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傅骋!”
  林早心里一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加重语气,又喊了他一声。
  傅骋别过头去,胡乱抹了把脸,说话声音越发低沉下去。
  “就和我们第一次约会,我故意使坏,带你去电影院看的丧尸片一样。”
  “你当时吓得不敢看,直往我怀里钻。”
  “小枣,我知道你会怕,但是……”
  话还没完,林早一把丢开手里的东西,飞奔上前。
  他像一只捕猎的小猫,倏地扑上前,拽住傅骋的衣服,把他拉到自己面前。
  傅骋喊了一声:“小枣!”
  林早咬着唇,一言不发,目光坚定,用力拍开他的手,解开他的大衣。
  他早就看这件大衣不顺眼了!
  他早就想把傅骋身上这件大衣扒下来了!
  他早就……
  下一刻,林早霍然拽开傅骋的大衣。
  因为太过用力,大衣缝线被他扯断,纽扣崩开,掉在地上。
  傅骋放弃抵抗,站在他面前,乖顺地低下头:“小枣。”
  又下一刻,傅骋被丧尸抓伤的右臂,赫然出现在林早眼前。
  三道抓痕,深可见骨。
  因为傅骋一直在搬东西,抬手活动,伤口一直都没有结痂。
  鲜血汩汩淌出,与衣料黏连在一起。
  难怪。
  难怪傅骋要穿黑色的大衣,难怪傅骋死都不肯把这件衣服脱下来。
  难怪……
  林早死死攥着傅骋的衣襟,脸色惨白,整个人不自觉发着抖。
  他怎么没早想到?他怎么没早发现?
  他怎么能听傅骋的话,让他一直搬东西?
  他早该这样干的,他早该察觉到不对劲的。
  他早该……
  傅骋低下头,看着林早的脸,最后放缓语气,低低地喊了他一声:“小枣,别难过,我没事。”
  就在林早愣神的时候,“啪嗒”一声轻响传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傅骋怀里掉出来,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滚远了。
  下一瞬,林早抬起头,刷地一下,就红了眼眶。
  那是一颗,用锡箔纸包装的……巧克力糖。
  第4章
  黑暗,鲜血。
  嘶吼,挣扎。
  林早平躺在床上,眉头紧蹙,双眼紧闭。
  多年前看过的丧尸电影,在此时此刻,齐齐涌入他的脑海。
  遍地硝烟的混乱世界,随风飘扬的碎皮碎肉。
  破破烂烂的感染丧尸,摇摇摆摆地朝他走来。
  血盆大口,尖利犬牙。
  一口下去,血肉飞溅。
  ——啊!
  林早下意识抓紧身下床单,脑袋胡乱摇晃着,用力挣扎。
  不要,不要咬我。
  我的血不好喝,我的肉也不好吃的。
  下一刻,梦境里的丧尸抬起头来,赫然是傅骋的模样。
  硬朗坚毅的面庞,狼一样锐利的眼睛,强悍凶猛的气势。
  傅骋两只手像铁钳子一样,牢牢钳住他的肩膀,攥得他生疼。
  傅骋抬起头,咧开嘴,露出血淋淋的唇齿,探出舌尖,扫了一下犬牙,朝他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
  是傅骋,是他的爱人。
  林早望着他,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手,挣扎的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
  算了,给傅骋咬一口也没事。
  林早放弃挣扎,阖上双眼,任由傅骋将他抓过去,放任自己陷进更深的梦境里。
  下一秒,一块冰冰凉凉的毛巾,贴在他的额头上。
  林早倏地惊醒,从床上弹起来。
  “啊!”
  冬日里,林早出了一身冷汗,几乎浸透毛绒睡衣。
  他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爬起来的一样,湿漉漉,汗津津。
  林早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环顾四周。
  这个时候,天光已经大亮,窗帘外有日光透进来。
  墙上的时钟,时针明明白白指向数字十,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爸爸——”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林早循声望去。
  只见林小饱自己穿了外套,乖乖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自己的懒羊羊小毛巾,地上还散落着他的玩具积木。
  林早回过神来,连忙问:“小饱,你什么时候醒的?”
  林小饱挺起小胸膛,仰起小脑袋,自信宣布:“我八点就醒啦!”
  “对不起,爸爸睡过头了。”林早吸了吸鼻子,“你饿不饿?爸爸去给你煮面条。”
  “不用啦。”林小饱道,“张爷爷给了我一个鸡腿吃。”
  “张爷爷?”林早心里一惊,“你给张爷爷开门了?”
  “没有啊。”林小饱摇摇头,“爸爸和我拉过钩,不能给任何人开门,谁都不行。我记得的。”
  “那……”
  “我待在家里,张爷爷敲窗户叫我,问我早上吃什么,我说爸爸还没起床,我还没吃饭呢。张爷爷就打了一个鸡腿,放在窗台上,让我自己拿。”
  “这样啊。”
  林早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张爷爷本名张建军,就住在他们隔壁,开了一家小卖部维持生计,平时也会在自家院子里种点菜、养只鸡。
  他无儿无女,很喜欢林小饱,平时对他也很关照,经常塞点虾条糖果给他吃。
  变故发生之后,整条街都把自家门窗锁得紧紧的,不敢和外人接触。
  林早有几次想找他问问情况,看他需要什么。
  但是想想,张爷爷家里有菜有肉,贸然去找老人,反倒显得他心怀不轨,惦记老人的东西,容易吓到对方,也就算了。
  没想到张爷爷主动来找林小饱。
  自建房嘛,都是挨挨挤挤的。
  张爷爷稍稍伸长手,是可以把东西放在他们家一楼的窗台上的。
  林早抿了抿唇角,摸摸林小饱的脑袋:“那你有没有对张爷爷说‘谢谢’?”
  “当然有啦。”林小饱用力点头,“爸爸,我太饿了,就先吃了一点鸡腿。不过我还是有给你留噢。”
  林早笑了笑:“全部吃掉也没关系啦,爸爸可以煮其他东西吃。”
  “不行。”林小饱正色道,“大爸爸说了,要留一点给爸爸吃。”
  “大爸爸?”林早不敢相信地睁圆眼睛,“他……他回来了?”
  “对呀,就是大爸爸帮我把鸡腿分成两半,让我留一半给爸爸。”
  听见这话,林早忙不迭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林小饱继续说:“但是大爸爸好奇怪啊,他都不跟我们一起睡觉。我和张爷爷说话的时候,他也躲在旁边不出来,说他在玩捉迷藏,不能让别人看见他。”
  “大爸爸才刚刚回来,就又要出去探险。我让他陪我玩小汽车,他也不陪我玩,说要出去打怪兽。”
  “大爸爸还让我不要告诉爸爸,他走了……”
  林小饱掰着手指头,仔仔细细数着大爸爸奇怪的地方。
  林早却没有心思再听下去,留下一句“小饱,你在房间里等爸爸”,就推开门,冲出房间。
  他以为是梦!
  他以为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结果是真的!
  昨晚傅骋真的回家了,还带了很多物资回来。
  后来他发现傅骋很不对劲,手臂上还有伤。
  然后……然后……
  不知道是他自己承受不住,还是傅骋把他打晕了。
  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反正他失去了意识,陷入噩梦之中,被傅骋送回床上。
  一直到刚才,小饱把他喊醒。
  林早跑出房间,飞奔下楼。
  在他睡着的时候,傅骋连夜把所有物资归置好了。
  大米、蔬菜、水果,还有那辆皮卡车。
  皮卡车静静地停在车库里,车里车外干干净净。
  水迹未干,空气中浮动着清新的柑橘洗涤剂的气味。
  所以,傅骋甚至抽出时间,把车给洗了一遍。
  下次林早要用车,就可以直接用了。
  傅骋这个……疯子!疯狗!
  林早只匆匆扫了一眼,就绕过皮卡车,跑到卷帘门边。
  他蹲下身,拿出钥匙,正准备开门。
  下一秒,他又感觉到了不对劲。
  林早不敢置信地抬起手,仔细观察。
  ——钥匙变多了。
  傅骋把车钥匙和门钥匙挂在一起,留给了他。
  那颗巧克力糖,也被他当做钥匙扣,挂在了一起。
  ——卷帘门底部的锁孔上,还多了一点油渍。
  昨晚他抱怨卷帘门的锁很卡,所以傅骋往锁孔里灌了点机油,方便他以后进出。
  傅骋知道他醒来以后,一定会跑下来。
  所以他不怕林早找不到车钥匙,不怕林早吃不到巧克力糖。
  傅骋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他只怕林早开门关门的时候,被生锈的门锁妨碍,费不必要的力气,吃不必要的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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