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诶……”
  林早没拦住。
  不一会儿,林小饱就抱着一大把绿色和紫色混杂的草叶,兴致勃勃地回来了。
  “还有这个!张爷爷说,这个叫‘紫苏’,是可以治感冒的草药,让我拿给爸爸。”
  “张爷爷还说,这个要煎着吃。但不是像煎鸡蛋、煎鸡排那样用油煎,是用水煎。”
  “我听不懂,张爷爷说爸爸懂。爸爸,你懂吗?”
  “爸爸懂得。”林早抿起唇角,轻轻点头。
  他接过沉甸甸的紫苏,看着叶片上新鲜干净的水珠,不由地红了眼眶,喉头微微哽塞。
  应该是张爷爷自己种的。
  听小饱说他病了,去院子里现摘的。
  上次是鸡腿和鸡汤,这次是线面和紫苏。
  满打满算,这已经是张爷爷第二次帮他们家了。
  还是在这么危急的特殊时刻。
  林早吸了吸鼻子,又问:“小饱,你有没有谢谢张爷爷?”
  “当然有啦!”林小饱挺起小肚肚,“我说了十几遍‘谢谢’呢。”
  “乖。”林早摸摸他的脑袋,“等爸爸好一点了,我们再做点吃的,向他道谢。”
  “那爸爸快点吃饭,快点好起来。”
  “好。”
  林早端起小铁盆,低头看看盆子,抬头看看林小饱,眨眨眼睛,最后举起自己的右手。
  林小饱睁大眼睛,连忙抱住他的手,大声阻止:“爸爸,不许用手抓!这样不卫生,是小野人!你别着急,我下去给你拿筷子!”
  “好。”林早放下手,笑得眉眼弯弯,像一只故意捉弄人的小狐狸,拖着长音说,“你也别着急,慢慢来。”
  林小饱蹭蹭蹭地往楼下跑,像一个小火箭。
  怎么能慢慢来?不能慢慢来!
  爸爸生病发烧,都快被烧成小傻瓜了!
  林小饱跑到二楼餐厅,打开橱柜,拿了筷子勺子就往上跑。
  “我来了!筷子来了!勺子来了!”
  林早看着他,故意问:“筷子和勺子是谁呀?”
  “就是这个。”林小饱小跑上前,把筷子勺子放进盆里,“爸爸快吃,爸爸还会用筷子吗?要不要我教你?”
  “好啊。”
  *
  林早盖着被子,坐在床上,端着铁盆吃线面。
  林小饱则坐在旁边,一脸认真地盯着爸爸。
  生怕自己一会儿没看住,小傻瓜爸爸就用手抓面条吃。
  用手抓东西吃,会把手上的细菌吃进去的。
  爸爸本来就生病了,不能再病上加病。
  他可是家里的小顶梁柱!
  他比爸爸聪明,比大爸爸强壮。
  爸爸和大爸爸都要依靠他,才能更好、更安全地生活!
  林小饱越发感觉到,自己肩上承担着,保护爸爸和大爸爸平安长大的重大责任,越发挺起了胸膛。
  一双眼睛也瞪得越发大了。
  越凑越近,越盯越紧。
  “好啦。”
  林早张开手掌,捂了一下他的眼睛。
  “干嘛像小牛一样看着爸爸?你想把爸爸撞飞呀?”
  “我在监督爸爸!”林小饱振振有词。
  “好。”
  林早好笑地应了一声,把剩下半盆线面放下。
  林小饱看了一眼,着急地问:“爸爸,你不吃了?”
  “嗯,吃饱了。”
  “不行!再吃一点!不能浪费!”
  “实在是吃不下了。”林早摸摸肚子,打了个嗝。
  线面很会吸汤,越吃越多,越吃越干。
  “大爸爸还没吃早饭呢,把剩下的送下去给他吧。”
  反正……
  反正傅骋之前也经常吃他剩下的,现在都十点多了,再给他做早饭肯定来不及,不如把剩下的给他。
  林小饱却说:“大爸爸也有,张爷爷煮了三大盆!”
  “啊……啊?”林早震惊。
  “我一盆一盆地搬,搬了三趟,可辛苦了。”
  “这样啊。”林早想了想,“那我们中午就不用做饭了。”
  林小饱疑惑:“有那么多吗?可是我都吃完了呀。”
  “真厉害。”林早伸出手,摸摸他鼓起来的小肚子,竖起大拇指,“小饱,你是一个‘线面小战士’。”
  吃完早饭,林早恢复了一点力气,就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穿上棉鞋,又加了一件毛衣,最后穿上军大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林小饱本来不想让他起床的,可是大爸爸还没吃饭,他又不够高,连凳子都爬不上去,只能派爸爸出马了。
  “爸爸,我们拉钩,你给大爸爸送完饭,就立刻、马上、迅速回床上躺着。”
  林早低下头,扣上大衣扣子:“可是爸爸还要煮草药呀。”
  “那煮完草药就回来。”
  “好,拉钩。”
  两个人下了楼。
  果然,一盆一模一样的线面,就放在客厅茶几上。
  怕灰尘虫子掉进去,林小饱还特意用一个更大的盆,把线面罩住了。
  “哇,小饱好细心,辛苦啦。”
  “小菜一碟,爸爸不用太崇拜我。”
  林小饱骄傲地扬起头,摆了一下小手。
  林早笑着,把线面装进保温桶里,下去送饭。
  *
  与此同时。
  傅骋就站在杂物间的床上,伸手去掰墙上的铁质排气扇。
  日光从他的头顶绕过去,彻底消失在他的身后。
  平常这个时候,他喜欢的那个漂亮青年,早就来给他送饭了。
  可是今天,青年没来。
  他等了好久,都没等到。
  他听见那个小孩,在楼上楼下,跑来跑去,跟别人说,他爸爸病了。
  病了!
  小孩的爸爸病了!
  病得浑身滚烫,病得起不来床,病得一直在睡觉!
  傅骋一下子就急了!
  从心底涌出来的着急、焦躁和不安,凶猛异常,紧紧攥住他的心脏,叫他控制不住地发狂。
  他扑到门后面,使劲晃了晃大铁门。
  可是门锁太紧,牢牢锁住,他打不开。
  他张开嘴,想说话,想让那个小孩把门打开。
  可是他一张口,发出的只有不明意味的嘶吼。
  小孩不仅听不懂,还对他说:“大爸爸,你饿了吗?再坚持一下,爸爸还没醒。”
  他不饿!他一点都不饿!
  他心痛!他的心痛得不能呼吸!
  他继续吼叫,小孩又对他说:“大爸爸,加油!努力!”
  加油?加什么油?
  他最喜欢的青年生病了!
  他要出去看他!他要出去照顾他!
  他要……他要出去陪着他!
  小孩没有再理他,直接跑走了。
  傅骋重重地撞在门上,用手拽,用脚踹,使出浑身蛮力,想把铁门打开。
  可是这道铁门,不知道是谁装的,坚固无比。
  他试了半天,只是在门板上撞出一个凹陷。
  因为门板变形,门锁反倒扣得更紧了。
  门打不开,傅骋又去撞墙、撞窗户。
  他甚至踩到了床上,伸手去掰墙上的换气扇。
  他想把换气扇掰下来,从那个小小的洞口爬出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在上床之前,还记得要把鞋脱了,放在地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排气扇下,又聚集起一群丧尸。
  听见他撞墙撞门的声音,一群丧尸更加兴奋,一片沸腾。
  它们嘶吼着、欢呼着,迎接他的到来。
  可傅骋又不是为了它们才打算出逃的。
  傅骋心里烦躁,对着墙外,怒吼几声。
  ——“吼!吼吼吼!”
  ——滚!滚远点!
  他的吼叫,比外面所有丧尸的声音都要大,都要响,都要有威慑力!
  震天动地。
  下一秒,墙外所有丧尸安静下来。
  傅骋不再理睬他们,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小早”。
  他红着眼,咬着牙,去掰排气扇扇叶。
  又下一秒,他的手抓着扇叶,猛地一滑——
  铁质的扇叶,擦过他的血肉,划伤了他的手。
  从手掌到手臂,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深可见骨。
  乌黑的血液,从伤口里淌出来,顺着他的掌纹,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世界一片寂静。
  连那个小孩的脚步声也没有了。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咔哒”一声,窗户锁扣被人打开。
  傅骋回过头,来不及捂住伤口,带着满手的鲜血,猛扑上前。
  来了!来了!
  青年仍旧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出现在窗口那边。
  恍若天使降临。
  傅骋冲到墙边,抬着头,一双猩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似要将他看个仔细。
  傅骋周身气势霸道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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