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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想到这里, 天乾脑中的那颗在不知不觉中破壳发芽的种子,吐出了嫩绿的小片枝叶。
  这颗小芽说是小芽, 也不过是他找不到更好形容这东西的词语。
  就像一颗发芽后扎根在他脑子里,以吸食他喜怒哀乐为食的小芽。
  这颗小芽是何时种在他脑中的,天乾并不知道,他也是在中庸第二次说出“他想离宫”时,才意识到这颗小芽的存在的,而那时,它已经在他脑中发芽扎根,还搅动着自己刺痛的神经。
  没人知道,在一开始,天乾是曾经尝试压抑自己脑子里的小芽的,这也是他为何一开始并没有阻拦中庸回到冷宫的原因,毕竟,他不喜欢被人拿捏的感觉,更别说对方还只是个傻傻付出自己满腔心意的瘦小中庸。
  可后面的情况却超出了他的预期。
  在见不到的中庸的那些天,天乾脑中的这颗对于突然出现并破壳的小芽,不仅从没一日有过衰死的表现,还以一日为单位地体积迅速发展膨胀着根系,如滚雪球一般变大到无可阻挡之势,并最后到了天乾无法忽视的深入大脑的土层之下的地步,刺痛着他的神经。
  一直到他现在重新把多日不见的中庸重新抱入怀中,并重新尝到中庸唇齿之间那平淡却又无比甜美,甚至有些着迷的滋味,才终于停止在他心头作乱。
  天乾当然不认为这是爱。
  身为东宫之主,天乾自幼便知晓,为皇为帝之人,最不能有的便是情爱。
  情爱是王侯将相的美人冢,是无数英雄的折戟地,他不会犯这种错。
  他脑子里的那颗小芽,天乾也只是把之当做不为了自身那药石无医的狂躁信香的一种表现罢了。
  看,现在信香一得到安抚,这颗小芽便也安分下来,像根本就没有不存在过一般,温顺极了。
  看来他做的那个决定是正确的。
  天乾回想起他从下属口中得知中庸突然反常,甚至还再次提出想要离宫的真正原因,心头忍不住愈发舒畅。
  对这个瘦弱的中庸,他最开始的确心存了想要把对方作为自己安抚自己狂躁信香的工具。
  他当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强迫这个中庸为自己安抚信香,而之所以前期大费周折心计,也不过是因为,他不喜欢强人所难。
  ——迫使一个弱小的人屈服于自己,让他觉得太不体面。
  他要对方心甘情愿。
  如果可以,他甚至不介意在在这个小玩意面前演一辈子风光霁月的谦谦君子,好让对方留在自己身边。
  虽然中间出了些许差错,但最后也都被他纠正过来,并且还让对方更加依赖自己。
  但无论他待这个中庸如何好,归根结底,也无异于在养护一个好用的工具。
  而这也是他为何会没有拒绝南业国以“五城为嫁妆”的联姻,甚至连没有为此提前骗一骗中庸的原因之一。
  虽然他的确从来没打算碰那个连信香都还没有的南国公主,但把中庸留在身边以此安抚自身信香,与他接受南业国的联姻请求,他从没想过会有什么冲突。
  即便有冲突,那也不过是把中庸提前藏起来罢了。
  至于这个中庸会有什么想法,他根本没有想过。
  可他没有想到,中庸竟然会介意起这桩联姻,甚至以“离宫”作为要挟,逼自己做出取舍。
  而且更让天乾出乎意料的,他本该认为中庸觊觎了他不该觊觎的身份与地位而感到愤怒,可实际上,当他听下属回禀中庸是得知自己即将纳南国公主为太子妃后变得失魂落魄,甚至还赌气想要“离宫”,他不仅第一时间不是生气,反倒为素来只会委曲求全自身的中庸现在居然自己吃酸捻醋,甚至赌气逼他做出决定时,不仅先前因中庸贸然提出离宫而激起的愤怒顿时消失,他还罕见感到一丝莫名的愉悦情绪。
  更别说,他脑子里还有那颗因信香没有得到中庸安抚,而持续刺痛他头皮脑肉的小芽。
  如此一想,即便付出那等代价,能哄这个中庸留在自己身边,也是值得的。
  来回吃着怀中人的唇舌,天乾觉得怎么怎么吃都吃不腻,甚至还想更进一步,一点点凿开中庸柔软狭窄的内里。
  但怀中毫无反应,僵硬得宛如将死木头的身体还是让天乾忍不住皱了皱眉。
  可马上就又释了眉。
  这是在怪他私下想要娶他人呢,他理解,但他也敢断言,只要他把自己来此之前做出的决定告诉他,这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中庸绝对会如以前一样喜欢他,唤他是他唯一的夫君。
  松开唇。
  怀中的中庸似是因为刚刚被吻得太久,偏着头,看不清眼,只有一片薄瘦的胸膛在他臂弯里微微起伏,天乾只看到那两片被自己亲得微肿的两片唇瓣微微张合着,艳红勾人,似暗夜里的梅。
  天乾忍不住喉结上下滚动,抚摸着中庸柔嫩的脸颊,低哄道:“阿泠,以后下雨就别出去了,你看你全身都湿透了,另外,我已想办法把南国公主的联姻对象换成了别人,你莫要生气了,更别再任性,说要出宫,宫外那么危险,你是知道的……”
  “不…”
  这一刻,沈长冀几乎以为是多日前中庸的那句话在自己脑海中的复现。
  可那一次,中庸说的还是带有委婉征询语气地说“我还是想出宫”。
  而此刻,他怀里浑身湿透,偏着头不看他的中庸咬了咬唇,随后声音虚弱而透着下定决心意念地一字字吐出让他目眦欲裂的话:
  “我要出宫…我要——
  “永远离开你。”
  第56章
  青令一直知道自己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 面对任何欺负他的人,他从来不敢反抗,只怕会招来更多的报复与毒打。
  之前用尽全身力气去帮李沐瑶脱困,甚至得知与沈长冀联姻的是位远离家乡的可怜小姑娘, 于是第二次提出想要离宫时, 他以为自己终于变得勇敢一些了,甚至为此而感到高兴。
  可今天, 他才发觉自己根本就没有变过, 他还是那么懦弱无能, 他之前的勇气不过是借了别人的势,他自己其实什么也不是。
  哪怕现在知道了伙同沈元聿一起那么伤害过自己的人是沈长冀,青令此刻竟都生不出一点儿要控诉对方,报复对方,甚至与之同归于尽的念头。
  因为他实在太懦弱了。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管了, 不管是沈长冀要和谁联姻成婚, 还是沈长冀他们兄弟俩如何借为他好的名义行伤害他的事, 中庸现在统统都不想管了。
  他只是个懦弱无能的人, 现在只寄希望于对方能大发慈悲放他这个没用的人离开。
  感受到留到掌心的泪与低弱的痛苦啜泣声,沈长冀把掌中小小的脸捧正,吐出两个字:“理由。”
  却见掌心的眉眼一点点亮在光下, 照得脸上的泪泛着涟涟的光的小脸先是轻轻一滞,随后道:“没、没有理由……”
  见沈长冀不作反应, 中庸一边流着泪,一边摇着头哀哀道:“殿下,我求求你, 放我离开吧,我什么都不要, 求你,求你,求你……”
  不再如过去全心依赖崇拜自己地喊自己“皇兄”,或是满心满眼喊自己“夫君”,而是直呼那冷冰冰的“殿下”二字,尤其是最后连续三声“求你”落下,仿佛生长的哨声被吹响,脑子里的小芽的根系开始往愈深下扎,刺得沈长冀太阳穴突突跳,竭力忍耐地哑声吐出三个字:
  “孤不允。”
  中庸闻言身体一震,细白的两只手抓住他胸口的衣襟,不可置信地颤声问:“可殿下你答应过我嬷嬷……”
  沈长冀冷冷道:“孤答应的是青令的嬷嬷,可你是阿泠,是孤的美人,不待在孤身边,要去哪里?”
  中庸泪盈盈的眸子里的光彩瞬间褪了个干净,转而开始崩溃地对沈长冀又捶又打地哭喊道:“我不是阿泠,我不是你的美人,我是青令,我是青令!我要出宫,我不要留在你身边,我不要你!”
  他还想要推开沈长冀,可中庸的力气哪里比得上天乾,更何况,那还是世间最强的天乾。
  一把钳住中庸的腰身与双手,囚在怀中,哪知却招来中庸更加激烈的反抗,沈长冀眉心直跳,却还是强忍愈发激动的头疼脑涨,压低声音吼道:“阿泠!你还要和皇兄闹到什么时候,我说了,我与南国公主的联姻已经换——嘶!”
  趁沈长冀吃痛一时松开手,青令松开满是血腥味的牙,一把挣脱那怀抱,拼了命就要往门外逃。
  可就在他即将抓住门把时,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把他拽了回去,摔在床上,睡了十八年早已变得破旧不堪的床榻上发出刺耳的“咔吱——”声,似乎下一秒就会散架。
  幸好身下垫着被褥枕头,青令没有摔疼哪里,但仍旧觉得天旋地转,站不起身,一头长发摔散开来,铺满他的背。
  不可以,我要逃,我要逃……
  仍旧头晕眼花的他还潜意识尝试爬下床要逃,却猛地发觉自己的两只手并在一起给捆在了床头,还是用得自己绑头发的发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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