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需要我把他们都解决了吗?’
桌面上蓦然出现一页纸张,江偃书看着上面字迹,笔触锋利,像一柄剑,蓄势待发,只等待着他一声令下,就要立马将那些胆敢妄议天子的人全部斩杀。
无言当然有这样的本事。
“不用了。
就让他们说。”
无言躲在无人窥见的阴影处,盯着站在光亮底下更加耀眼明亮的天子,嘴唇嗫嚅,
终究无言。
……
十里酒街处是这片最最热闹的地方。这里不仅有数不尽的酒楼茶馆,还有各样的布庄银楼。
京城最大的一家“杂货铺”也开在这里。
再随意不过的一块木头匾子,随意的挂在楼口,被风吹的摇晃,嘎吱作响。可没人能小瞧这里。这里有各样的普通物件,还有数不尽的稀奇宝贝。你在这里买到财富,也可能买到通身的麻烦——货品售出,一概不退。
纵是天大的麻烦,那也与这铺子无关。
不是没人想找这店铺的麻烦,可找麻烦的从来总是一样的下场:被更大的麻烦搅进去,然后被吞的骨头渣子也不剩。
于是所有人都老实了。
这里面总是热热闹闹的。平民百姓进的,商贾贵族也进的。互不干扰,都能在里面找的心仪的物件。
“嘎吱——”
那破旧匾子又晃了晃,不过寸余的门槛处跨进两道高挑身影。
一个通身白衣,手持折扇风度翩翩,另一个虽然只穿着身粗布麻衣,可面目俊朗,剑眉星目,一身的气势不凡。
男人皮肤略黑,拧着眉毛,满脸轻易看得出的不耐烦神色。
“不是说买草药?不去中医馆子反倒来这这乱七八糟的民生铺子,这里能有什么药草——”
那瘦高的白衣男子只晃着手里的折扇,觑了他一眼,细长狐眼上翘,
“非也非也……你这莽夫,自是不知道这是怎样个妙处。”
他抬手招来一个戴着头巾,小二模样的少年。压着身体朝他耳语两句。
那少年朝他上下打量了会儿,应当是通过了某种考量,才终于朝他点点头,带头领着他们往后面去。
浮颂“啪!”地一声,打开折扇。悠哉悠哉扇了两下,侧过脸示意男人跟上。
虽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但相处这段时日来看,这家伙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也的确不算个无恶不作的恶徒。况且,以这家伙无利不起早的性格,要是他当时穿束差些,怕是早将他丢在原地自生自灭。现在只怕肯定也巴不得他早日恢复记忆回家给他送报酬来。
一千两黄金。
好个狮子大开口的毒医仙!
可他没得选。
内心深处有道声音迫切,催促他,要尽快地、想起些什么……只是每次刚一抓住一点尾巴,就立马被脱开身,再也找寻不到。
虽然无法,但这家伙的确是他现今唯一的机会。
他们随着少年穿过物品纷杂的货架,从一道门扉穿过,又通过值守着两个模样凶恶男人的长长楼梯。楼道暗沉,往上几十步方豁然开朗,一片明亮宽敞景色。
带他们上来的少年回头瞧他们,叉着腰,脸上带着点得意,
“算你们运气好,我们老板今天到我们店看帐了……我们老板心善,最好说话,你们语气放软些,再说些好话,不定就给你们那药草便宜好些了……”
他在前面絮絮叨叨说着,可他对着的两个人却没一个能认真听着的。
男人顿在原地,像是突然直面了某种无法理解的存在,只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盯着前面。
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穿着华贵非常,可眉眼却带着说不出的倦怠,微侧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旁边人的话。——可就这样,也仿若赏赐,只恨不的那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才好。
胸膛处心脏不由自主开始剧烈鼓动,“砰——砰——砰——”在耳边突然炸开。
像要坏掉。
他捂着心口。死命往下按,像要把这声音按下好让耳边稍微安静些。
他……他好像……对这个人
一见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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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楚无戈(失忆版):我好像对你一见钟情了。
江江:……
017:……
哈哈哈哈大家晚安啦~
第117章 江山如此多娇
他好像对一个人一见钟情了。
这感觉没来由, 却难以忽视。仿若狂风过境,一片苍夷心脏蓦然沐上春光,胸腔满涨到让他几乎想要落泪。
他几乎想要立马上前, 走到他面前,好好看看那双眼睛——
但有人比他更快。
等他终于反应过来,身边原来笑眯眯一副狡猾狐狸模样的男人已经飞快抛下他迎了上去, 玉柄的折扇半遮着面颊, 那张淬了毒似的嘴也吐出花蜜似的甜言蜜语,夸他比天上的仙人还要灵秀。哄地青年眼睫弯弯, 眼瞳的绿色像荡开的美丽湖面。
和疯狂求偶的花孔雀没什么两样。
装模作样地很。
他后牙都要咬碎了, 死死盯着前面。
也许是他的目光带有的强烈情绪实在让人难以忽略。那漂亮青年原还同人说着话, 却突然毫无征兆抬头, 和他对上视线。
世界好像也在眼前亮起了。
他有些喘不上气,几乎昏头涨脑,甚至疑心自己应当是被那毒医仙暗暗下了药意识也不清醒了——要不然他怎么能瞧见,这仙人竟然从那干净明亮地儿朝他来了……
还朝他笑,喊他:
“楚无戈。”
……
二皇子做了皇帝,全天下的钱财变作他的, 应当也再瞧不上些小玩意儿了(没有说二皇子还是二皇子时就能看上的意思)。可那张三实在争气, 不仅把那间破烂铺子在大屹开起来了,还开到西夏和南疆去了。甚至在西夏国都的西京的脚底,最大的那间商铺。
原来雕龙画栋的酒楼, 现在也挂上了块不伦不类的木匾子。变作大屹皇帝江偃书的地盘了。
大屹的新帝是这声明远扬的“杂货铺”背后真正的老板,是掌柜张三背后的男人。
江偃书全权放手将铺子交给张三。
毕竟张三喉口永远搭着柄利剑,危机时刻能救他,有些小动作也能立马叫他一命呜呼。
新帝自觉自己心善,没叫张三也同他身边的护卫, 吃那能腐蚀五脏六腑的毒药。
今天来这儿逛逛也不过是为了躲懒——
那该死的谢容玉,升任了礼部的尚书,平白高涨了气焰,居然敢管教起皇帝来了!偏生这人也不和其他人一样,先往他桌案上递个折子,在朝会上就举着象牙笏板,态度卑躬屈膝,可话里话外,都在劝诫他要勤于政务、修身养德……还有克制私欲。
皇帝本来就因为早起上朝郁郁,坐在最高处的龙椅上,仗着没人敢抬头看他,便收着腿脚,光明正大用手支着下巴听下面一群老家伙讨论。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皇帝权当听个乐子,充作故事也好助眠。
本来这节早朝便要混过去了,但临了,这谢容玉偏要往前走几步,嗓音淡淡,当着朝会众大臣的面讽刺他。
“修身养德……克制私欲……”
江偃书慢慢念出这几个字。字句音节缠绕唇齿,他一字一顿,好似要将这些字词,同下面这不知死活的谢容玉一起,生生嚼碎。
整个大殿上下无不噤声,更有胆小者早已是吓得两股战战,恨不得立马变作蚊虫鼠蚁溜之大吉。可谢容玉偏偏是那胆子大的,一身锦鸡纹样飞禽朝服,衬得他浑身气度浑然、清雅贵气。
曾经冠绝京城的谢家麒麟子,科举三元及第风光无限,仕途也是一帆风顺。年纪轻轻就已任正二品的要职……人生好不顺遂!
最大的坎坷也不过就是少时被选作曾经的二皇子的伴读,被折辱着当作轿椅骑/了整整五年。
江偃书心里要被气死了,只觉得这家伙不识好歹,更看不懂人情脸色,实在讨人嫌得紧。更是胆大妄为,非要做第一个挑战新皇气度的官员。
幸好江偃书天生就心眼儿小,睚眦必报。
谢容玉聪明,说的这些话无论传到谁的耳朵里那也是一片赤诚、忠言逆耳。要是寻常帝王被这样“秉直谏言”怕是只能打碎牙齿吞下。可他知道江偃书的性格,当二皇子时任性傲慢,现在当了皇帝,也只会更加无法无天。寻常礼义根本无法束缚他。
但他还是顺水推舟地,遂了别人的意,当堂谏言。未必自己没有私心。
至于那私心到底为何,皇帝懒得探究。
他只是笑。
谢容玉既然要当出头鸟,那江偃书也不客气。好让这底下一片浮动心思,
安安生生。
早朝散会。一众官员纷纷离去,从那几乎喘不上气的氛围脱出,一个一个全都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半点也不敢拖沓地走回去,被无声威势整顿的老老实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