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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附院急诊几乎就是个摆设。这是个以疗养为主的院区,紧连平关山,除偶尔有登山客发生意外之外,基本不会接到情况危急的急诊病例。
  毛正义穿过警卫走进去,谢林川刚好拿着一份口供,迎面跟他对了个正着。
  白猫立刻把许可令递给他。
  谢林川只让医生做了简单止血和止疼,他要趁黄午还没来得及反应前让他交代干净。
  这种人果然怕死怕伤,谢林川还没怎么开口,黄午就已经几乎把自己能说的都说了。
  他现在腿断了,最好的结果就是进监狱,起码能让他的仇人们慢一点找到他。
  起初他只承认了把木生推下楼的事情,谢林川问了他人口走私和母亲村地下的空洞,起初他支支吾吾不肯说,但没憋多久,也都招了出来。
  母亲村名义上是空寨,只有三四十人居住,但其实暗养了许多女人。这些女人都是从各地掳来的,支教的女大学生,偏远山区的游客,精神病人,还有很多去异地打工或者上学的女孩儿。
  她们被母亲村中转贩卖,通过无休无止的孕育生意为母亲村赚取高额利润。这些年过去,很多女孩已经死了,就埋在平关山那些风景名胜之下。
  母亲村,母亲村。
  往来不绝的游客永远不会想到,他们兴奋来访的自然圣地之下不过几米,却埋藏着十几个受尽折磨的无辜魂灵。
  而还有一部分,侥幸活下来的,就留在母亲村,继续为他们生下女孩儿。
  阿庆就是其中之一。
  母亲村男人会说普通话,能与外界交流,但只教授女孩儿说硿语,也就是平关山山区独有的地方语言。
  这样一来,这些女孩儿就算有一天逃出去,也永远无法向外界求救,更无法在外面的世界生存。
  就黄午所说,当这些被生下来和被掳进来的女孩儿们发现,母亲村这个地狱已经成为了她们唯一的容身之所,她们就会更加卖力地“工作”,以免自己被村庄淘汰。
  ……
  说实话,谢林川有想过母亲村涉及人口贩卖,但没有想到,程度已经恶劣到了这种地步。
  他们甚至不觉得这样有罪,因为他们的祖辈都是这样过活的。
  黄午消费和侵犯着他的母亲,他的妻子,还有他的女儿。
  那些哀嚎声从未停止,但却普遍到根本无人问津。
  如果不是平关山地震,如果不是阿庆难产,如果不是木生多留了个心眼儿去关注她,甚至如果不是......
  不对。谢林川的思绪骤然一顿。
  人口贩卖、走私、世代的强/奸、卖/淫。
  每一项都罪无可赦,但这些,都不足以成为黄午想要木生死的理由。
  木生只是一个小小的救援队顾问,负责的甚至还是动物疏散方向。
  他与阿庆之间萍水相逢,在黄午的视角里,他更不可能与他们之前的这些腌臢事有任何联系。
  那他为什么一定要费这么大的劲儿,大老远跑来指示阿庆,杀了木生呢?
  难道只是为了营地里的那场争执吗?
  *
  谢林川回六楼的时候木生已经醒了。点滴瓶在挂水,窗帘掩了一半。
  陈默帮他把谢林川买的那只新手机拆开,他正在读使用说明,黑发的少年趴在他的床边,帮他装电话卡。
  木生上一次出现在外界世界是十年前。十年间他一直在研究所里,谢林川不会认为那些人会给他配备手机。
  男人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走进去。
  陈默看了谢林川一眼,站起身,开始在病房里找手机的充电口。
  木生放下手里的说明书,抬头看他。
  “你抓到黄午了。”他愣了下,说。
  谢林川点头,在他身边坐下:“你一早就知道他来了?”
  “不知道。”木生摇头:“到了617才发现他。电/击枪是他准备的,阿庆的力量在我之下,他还是怕她出错。”
  “但他还是出错了。”谢林川帮他补上后半句。
  他拧开了一瓶水递给木生。
  木生的嘴唇已经干到破皮了,他道了句谢,然后一口气喝下了半瓶水。
  “他可能不太熟悉电/击枪的使用方法。我猜他在人口贩卖的过程中只起着中转站的作用,真正去掳走女孩儿的另有其人。”
  木生又喝了些水,拿着水瓶的手臂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却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一般地接着问:“听说你把他的腿打残了,他招了多少?”
  “招了挺多,但还有事情没说出来。”谢林川忍不住笑了,他走去接了他的水瓶,然后把他的胳膊放到病床上:“木顾问,你还记得你一个小时前刚刚被人从六楼推下去吗?”
  木生眨了眨眼,没有理会这句调侃,而是问:“你在怀疑我?”
  ……真是比肚子里的蛔虫还精。谢林川在心里骂了句。
  不是怀疑他。谢林川只是想不出黄午杀他的原因,唯一一个沾点边儿的,就是木生早就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他要灭口以为自保。
  但这又说不通,因为木生的前十年岁月都被封在研究所里实验。即使谢林川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加之他曾经在营地里跟黄午对峙,借而让救援队发现了阿庆怀孕的事实。如果真的是他,他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贼喊捉贼。
  等于又绕回一个死胡同了。
  他没立刻回答。木生便沉默下来,他盯着手里的说明书看了一会儿。
  “你可以向研究所申请。”木生看了会儿自己的手,然后抬起眼说:“甚至不用花时间调配,裴峰应该准备了多余的击杀项圈。”
  谢林川皱眉:“我不是那个意思。”
  “或者你可以把我调走,我应该回平关山。”木生打断他,继续说:“我是为平关山地震而来的,下山本来就是权宜之举。我不应该逗留,更不应该关心别的事情。”
  “木生。”谢林川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眉关皱成川字,“我没怀疑你。你在闹脾气吗?”
  苍白的青年沉默了。
  “我要了这个案子的搜查权。”谢林川说,“我只是怀疑,这些事情和平关山的人造地震相关。”
  “换句话说,”谢林川看着木生,“我不想让你脱离我的保护范围。”
  木生笑了,神色惨淡:“你觉得我需要保护?”
  谢林川被气笑了:“起码我不能让你再回一次研究所。”
  “我在研究所管辖范围内,至少没有人会把我推下六楼,”木生平静地说:“我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谢林川烦躁起来:“那你为什么要我救你?”
  木生看着他不说话。他的眼神忽然流露出让人胆寒的、巨大的悲哀和痛苦,却稍纵即逝,甚至还没等叫人察觉,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林川猛地站起来,他忽然很想从这里逃出去。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告诉他:你不应该对他这样。
  他看到木生手里攥着的那张说明书,那明明是他今天打算买给木生的礼物。
  陈默完全没有理解他们在吵什么、为什么吵起来。他有点想劝架,却不知从何劝起。
  木生低下头不再和他对视。谢林川停顿了一会儿,不知名的怒气烧灼他的心脏,但他知道,这怒气根本与木生无关。
  他转身,走出病房。
  谢林川其实还在后怕——一切都太巧了,从平关山景区到市中心只需要半个小时,从市中心来人民附属医院则需要四十分钟。
  只要有人能够严密算好这些时间,就能让谢林川救下木生。
  但这是不可能的。蓝其的忽然出现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如果当时他在路上跟蓝其多闲聊那么两分钟,木生现在就是一滩地上的肉泥。
  多一秒,少一秒,都不行。
  自木生摔下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七个小时。这七个小时里,每一秒,他脑海里都是青年如一片树叶一般落下来的样子。
  那么薄的一个人,皮肤苍白,被他抱起时脖颈没法儿用力,漂亮的眼睫垂下,毫无知觉地靠在他的胸前。
  谢林川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害怕了。
  他站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刚刚整理好的思绪彻底乱了,他本来确实想以“他可能与这件事相关”为由强迫木生远离这个案子,哪怕是回裴峰身边——起码研究所不会有人要他的命。
  但当他看到木生那种悲伤而宽容的眼神。当他听到木生亲口说“你可以把我送回去”。谢林川彻头彻尾的感受到了自己这么做有多混蛋。
  他在病房门口转悠了几圈,手上无意识地捏着从木生手里接下来的那只塑料瓶,没有烟草压制,他只轻轻用力,就把那只瓶子捏成只有指甲大小。
  来往医护人员络绎不绝。谢林川仰起头,呼出一口气,然后扬起手,毫不留情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病房内,陈默摸了摸木生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想要安慰他,就看到谢林川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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