包抄,两道流光同源所出,如两个巨大光球,狠狠砸向无泽。
霎时烟尘四起,平地砸出了一个足有三丈宽的流沙坑。待到烟尘散去,无泽已不在原地。
祝欲猛然回头,听得耳旁裴顾的声音道:“当心!”
便立即跳开,在黄沙中滚了一圈,翻身而起,再观右臂,俨然已多出一道泛着黑气的伤口。幸亏躲得及时,不算太深,没有见骨。看这一招的气势,无泽这是要拿他的命去抵许一经的命。
祝欲立即拍了一张止血符在身上,又冲裴顾摇头道:“我没事。”裴顾眉间却并未舒展。
但眼下容不得他们深究,无泽一击不成,立刻又补上数十击,招招狠厉至极,且大都是冲着祝欲来,像是完全为了许一经才要杀他。
祝欲其实有些看不懂,无泽分明不待见这个徒弟,人死了却要为其报仇,这有什么必要?
二人合力仍然不敌无泽,突然间,祝欲右肩遭到重重一击,肩膀几乎凹陷,疼得他闷出声来,吸气声都跟着抖了一下。裴顾也好不到哪儿去,无泽攻他,裴顾便替他挡,身上也早就见了血。
“宣业,奉劝你一句,你护不了他。”无泽短暂停下来,面上笑意全无,“杀人偿命,我那徒弟再蠢,也不是旁人说杀就能杀的。”
好一个杀人偿命!祝欲喝道:“亏你也知道杀人偿命!因你而死的人何其多!你怎么不先偿他们的命?!”
无泽道:“他们的命?旁人的命与我何干?他们要怨,就该怨这天道!怨不着我!”
双方再次缠斗在一起,裴顾决心护着人,大半数攻势都硬抗下来。无泽忍无可忍,捆了他丢开,五指弯起袭来,竟是要徒手捏断祝欲的脖颈。
祝欲偏头去躲,没来得及闪身,不但颈上留下了血痕,还被无泽补上一脚,踹进了先前砸出来的流沙坑中。
黑气凝作万千箭雨,纷纷射入深坑,却在此时,无数藤蔓破沙而来,交织成网,将深坑顶部牢牢罩住,箭雨打在上面,噼里啪啦响了一阵,尽数碎了。
“这是,什么时候……”无泽微微皱起眉,走向深坑,想看看是怎么一回事,或者说是想再补上一击。
但是下一刻,他猝然睁大了双眼。
在他身后,几十根极细的藤蔓穿透他的胸腹,手脚,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地上。其中一根甚至穿过了他的左眼,生生刺破了他的眼球。
与此同时,沙地各处符光乍现,一道道符文虚影浮现出来,散在风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